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營房裏靜默下來。
那黑臉少年一臉煩躁,光着膀子跳下木塌,揮一揮手:“那個誰,給老子提一桶雪,幫老子搓搓背。”
一名少年‘哎’了一聲,一溜煙的跑出營房,很快便提進來一大桶積雪:“羽林郎,請!”
那黑臉少年走到木桶邊,在自己的胸腹、胳膊等處拍打幾下,大咧咧的笑道:“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你們這些兔崽子可要記住,在冬天用積雪搓背、沐浴,方能打熬出一身鐵骨铮铮呢!”
“對了,你滾一邊去。”
“讓那三個小賊過來給老子搓搓澡,揉揉肩,捏捏腿,好教他們知曉,進了這羽林軍就别特娘的叽叽呱呱的煩人。”
黑臉少年對着楊川、曹襄、霍去病三人勾一勾手指:“還不滾過來?”
楊川三人面面相觑,卻無一人動彈。
曹襄爲大漢列侯,其身份之尊貴,差不多與丞相、禦使大夫、太尉等朝廷重臣差不多,敢跟他呲牙的,恐怕就劉徹和平陽公主等寥寥幾人;霍去病本就是秩比六百石的羽林郎,也算是有點身份地位之人;
即便是楊川,也是十三級中更卿爵、秩比三百石羽林郎,身份不高不低,但一般的官吏卻還輕易不敢辱沒。
這黑臉少年什麽來頭?竟然如此嚣張跋扈?
竟敢驅使這三個人給他搓背、揉肩、捏腿?這貨究竟什麽來頭?
要知道,就算是皇子皇孫,想要讓曹襄、霍去病充當仆役,也沒有這個狗膽好吧……
“怎麽,聾了還是瞎了?沒聽見老子喊你們過來?”
看着楊川三人面面相觑的樣子,那黑臉少年勃然大怒,喝令一聲:“來啊,将這三個小賊給我拿下,若有抵抗,給我往死裏打!”
其他二十幾名少年轟然應諾一聲,一個個摩拳擦掌,眼看着便要撲過來拿人。
不等楊川、曹襄二人開口說話,霍去病大怒,斥道:“爾何人,竟敢如此跋扈?”
那黑臉少年哈哈大笑,一揮手:“給我拿下!”
那些少年人聞言聽令,發一聲喊,便将楊川等三人圍困起來,幾名健碩少年猛然向前撲出,直奔楊川、曹襄而去。
在他們眼裏,鼻青臉腫像個豬頭的霍去病,早已是個廢人,根本就沒放在他們眼裏,隻需拿下瘦猴般的楊川、曹襄二人即可。
“放肆!”
霍去病暴喝一聲,強掙紮着爬起來,卻是腳下一個踉跄,一頭撞在營房的牆壁之上,讓他疼的一陣龇牙咧嘴。
被衛青一頓飽揍,果然是渾身疼痛,恍若一身的骨頭架子都快拆散了,哪裏還能與人打架鬥毆?
楊川身法靈活,爲人又機敏,應該不會吃虧。
霍去病擔心者,還是那瘦不拉幾的平陽侯曹襄,若是被人三拳兩腳給打死在軍營,那玩笑可就開大了……
便在此時,楊川動了。
他一個箭步沖出去,腳下一個滑鏟,登時便将兩名羽林軍少年‘鏟翻’在地,爾後,在十幾條健碩的少年中間竄了出去。
轉眼間便沖到那黑臉漢子的面前,‘嘭’的一聲悶響,便在那厮的褲裆裏蹬了一腳。
那黑臉少年倒也是一條漢子,猝不及防的被楊川在裆下蹬了重重一腳,卻隻是悶哼一聲,提起手邊裝滿積雪的木桶,劈頭蓋臉的砸過來。
楊川卻如一隻靈活的猴子,雙手在地上一撐,順勢一個側翻,避開木桶的轟擊,滴溜溜的出現在黑臉少年的身後,随手便是一肘頂過去。
這一肘子,重重頂在那少年的後心,端的是準确無比。
那黑臉少年終于痛呼出聲:“呃!”
那少年向前踉跄三五步,剛剛站定身形,屁股上又挨了重重一腳,自然便又向前撲去出七八步,一頭撞在牆壁之上。
“無恥小賊……”
黑臉少年在楊川這種臭不要臉的打法下,連連吃虧,卻偏生一點辦法都沒有,早就被撩撥得怒氣勃發,嘶吼連連。
不料,就在他剛要出聲喝罵時,一把冷森森的剔骨刀,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喉結部位,讓他立即閉嘴了。
“還不停手?”
楊川陰沉着臉,嘿然冷笑一聲,在黑臉少年的褲裆裏便是一腳:“讓他們停手。”
黑臉少年一聲痛呼,整個身子便要彎曲下去,可喉結上頂着一把鋒利刀子,根本就不敢動彈,隻好努力的将下半身向上提起來,看上去就十分的滑稽。
這厮的抗擊打能力的确強悍,即便褲裆連遭重創,卻終究還是強忍了下來,并不曾再發出痛呼。
隻不過。
他的那兩條大腿啊,就緊緊夾着,不由自主的扭動不已,便是那些羽林少年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登時便覺得某處隐隐作痛……
“休要管我,将他們一并拿下!”
黑臉少年臉色慘白,脖子上架着一把剔骨刀,卻是絲毫不服氣,咬牙切齒的罵道:“某家身爲六百石羽林郎,伱這小賊若敢傷我一根毫毛,某家……呃!”
