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氏帶來的禮物極多,零零總總的,差不多也有七八十萬錢之多。
楊川照單全收,甚至,就連那二十名水靈靈的小婦人也收了下來,轉手便送給了曹襄:“曹襄,這二十名小婦人先養在你府上,等長到十八歲了,再送回來。
對了,這算是我賣給你的,回頭送過來二十斤金子就行了。”
曹襄大怒,睜大眼睛罵道:“你把我曹襄當什麽人了?登徒子?色中狼?本侯、本侯難道是那種能經受得起美色誘惑的男人?”
楊川問道:“所以呢?”
曹襄張口結舌好一陣子,哈哈大笑,使勁拍一把楊川的肩膀:“好,夠義氣,回頭送伱一百車青鹽。”
楊川闆着指頭算了算,面無表情的說道:“兩百車。”
曹襄笑道:“好好好,兩百車就兩百車,反正那東西不值錢……”
送走卓氏,站在莊院門口說笑一會兒,兩個人的臉色漸漸陰沉下去,一時間,誰都不說話了。
“這個卓氏、胃口太大,也不怕被噎着?”
沉默良久,曹襄突然開口,遙指長安城方向罵道:“你說她一個婦道人家,要那麽多的錢财想幹什麽?說起來,那個司馬相如還真不是東西,簡直就該死!”
楊川也望着長安城方向,淡然說道:“不是卓氏貪财,是她腦子進水了。”
曹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愕然問道:“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這個卓文君啊,早已落入公孫弘、鄭當時、桑弘羊等老賊的圈套之中,她自己卻還不知道,”楊川苦笑幾聲,繼續說道:“那幾人都是什麽貨色,難道你平陽侯還不知道?”
“鹽鐵專賣,很快就要成爲大漢國策,首當其沖者,無非就是你平陽侯曹氏、川蜀之地的卓王孫、以及各地的劉姓諸侯王。”
“以你舅舅的心思和手段,一旦鹽鐵令頒行天下,但凡有敢于違逆者,會是什麽結果?”
曹襄忍不住打一個寒戰:“楊川,給哥哥出個主意……”
楊川瞪了這貨一眼,罵道:“主意都給你了,你卻遲遲不動作,還讓我怎麽說?你曹氏身爲最頂級的列侯,坐擁良田萬頃、山林沼澤不計其數、仆役十萬,還要壟斷大漢九成以上的青鹽販賣;
你說,如果你是皇帝,會如何作想?”
曹襄縮一縮脖子,下意識的向左右看看,這才壓低聲音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實早在三年前,我就想将青鹽買賣交給朝廷……”
楊川正色糾正:“是交給你舅舅,不是交給朝廷。”
曹襄想了想,咧嘴笑道:“楊川,我明白了。”
楊川:“不,你沒明白。”
瞧着曹襄困惑不解的樣子,楊川再沒說什麽話,這種鹽鐵專賣之事,若擱在其他任何一個朝代,楊川可能會毫不猶豫的将其交給‘朝廷’,而非‘皇帝’。
這兩者的區别,其實是很大的,差不多就是‘國天下’與‘家天下’的差别吧?
鹽鐵、礦山、鑄币等幾樣大事,若掌控在所謂的那個‘朝廷’手裏,在很多時候,自會有效的限制皇權,讓皇帝有所收斂;
可是,這有時候呢。
這天下事,卻又不是那麽回事。
就比如眼下這個漢帝國的皇帝,後世赫赫有名的漢武帝劉徹,若是讓所謂的朝廷、豪門、世族和商賈限制了手腳,還會發動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匈奴的戰争麽?
此外,這樣一個被豪門世族、劉姓諸侯王掌控的漢帝國,楊川說不上喜歡,自然也說不上反感,但一個随時可能四分五裂的漢帝國,終歸還是令他有些不适。
楊川始終認爲,對匈奴人作戰對漢帝國來說,已經到了不得不亮劍一戰的困境,勢在必行。
而且,還必須要做到迎頭痛擊、斬草除根!
那麽,一個強大的、集權的漢帝國,自然應運而生……
……
楊川家的冰庫面積很大,十幾條甬道在地下縱橫交錯,猶如一座地下迷宮,就算是将封地上兩千多畝菜蔬存儲進去,卻還空了一大半。
可是,他卻覺得遠遠不夠,幹脆向曹襄又借來幾百名仆役,沒日沒夜的挖掘着。
剛開始,曹襄對這件事頗有些不以爲然,總覺得沒什麽意思;漸漸的,當他發現楊川設計出來的那些甬道,竟然像迷宮一般,登時便明白過來了。
原來,楊川跟自己一樣,也在悄咪咪的爲自己挖掘老鼠洞?
