出去了一趟,忙乎大半年,最後回來時卻連幾千匹戰馬都沒有撈到,霍去病覺得一波虧大了。
所以,這一路上時不時的就尥蹶子,一會兒說要去未央宮找皇帝理論,一會兒又說要找舅舅衛青給他一點賠償,一會兒又嫌棄楊川做的飯食越來越難吃了,簡直狗都不想吃。
總之,就很不消停。
對此,楊川、曹襄幾人渾不理會。
大家都心知肚明,霍去病之所以如此暴躁,其根源卻還是因爲、衛青沒有将他的野戰營留在戰場上,讓他厮殺個痛快罷了。
至于說撈好處、占便宜……
用楊川的話說,隻要大家能全須全尾的回來,這就是天大的喜事,更何況,那将近一萬匹匈奴馬等若是一大堆軍功,大戰之後,皇帝自然會封賞、補償。
此外,滅掉五十九個匈奴人小型部落,也算一份軍功。
總體算下來,差不多能讓野戰營羽林孤兒的爵位猛漲一大截,差不多都能搞到十級左庶長的卿爵,想想就很是舒坦呢。
楊川、霍去病二人的爵位,估計也能升個一級半級的,反正也無所謂了。
皇帝都說過了,他們幾個人的年紀還太小,十五歲的大上造、驷車庶長、大庶長沒什麽意思,還不如積攢着,一步到位直接封一個關内侯。
好吧,劉徹那個老六,摳摳搜搜的,簡直了!
至于曹襄,軍功對他基本沒什麽用處,隻要能在楊川家的莊子上混吃等死,對他來說就是一樁美事……
……
與楊川同行,最大的好處,自然是每一頓飯食都極爲好吃。
而且,是變着花樣兒的吃。
從最開始的烤牛柳、醬鹵牛腱子、烤全羊、手抓羊肉,到後來的爆炒牛犢肉、清湯羊肉、羊肉泡馍,最後,變成了羊肉面片子、過油肉拌面。
讓大家直呼過瘾,恨不得再回一趟草原。
因爲,他們随身攜帶的牛羊肉快吃完了,這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
從渡過大河、進入漢帝國腹地、來到關中之地,甲字号野戰營的夥食水平直線下降。
這一次回長安城,剛好是初冬時節,很多地方落了薄薄的一層雪,配上山水如畫,點綴幾座村莊,簡直好看極了。
剛開始,楊川還騎在馬背上看風景,心中一片恬淡;可是,慢慢的,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去。
漢帝國實在太窮了。
牛肉自然不用說,無故宰殺耕牛是要被砍頭的;可是,就連羊肉也越來越少、越來越貴,讓楊川這個‘軍侯大人’都覺得有些心疼。
最讓他生氣的,卻還是漢帝國的豬肉太難吃,一股子難聞的騷腥味兒,讓他望而卻步。
一路走過,漢帝國的窮苦,讓吃慣了大魚大肉、精細吃食的楊川心中苦澀:看看這才秋收不久,一些百姓人就開始斷頓了?
糙米、麥飯固然難吃,可是,要是能吃飽也可以。
問題是,他專門看過一些百姓人的飯碗子,除了能看見黑陶碗底子的‘稀飯’,便是野菜團子……
“曹襄,你是鹽販子,可曾嘗過百姓飯食?”
這一日,眼看着再有三百餘裏便到長安城,楊川特意讓野戰營放緩行軍速度,讓大家盡量多看看百姓人的生計艱難。
這也算是他這個‘軍侯大人’的一點小小心思:趁早讓将士們接受良好的思想品德教育,養成愛民、親民的優秀品質,最終看看能不能做到‘軍民魚水情’。
畢竟,這些羽林孤兒名爲‘孤兒’,其實都算是家境不錯的‘良家子’,差不多都能算的上是‘地主崽子’吧?
更别說曹襄、李敢這種狗大戶出身的家夥,就更需要加強‘思想教育’……
爲此,楊川專門騰出一點時間,随意找了一個看上去甚爲破落的村莊;随意尋了一家看起來還有兩間草房的百姓人家,特意‘品嘗了過幾口百姓飯食。
然後,他轉頭看向曹襄,面無表情的問道:“你的青鹽,一斤賣到了多少錢币?”
曹襄頗爲疑惑,忍不住也嘗了一口野菜團子,結果,他剛嚼一口,‘哇’的一聲直接就吐出來了。
“呸呸呸,特娘的,怎麽一股子酸臭味兒?”曹襄瞪着雙目,兇巴巴的問那一家做飯的婦人,“鹽呢?你腌菜的時候,不會撒一點鹽巴?”
本來,這貨估計還想問一句‘特娘的爲何不吃肉’,不過,看着楊川的臉色,曹襄終于閉嘴了。
看着眼前幾百名甲衣鮮明的‘軍爺’,這一家人早就吓壞了,家中一老一少兩名婦人,竟是嘴唇哆嗦好一陣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外,家中還有三個孩童,黑不拉幾的蜷縮在牆角,小臉煞白。
楊川暗歎一口氣,将曹襄這貨一把撥開,對那兩名婦人躬身施禮,溫言道:“讓伱們受驚了,我這裏給嬸嬸、嫂夫人賠罪。”
那兩名婦人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也是斂衽還禮:“見過貴人……”
還貴人,狗屁貴人。
楊川心中暗自嘲諷一句,有些奇怪的問道:“剛才路過時,看見你們也有不少田地,看樣子今年的糧食收成不錯,爲何秋收不久便斷了頓?”
