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少年人,美美的吃一肚子羊肉,睡了兩個時辰後,那三十個半大小子便滿血複活。
趁着夜色,堂邑父領着十五名少年向西北方向而去。
楊川親自給他們送行,揉一揉他們亂蓬蓬的頭發,幫他們将羊皮袍子往平展拾掇一下,像一位唠叨的老父親那般,他反複叮囑,一定要小心,絕對不可莽撞行事。
這些孩子,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每一個人,可都是寶貝,絕對不容許出現任何偏差。
直到堂邑父等人走進茫茫草原,消失在夜色之中,楊川這才折返回來,開始給其他十五名少年布置任務。
“我讓雕一、雕二跟随你們一起行動,記得一路留下标記。”
“路線我已規劃好,你們搜尋匈奴人的部落,随時将消息傳遞回來,若是遭遇匈奴遊騎或者大一些的部落,不可輕舉妄動,潛行繞開即可。”
“遇到一些小部落,殺死所有的人,趕走他們的馬匹,僞裝成失了活路的牧民尋找草場的模樣,不可走漏風聲……”
……
将十五名半大小子打發出去,楊川在一片草地上,獨自站立好久,頭上、眉毛上、貂皮袍子上,落了一層夜露。
直到東方泛白,他才回到營寨,開始給大家做早飯。
堂邑父和三十名半大小子所行之事,就連霍去病、曹襄二人都不曾知曉,隻當是他們的任務是探路。
有些事情,或者說,有些底牌,隻能自己心知肚明就行了,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出問題。
就在楊川炖肉的時候,豹姐出來了。
它看上去很慵懶,慢吞吞的走過來蹲在楊川腳下,口中發出幾聲痛苦的哀鳴,毛茸茸的大餅臉上,露出一抹忐忑、羞澀和歡喜。
“要生了?”
正在忙着炖肉的楊川大喜,趕緊給行軍竈裏添了幾塊柴火,蹲下身來,給豹姐檢查身子。
豹姐的臉,輕輕蹭着楊川手背,伸出粉紅色舌頭,舔了舔楊川俊俏小臉,低低的吼鳴一聲:“喵嗷嗚!”
果然是要生産了。
楊川有些焦慮,他像一個沒什麽經驗、偏生又關切過度的“父親”,手忙腳亂的搭了一個小窩,給裏面鋪上一層厚厚的墊子,讓豹姐鑽進去。
同時,他還準備了一鍋熱湯,往裏面灑了一些藥材,便開始眼巴巴的瞅着豹姐。
于是,十日後……
……
在楊川的帶領下,一行人平安無事的向雁門方向而去,中間雖說也遭遇了幾股零散的匈奴遊騎。
不過,在霍去病和幾隻傻雕的獵殺下,并無一人得以逃脫,全部變成了死人。
霍去病在有些事情上,好像一直都不開竅,純純的就一愣頭青,就譬如直到現如今,他竟然還以爲隻要跟婦人一起玩耍,就會讓她們懷孕。
可是一來到草原、戈壁和大漠,讓這漠北明晃晃的太陽曬了曬,讓草原上獵獵寒風吹一吹,他就像換了一個人。
他那兩隻狹長的丹鳳眼,開始變得清澈、明亮而淩厲起來;尤其令楊川愕然的,是這貨的兩條眉毛,在最近這短短的大半個月内,竟迅速完成了發育,變成兩道十分好看的劍眉。
一人一騎,一根丈八馬槊,在幾隻傻雕的指引下,一個沖鋒過去,便能将三五名匈奴遊騎刺殺當場。
說實話,霍去病的蛻變,讓楊川都有些羨慕了。
看看,這便是氣運之子、漢帝國未來的戰神啊。
除了羨慕,楊川反複叮囑,一定要注意安全,能使用黃楊木硬弓射殺匈奴人,就盡量别傻乎乎的沖上去用馬槊戳人。
對此,霍去病懶得理睬。
除了在生活起居上,他絕對服從楊川的安排,一旦遭遇匈奴騎兵,他便會瞬間翻臉,雙目赤紅,恨不得将那些狼日哈的戳成肉黏黏子。
霍去病的心情,楊川感同身受。
他相信,等到南宮公主歸漢,讓劉徹、平陽公主、林慮公主、以及朝中文臣武将看一眼,他們的姐姐,他們的妹妹,他們的大漢公主,讓匈奴人給糟蹋成什麽樣子了?
