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出事了。
楊川用一座幾千裏外的于阗玉礦,換來的情報有問題?還是在‘交易’時發生了什麽變故?
崔九傳來的最後一條消息,隻說上當了,具體如何根本就一無所知;同時,雁門太守李廣傳來急報,說崔九帶領八百騎兵出雁門關後,三日前便沒了消息……
……
怪不得劉徹會大發雷霆。
聽到這一消息,楊川自己也懵了,忍不住開口問道:“張湯,雁門那邊到底什麽情況?”
張湯臉色很難看,冷聲說道:“劉陵給你的情報摻了水,這一次,你可把大長門坑苦了。”
因爲手頭沒有其他情報,楊川一時間也沒了主張,隻能被張湯‘押解’着,連夜趕往長安城。
一起被抓的,還有曹襄、霍去病二人。
對了,還有一個倒黴蛋李敢,因爲跑出來質問一句‘爲何要抓我們軍侯’,被張湯一腳踢倒在地,喝令兩名繡衣使者,将這貨給一繩子捆了,直接丢在第二輛‘敞篷馬車’上,也成了‘犯人’。
曹襄、霍去病甚爲擔憂,坐在馬車上不吭聲。
楊川卻一臉的無所謂,斜躺在車上,懷中摟着豹姐,時不時的還要掀開簾子向外看幾眼。
不得不說,春夏之交的關中之地,還真特娘的漂亮,尤其是在夜晚時分,滿天星鬥眨巴着眼,就很是撩人心弦。
夜風清涼,蟲鳴啾啾。
兩架特制的馬車,在細碎的馬蹄聲中,迅疾的奔馳着,百十裏路途竟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
一行人趕到長安城時,天色尚早,遠遠望去,爛慫長安城猶如一頭遠古怪獸,黑黝黝的趴伏在大地上,倒也有幾分君臨天下的氣象。
在等待城門開啓的過程中,幾個人下了馬車,在路邊的一棵楊柳樹下尿尿,不停地打着哈欠,看上去都有些萎靡不振。
“張湯,我們幾個這一次看來在劫難逃,那個啥,聽說你老婆有個妹妹,年方二八,生得極爲俊俏、端雅,還做得一手好針線,伱看本侯馬上要被我舅舅砍頭了,咱倆做一筆買賣如何?”
一旦得了空閑,曹襄的無賴樣子就掩藏不住了。
張湯冷冷的瞅着曹襄,道:“平陽侯說笑了,我們小門小戶的人家,怎敢攀你平陽侯曹氏的高枝。”
曹襄被人拒絕,也無所謂,打着哈欠擺擺手:“罷了罷了,本侯其實也就試一試你張湯的爲人,果然耿直爽快,執法如山;
對了,要不、将你老婆的妹妹,許配給楊川做妾如何?”
張湯冷哼一聲,不吭聲了。
這一次奉旨抓人,簡直就倒了大黴,明明自己是廷尉府的官吏,可是,無論是曹襄、楊川還是霍去病,他不僅不能捆綁、敲打,還要端茶送水,幾乎都成馬夫了。
對了,還有個李敢!
張湯被曹襄一陣撩撥,心頭窩着一團火正無處發洩,一轉眼卻看見被捆成粽子的李敢竟然咧嘴在嘲笑自己,不由得惱怒起來。
他緩緩走到第二輛馬車邊,俯下身子,冷冷的盯着李敢:“你現在笑,等到了廷尉府地牢,你就笑不出來了。”
李敢嘿嘿冷笑,道:“張湯,你是不敢招惹曹襄、楊川、霍去病三人,跑過來尋我李敢的晦氣來了?”
張湯微微點頭,道:“正是。”
李敢哈哈大笑,剛要說話,卻被張湯一指頭戳在肋下,登時便疼得縮成一團,口中想要說話,卻硬是張不開口,隻是在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可怕的‘嗬嗬嗬’的嘶鳴,聽得人一陣頭皮發麻。
張湯這厮,不愧是出了名的酷吏,裝了一肚子折磨人的手段,一指頭戳下去,使勁挖着、鑽着、摳着,一張刀子臉上不露絲毫表情。
如此這般,足足過來一炷香工夫。
張湯方才收回手指。
隻見李敢。
好吧,慘不忍睹,渾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濕幾大片,臉上猙獰、鐵青,嘴角抽搐不已,溢出一股一股的白沫……
張湯再次俯身下去,仔細觀察着李敢的臉色,甚爲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向另一輛馬車走去。
整個過程中,這貨竟是一句話都沒問,一句話都沒說,就像撒了一泡尿而已。
“張湯,這好端端的,你欺負李敢幹什麽啊?”楊川有些生氣的罵道。
“好端端的?”張湯冷笑一聲,“他父親李廣在皇帝面前數說大長門的十幾條罪狀,這叫好端端的?”
楊川、曹襄、霍去病:“……”
好吧,李敢這貨還真是一個倒黴蛋,想不到在一兩千裏外,還能受水,遭到這一場‘無妄之災’……
……
将近一個時辰後,一行人終于來到未央宮外。
不料,一名宦官出來,傳下皇帝口谕,說先把這三個‘哈慫’關進廷尉府地牢去,嚴刑拷打一番再說。
那宦官捏腔拿調的轉述着劉徹的原話:“陛下尚未洗漱更衣,陛下傳下話來,着令張湯将這三個哈慫先關進廷尉府地牢,打,使勁的給朕打,打折狗腿最好!”