看見楊川雖然身上穿着鮮明甲衣,但一張俊俏小臉卻頗爲和藹可親,那名老婦人壯着膽子訴說:“小郎君有所不知,我們家如今是軍戶,所以才如此窮苦潦倒。”
楊川瞪大了眼,張口結舌好一陣子,方才讷讷問道:“軍戶、就應該窮苦潦倒?”
那老婦垂淚道:“原本還好,我家裏有薄田五百多畝,就算不是良家子,可也能勉強果腹。
都是那個天殺的楊川狗賊,聽說他給皇帝提出搞的什麽屯田制,把大家的田地一律收歸朝廷,大農令的官吏要抽走八成五的收成……”
楊川、霍去病、曹襄幾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楊川,更是目瞪口呆:“這個、那個、屯田制度,不是朝廷定下來的嗎?怎的還跟楊川扯上關系了?”
簡直豈有此理啊。
這出了一趟遠門,還沒走到長安城,就有一口天大的黑鍋砸在臉上,怎麽就覺得不對勁兒呢?
“這位嬸嬸,咱不急,你就慢慢的講來吧。”
楊川醒過神來,令人拿來一些羊肉奉上,這才笑眯眯的說道:“你們所說的那個什麽楊川,怎麽都沒聽說過?他到底是什麽人啊?”
那老婦歎一口氣,道:“聽關中一帶的百姓人言說,那個狗賊楊川啊,是劉徹的女婿,平陽公主、衛青的幹兒子,還是那個什麽平陽侯的姘頭;
關中百姓到處都在傳言,楊川狗賊年歲不大,但心思歹毒,手段狠辣,長安城裏好多大忠臣都被他給害死了……”
“……”
這就越說越離譜了。
聽這老婦人講說,那個‘狗賊楊川’在長安城裏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不學無術……嗯,差不多就是跟曹襄一樣的名聲吧。
這些都還在其次,反正,漢帝國的權貴子弟,好像就沒有幾個名聲好聽的,無非是誰比誰跟爛一些罷了。
讓楊川幾人聽得疑窦叢生的,卻還是‘屯田制’對百姓人的危害……
……
挨了一頓臭罵,背了一口天大的黑鍋,楊川的心情自然差極了。
不過,他的臉上卻基本沒什麽變化,沒心沒肺的說笑着,領着野戰營迳直回到了莊子上,對自己背黑鍋之事絕口不提。
他這樣一個樣子,别的人都沒有什麽感覺,曹襄、霍去病二人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偏生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是回家好啊,”一行人剛剛抵達楊氏封地上,楊川溫言笑道:“難得弟兄們一聚,今夜,大家都在我莊子上吃飯宿營吧。”
三百野戰營将士齊聲歡呼。
很快的,不等他們走進莊子的大門,提前趕回來的劉滿領着娜仁托娅、張安世等人迎接出來:“楊川小郎君!”
劉滿剛撲出來幾大步,突然想到自己的大漢公主身份,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十分驕傲的踮一踮腳尖、挺一挺小胸:“楊川小郎君,本妾身作業寫完了!”
楊川滿意的點點頭,随口道:“嗯,不錯,再加一道水缸裝水的算術題。”
劉滿登時拉胯下來,跺一跺腳,不吭聲了。
娜仁托娅跑過來,像模像樣的斂衽施禮:“楊川哥哥,娜仁托娅想你啦!”
楊川笑着揉一揉她的頭頂:“你今天作業簡單,默寫曹襄曹大家的滿江紅就行了。”
娜仁托娅也蔫了。
小樣兒,真但是爲師不知道你們這段時間的暴行和惡行?簡直就、罄竹難書啊,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逼迫張安世替她們寫作業!
看看兩名‘小師娘’連續吃癟,張安世有些心驚肉跳的走上前來,規規矩矩的跪下磕了一個頭,這才說道:“張安世見過老師。”
楊川盯着張安世好一陣子,突然歎一口氣,溫言道:“爲師罰你背誦大漢律,明日如何?”
張安世規規矩矩的說道:“不用明日,現在就可以。”
楊川點點頭,道:“那好,等吃過晚飯,你到我房裏來……”
……
這一場晚飯,就吃的十分的沉悶。
飯食也極簡單,就是一人一大碗漿水面,面前案幾上擺放幾樣時令菜蔬,幾碟腌菜、泡菜,另外還有幾瓣新收獲的大蒜。
大家都知道,楊川被一名鄉野老婦人當面咒罵,故而,所有人都在默默吃飯。
楊川也不例外,他端着一碗漿水面,就着腌菜,就吃得十分的香甜而惬意。
表面看去,楊川的動作風輕雲淡,神色之間,也是一副溫文爾雅,嘴角始終挂着一抹奇怪的微笑。
這一幕,别人還沒什麽感覺。
曹襄、霍去病二人,卻忍不住向旁邊挪一挪屁股,盡量讓自己離他遠一些。
每一次,隻要楊川的嘴角出現那一抹奇怪的微笑,定有一人要被安排,這已然成爲一個危險的信号……
“張安世,我們離開長安城這段日子,朝堂上可有什麽大事發生?”
一碗面吃完,楊川慢吞吞的洗了手臉,這才重新落座,笑眯眯的瞅着張安世問道。
張安世趕緊放下飯碗,拱手道:“老師,這段時間,朝堂上發生了七件大事,十二件不太重要的事,三百二十五件事務性之事。
對了,上一個月,還出了一件惡心人的事;
就在老師離開後一個半月的時候,關中一帶,冒出來幾個高人,發生了兩件很奇怪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