卻是楊川聽得有些不耐煩,在這貨的褲裆裏又是一腳:“要你的幾根毫毛作甚?嘴裏再不放幹淨些,我踢爆你的蛋蛋。”
楊川轉首看向其他少年,臉色突然舒緩下來,溫言笑道:“果然都是羽林好兒郎,不愧是六郡良家子遺孤,不錯不錯,個個都是少年英雄啊。”
此言一出,那些氣勢洶洶的羽林少年都愣住了。
尤其當他們看着楊川的臉蛋,不但俊俏得緊,而且,還一臉的人畜無害,這還、這還怎麽打下去啊?
“弟兄們,我叫楊川,很高興認識你們。”
楊川笑眯眯的望着大家,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們三個人呢,原本是夥房的廚子,因爲犯了一點小錯被罰來冬訓,以後還望弟兄們多加照拂啊。”
好拳不打笑臉人。
楊川深谙此道,故而,一旦拿下爲首作怪的那黑臉少年,立刻便換了一張臉,聲音也變得極爲柔和、溫煦,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如沐春風,根本就不好意思下手。
少年們一臉懵逼,齊齊看向黑臉少年。
黑臉少年大怒,一張臉早就漲成豬肝色,剛要張口,卻被楊川不動聲色的在褲裆裏又是一腳。
“嗷!”
這一腳,楊川使足了力氣,且瞄的很準,終于讓這厮發出一聲凄厲慘号,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猶如受驚之蝦米,哪裏還顧得上脖子上的剔骨刀!
楊川對此早有所料,柔絲滑順的收回刀子,等到黑臉少年彎下腰時,卻将鋒利刀尖頂在這厮的脖頸處,肉眼可見的刺入半分,一縷鮮血慢慢滲出。
“都說了,同爲羽林兒郎,何苦如此相逼呢?”
楊川用一把剔骨刀,徹底治住黑臉少年,令其保持一個十分難受的‘彎弓’姿勢,便不再理睬,而是笑吟吟的瞅着那些少年:“弟兄們,午飯吃過了嗎?”
這語境轉換太快,衆少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應答。
楊川歎一口氣,轉頭看向蹲在一旁看熱鬧的曹襄:“那個誰,小曹啊,将咱們帶來的叫花雞什麽的拿出來,讓弟兄們分而食之,哎呀,這來得匆忙,所帶吃食都沒準備幾樣呢。
諸位弟兄,先就湊合着吃吧。”
曹襄嘿嘿笑着,提過來一個鼓囊囊的鹿皮行囊,開始往外面掏東西。
叫花雞,醬鹵牛腱子,冷切羊肉,椒鹽鹿脯肉,零零總總,約莫也就七八樣吃食;最後提出來的,卻是一隻黑不溜秋的小壇子。
“來來來,弟兄們嘗嘗,嘗嘗。”
曹襄這厮壞得很,每拿出一樣吃食,便會随手将其撕開‘包裝’,将那些個叫花雞、醬鹵牛腱子什麽的,也随手撕扯開來。
一時間,整間營房裏,便彌散着一股濃郁的異香,幾乎所有少年都忍不住伸長了脖子,一個個的垂涎三尺,簡直就沒眼看了……
……
于是,一炷香工夫後。
羽林軍野戰營某營房,楊川居中而坐,用一把剔骨刀切割、分發各樣沒事,活脫脫就一飼養員;曹襄陪坐在一旁,霍去病躺平在木塌之上;二十幾名少年郎排列整齊的吸吮着手指,臉上神情就十分的遺憾。
楊川三人帶來的吃食實在太香了。
而且。
數量又如此之少,二十幾人分食,自然是每人隻能品嘗到三五口,這就更加令人難以抵擋啊。
“楊川兄弟,你們真是夥夫啊?”一名少年好奇的問道。
“自然是夥夫了。”楊川笑道。
“之前多有冒犯,還請楊川兄弟見諒!”一名少年舔着嘴唇,抱拳說道。
其他少年也有模有樣的抱拳緻歉。
楊川溫言笑道:“從今往後,咱就是生死弟兄了,我三人傷的傷、弱的弱,還需諸位弟兄多加照拂呢。”
衆少年轟然應諾。
氣氛,就相當的熱鬧。
突然,楊川看向被捆成一團的黑臉少年,笑問一句:“這位少年英雄叫什麽名字啊?”
一名少年遲疑一兩個呼吸,道:“羽林郎,李敢。”
言畢,這少年忍不住縮一縮脖子,顯然,對這個名叫‘李敢’的羽林郎上司,心中還是存了一些敬畏之意。
李敢?
楊川心中一動,看一眼李敢,再瞅一眼霍去病,心下都有些荒誕迷離的錯覺了。
據史書記載,這個李敢呢,是李廣那個倒黴蛋的倒黴孩子,因爲父親與衛青有罅隙,這貨竟尋機會将衛青毆打了一頓。
然後,在陪同劉徹在上林苑狩獵時,這家夥被霍去病一箭射死,并理直氣壯的說成了‘誤殺’,劉徹竟然隻罰了霍去病幾萬錢便草草了事……
這一屆羽林軍不好帶啊。
楊川心下感慨良多,忍不住歎一口氣:“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們誰過去給他松綁吧。”
一名少年跳起來,道:“我去。”
不料,被楊川用‘豬蹄扣’、‘十字扣’捆綁成一團的李敢,卻嘶聲怒吼:“不準給老子松綁!”
“老子要見公孫敖!”
“你們三個小賊就等着吧,你們可知我父親是誰?來人,将我擡到公孫敖的大帳裏去,老子不弄死你三個小賊,誓不爲人!”
每日更新一萬字,存不住稿子,好心慌。中午還要去火車站送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