在那一瞬間,必然會引發一場驚天動地怒火。
這一場怒火啊,必将化爲一股莫名的力量,讓眼下松散的、勾心鬥角的、左右搖擺的大漢朝,很快擰成一根繩子。
然後,自然便會發動一場接一場的大戰,将大漢滿腔的怒火,盡情的傾瀉在羌人、匈奴人的頭上,将那些狼日哈的打出屎尿來!
這樣的一個機會,楊川不願放過。
這不僅僅是家仇,更是國恨。
他清楚的知道,其實,劉徹也需要這樣一個機會,讓朝野上下同仇敵忾,一緻對外……
……
楊川看上去很悠閑,整日忙着做飯洗衣,照顧‘坐月子’的豹姐,一日三餐都是親手端到南宮公主的車架前,叮囑曹襄照料好姨母。
豹姐很争氣,給楊川一胎生下七隻小雪豹,讓他都快要樂得合不攏嘴了。
不過,自從生了幼崽後,豹姐的脾氣變得很暴躁,動不動就龇牙咧嘴的唬人,緊緊的護着七隻小雪豹。
爲此,楊川很是苦惱。
因爲,幾乎每一天,他都要花很多時間哄騙豹姐,軟磨硬泡,方能得到允許,瞅幾眼小雪豹;
至于說用手撫摩一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每次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摸,豹姐就會跟他拼命……
幾隻傻雕卻忙得一塌糊塗,不僅要來回傳遞訊息,還要幫大家打獵,卻一個比一個興奮。
“看看,這便是大自然,金雕的生活就該如此,在天空翺翔、捕獵,而不是窩在洞穴裏混吃等死。”
這一日傍晚,紮下營寨後,楊川動手做飯,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霍去病說着話,臉上就十分的恬淡:“去病,你現在明白吃食的重要了吧?”
霍去病仰着臉,十分二逼的望着漫天雲霞,道:“看看,某家的雕甲、雕乙、雕丙、雕丁、雕戊、雕己、雕庚,比伱的雕一、雕二厲害吧?
我就說過,這給金雕命名,就好比長輩給孩子起名字,一定要朗朗上口、抑揚頓挫,聽上去還要十分的霸氣,要配得上天空之王的名聲……”
楊川眼皮都沒擡:“要不是堂邑父幫你馴養一段時間,它們聽你指揮?”
霍去病這才嘿嘿一笑,轉頭看向楊川:“我說楊川,這一路上有點不對勁啊,怎的很少遭遇匈奴騎兵?”
“你希望遇到?”楊川沒好氣的笑罵道,“咱們這一次任務重大,可不敢惹是生非啊。”
霍去病有些煩悶的點點頭,歎道:“要不是你們這些廢物拖後腿,我這一次都能去龍城耍一趟了。
要不,我霍去病單槍匹馬返回龍城,殺他個七進七出、血流成河、人仰馬翻,踏平匈奴人的王庭?”