于是,兩架馬車‘咯吱吱’的調轉方向,向廷尉府方向駛去。
“平陽侯,少上造,羽林郎,請吧。”
馬車進了一處戒備森嚴的高牆大院裏,在一道厚重的石門前面,張湯令人打開大門,面無表情的說道。
曹襄、霍去病跳下馬車,活動着筋骨,一臉的沮喪;看樣子,這地方他們兩個人都曾經來過,至于地牢裏住過沒有,就不得而知了。
楊川是第一次來到廷尉府,所以,就免不了東張西望,一臉的驚奇之色:“啧啧,這便是廷尉府啊,果然就十分的氣派呢。”
張湯冷冷的再次說道:“三位,請吧。”
“還有你,李敢,别裝死了,還不滾下來,莫非要某家親手攙扶于你?”
李敢臉色慘白,渾身哆嗦着從馬車上‘滾’下來,即便是眼中噴着怒火,卻也隻好乖乖的跟了過來。
四人走進那一道石門。
“那個誰,張湯啊,能不能送一些酒食過來,至于什麽小舞娘就免了,本侯今日興緻缺缺,硬不起來。”
曹襄的爵位最高,所以就走在最前頭,嘴裏頭還在胡說八道着:“還有,張湯啊,别聽我舅舅讓你打折我們三人的狗腿,其實他是在坑你呢;
你想啊,我們三個人又不是罪犯,憑什麽打折我們的狗腿?對不對,他憑什麽啊?
如果我舅舅真想揍人,還輪得到你張湯?這樣好了,等會兒進去,你就弄一些好酒好肉什麽的,咱弟兄們叙叙舊?”
張湯鐵青着臉:“打折人的腿,并不一定用刑。”
張湯突然改變了主意,陰恻恻的笑了幾聲,道:“既然如此,平陽侯,少上造,羽林郎,請往這邊來。”
于是,他領着這四人,拐了一個彎,走進一條傾斜向下、深不見底的甬道。
這條甬道,足足有三百多丈深,一路傾斜向下,也不知通往地下多深;頭頂的石壁之上,濕漉漉的,‘滴滴答答’的落着水滴;
腳下的青石闆上,生着一層厚厚的苔藓,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可能就要狠狠的摔一跤。
此外,甬道兩側,每隔幾十步,便有一個暗格,裏面有人冷冷的向外張望着,應該是此間守衛……
“這地方沒來過,咋這麽冷啊。”曹襄縮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前方。
“希望你們以後永遠都不要再進來。”張湯冷笑道:“這裏,才是廷尉府真正的地牢。”
就這樣,幾個人說說話話,心走了将近一炷香工夫,方才來到一扇黑黝黝的鐵門前。
張湯解下腰牌,令人将鐵門打開。
随着‘轟隆隆’一陣巨響,一扇厚重鐵門向上提升,卻是一道類似‘斷龍石’的結構,讓人忍不住就有些畏懼。
楊川探頭探腦的向裏面瞅一眼,縮了縮脖子,幹笑兩聲,道:“這個、張湯啊,你看,我都是你兒子的老師,這地方就、不用進去了吧?”
委實是,裏面的景象!
好吧,這才是門口能看見的,高大的鐵架子,沾滿黑色血污的鐵鏈、鐵鈎子,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刑具……
張湯這厮卻不爲所動,率先踏進鐵門,冷聲道:“不想進來,那就自己出去。”
幾人無語了。
這地方戒備森嚴,讓自己出去,那還不轉眼間被人給剁成肉黏黏子?
楊川幾人隻好硬着頭皮跟上去。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伴随着一聲聲凄厲慘号,混雜幾聲歎息一般的呻吟,猶如垂死之人,吐出最後的一口氣息,令人毛骨悚然。
這一座地牢,竟是十分的寬敞,除了剛進門的那一個大廳,東南西北各有一條深不見底的甬道,每隔三五步,便有一間牢房。
羊油燈盞和火把,哔哔啵啵的燃燒着,火苗搖曳不定,映照的此間猶如一片鬼蜮。
地獄,這便是地獄啊。
跟随在張湯身後,一間牢房一間牢房的‘參觀’着,楊川、曹襄、霍去病三人忍不住倒吸着涼氣,縮着脖子,看上去就……
嗯,這三個貨,竟然隻是滿臉的悲憫、同情,好像并不是很害怕?
張湯覺得有些意外,忍不住側臉觀察一番。
果然,這三個人還真是小怪物,面對各種遭受酷刑後的犯人,除了有些不忍之色,竟看不出有任何驚恐?
反倒是跟在最後面的李敢,卻早已臉色慘白,竟是閉着眼睛,悄咪咪的跟在幾人身後,就像一個迷路的黑瞎子,讓張湯一陣鄙視。
“李敢,你父李廣一世英雄,怎的生下你這種蠢貨?”張湯忍不住罵了一句。
李敢大怒,猛的睜開眼睛:“我不過是不忍心看罷了,還真以爲我害怕?”
張湯哂笑不已。
“幾位果然是少年英雄,”張湯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那就去第二層看看吧。”
地牢還有第二層?
幾人對視一眼,隻覺得郁悶無比。
“那個誰,張湯啊,要不、今天就算了,本侯累了,先找個幹淨牢房讓我們眯一會兒吧。”曹襄幹笑幾聲,道。
霍去病也連連點頭:“對,找個幹淨牢房,咱睡一會兒。”
張湯轉頭看向楊川:“少上造,你呢?”
楊川歎一口氣,道:“張湯,你想幹什麽就直接幹,如此婆婆媽媽的,怪不得你兒子張安世看不起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