楊川淡淡道:“滾。”
霍去病哈哈大笑,提着馬槊轉身便走,嘴裏還在嘟囔着:“本來就是你們一群廢物拖了某家的後腿……”
……
如此走走停停,一路南下,逶迤而行。
又過了七八日,終于接近陰山一線;這裏,如今成了大漢與匈奴之間的一個緩沖地帶,同時,也是一片兇殺之地。
雙方的遊騎和斥候,分成或五人、或十人、或三十人的小股部隊,進入這片區域互相試探、獵殺。
隻是一日一夜間,楊川一行人,便遭遇了好幾次這樣的獵殺遊戲。
每一次,楊川都會想辦法避開這種無聊的殺戮,免得暴露自己的行迹;自然而然的,差不多就變成了晝伏夜出。
然後,在距離雁門關還有七八十裏地時,他領着車隊,突然調轉方向,順着草原與戈壁灘的交界處,一路向西而去……
……
就在楊川護送南宮公主、于單王子一路南下時,龍城一帶,卻爆發了一場又一場的風波。
起因很簡單。
堂邑父帶領十五名半大小子流竄作案,或東或西,或北或南,飄忽不定,專挑那些人數少的部落下手,短短二十天内,便滅了将近九個小部落。
于是,拱衛在匈奴王庭的幾大部落之間,開始互相猜忌,甚至,還爆發了幾次小小的流血沖突。
其中,鬧得最兇的,便是左谷蠡王和右賢王之間,互相指責對方偷襲自己帳下的零星小部落,搶走了他們的牛羊馬匹。
剛開始,雙方還比較克制,最多也就是互相派人去質問,順便到那些被屠滅的小部落裏去查看現場。
結果,當右賢王的使者接連被殺,且又有三四個小部落被人滅了族,矛盾一下子就爆發了。
右賢王的主要勢力在河西走廊、西域,在龍城一帶的兵馬并不多,所以,他雖然身份與官職都比左谷蠡王高,卻也沒有占到什麽便宜。
幾次交鋒下來,右賢王損失慘重,竟一怒之下返回西域,聲稱要派兵攻伐左谷蠡王。
最後,還是大單于伊稚斜出面調停,并給雙方分别賞賜一些牛羊馬匹,方才消弭一場内亂。
然而,好景不長。
就在這件事情剛剛平息下來時,左谷蠡王的兩個叔叔和三個兒子,卻在某一個夜裏,被人割斷了喉嚨;一起被殺的,還有五名小婦人、三名守衛。
左谷蠡王大怒,趕到王庭先告了右賢王一狀。
伊稚斜大單于被一大堆爛事攪擾得煩不勝煩,便派了使者去質問右賢王,卻又被狂怒的右賢王掃地出門。
等到使者連夜返回王庭,将右賢王的傲慢和無禮禀告伊稚斜後,這位憑借謀害親哥哥奪取王位的大單于認定,這是有人在懷疑自己‘得位不正’。
就在伊稚斜惱羞成怒,打算給右賢王一點顔色看看時。
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軍臣單于的大阏氏、大漢南宮公主和原太子于單所在的部落,也被人屠滅,一把火燒掉了所有的帳篷、屍骨……
漠北之地亂成了一鍋粥,好多強大部落蠢蠢欲動,開始偷偷摸摸對一些零星的小部落下手。
一時間,刀兵四起,血濺四野……
……
與此同時,長安城裏,未央宮中,也亂套了。
大長門崔九失蹤;楊川、霍去病、曹襄三人抓了一批沒什麽用處的‘匈奴老弱病殘’,在接近雁門關一帶時,突然斷了消息,也失蹤了。
劉徹大怒。
他召集丞相公孫弘、大農令鄭當時、禦史大夫兒寬等文臣,以及衛青、李息、蘇建、公孫賀、張骞等武将緊急入未央宮。
“兒寬,張湯,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一百多繡衣使者,連三個小兔崽子都盯不住?”
“若他幾人出事,朕給你們五百精騎,你們去将匈奴王庭踏平就是了。”
“還有李廣,手握精兵三萬,朕令他接應曹襄、霍去病、楊川三人,他倒好,領着三千精騎剛出雁門二百多裏,他就迷路了?”
“公孫弘,你是丞相,百官之首,你就說說看該如何處之?”
劉徹陰沉着臉,幾乎将所有人都痛斥一遍,這才看向丞相公孫弘,十分冷淡的說道:“聽說,公孫丞相跟我那劉陵堂妹交往甚密,可曾聽她說過,如何通過雁門,将我大漢的鹽鐵絲帛耕牛,源源不斷的賣給匈奴人?
她的通關文書上,爲何有你丞相府的印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