這一發現,讓曹襄很是高興,忍不住便要運來一些鐵木磚石等,好讓楊川将這座巨大的‘地下迷宮’修築得更加堅固一些。
結果,被楊川知道後一頓臭罵:“還說霍去病莽撞,你這家夥才是真的昏了頭。”
“你也不想想,我一個十三級卿爵、秩比三百石的小小羽林郎,偷偷給自己修築地下工事,這分明就是将刀把子遞給了某些有心人呢。”
曹襄梗着脖子不服。
楊川也懶得理睬這貨,穿一身貂皮袍子,躲在一個寬敞的‘洞穴’裏鼓搗他的那些壇壇罐罐,一個特制的‘壁爐’上,架着一口大鍋,蒸汽騰騰,卻是在燒水。
他讓堂邑父搬來幾口袋青鹽,将其一股腦兒的倒進大鍋,不停的攪拌着。
然後,他再将滾燙的鹽水倒進一個大鼎,通過幾根粗陋的管子,從另外一頭滴落,進入另外一口大鍋……
如此這般,不斷反複。
時不時的,楊川還伸出手指,蘸一點鹽水放入口中細細品咂,再往裏面添加一些黑不溜秋的礦石、藥材和清水,看上去煞有介事,卻實在沉悶至極。
“我說楊川,你到底想幹什麽?”七八個時辰後,饑渴難耐的曹襄終于忍不可忍,開口問道。
“準備腌菜的精鹽。”楊川随口應付一句,手底下卻一絲不苟的繼續忙碌,“這青鹽裏面的雜質太多,腌出來的菜蔬帶一股苦澀味道,賣不成錢。”
“精鹽?”
這一次,曹襄終于坐不住了,有些疑惑的問道:“我曹氏青鹽,分爲海鹽、井鹽,可都是經過晾曬、蒸發和過濾好幾道工序,憑什麽說裏面雜質太多?
你看看,這不就是精鹽嗎?”
曹襄抓起一大把自家的青鹽,頗爲得意的說道:“我們曹氏祖上是私鹽販子,制鹽方面,可是有幾樣絕活兒呢。
你好好的喊我一聲曹襄哥哥,本侯便将秘法告訴你?”
楊川瞥一眼曹襄,沒吭聲。
雖然說,這人太熟了不好下手啊,可有時候,卻由不得他自己。
想不到,裝逼打臉這種‘經典橋段’,竟會印證在曹襄身上,這讓他覺得怎麽就、十分的舒坦呢……
……
又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搗鼓,楊川的第一鍋精鹽提純出來了,他伸手抓了一把,遞到昏昏欲睡的曹襄面前,溫言笑道:“來,嘗嘗。”
曹襄先是眼前一亮。
旋即,面色如常,十分騷包的抖一抖貂皮袍子的袖口,頗爲嫌棄的皺眉道:“不就是去除青鹽中的雜質麽?這個,本侯可是這天下最大的行家啊,哈哈哈。”
然後,這貨伸出右手中指,蘸了一點唾沫,沾了一點雪花般精緻的鹽巴,還頗爲下流的朝楊川勾了勾,咧嘴笑道:“本侯原本以爲是香甜可口的,不料,竟然是鹹絲絲的。”
楊川:“……”
好吧,他承認,隻要是個男人,就特别會講葷段子,也是漢帝國的優良傳統之一。
楊川伸手,在這貨的大腦袋上使勁扇了一下,笑罵道:“越發的沒個正形兒了,趕緊嘗嘗,比你們曹氏的青鹽味道如何。”
曹襄這才收起騷包模樣,端端正正的将指頭放在口中,在舌尖、舌中、舌根、以及舌頭兩側,分别點了一下,然後,閉上嘴巴。
楊川微微點頭。
這小子不學無術,可在品味方面,的确還是一個大行家,光是這一手,便勝過後世多少官辦的鹽業老總……
嘶!
不對啊……嘶嘶,哎呀不對啊!
楊川所料不差,品嘗過真正的‘提純精鹽’後,曹襄這個漢帝國最大的鹽販子臉色微變,頗爲疑惑的睜大眼:“不對啊,楊川,你這精鹽爲何還帶着一絲甜味兒?”
楊川溫言道:“不是帶着一絲甜味兒,而是單純的鹹,不過,因爲除去絕大部分雜質後,青鹽原本的那一股子苦澀味道沒有了,故而,給你的感覺就是略帶一絲甜味兒。”
曹襄不信服,用清水漱了漱口,再次驗證一遍,終于臉色大變:“的确如此,楊川,這秘法……”
曹襄剛一開口,楊川擺擺手,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指頭。
曹襄想了想,搖頭,卻是伸出兩根手指:“你隻要一成利潤,這太少了,本侯給你兩成,每年差人送過來便是了。”
楊川卻突然笑了,道:“這秘法隻賣你一金。”
曹襄瞪大眼睛:“不會吧,你這家夥貪财好……嗯,你這家夥隻貪财不好色,精鹽煉制秘法怎麽會隻賣一金?”
說着話,這貨還伸手摸一摸楊川的額頭,看看眼前這個‘小财迷’是否頭腦發昏給燒糊塗了。
楊川抓了一大把白花花的精鹽,湊在羊油火盆前,仔細查看着,俊俏小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悠然說道:“這法子隻賣你一金,我是有條件的。”
曹襄上下打量着楊川,疑惑之色愈發濃烈:“楊川,你小子可别給本侯挖坑!”
“你這家夥壞得很,一張破圖紙丢出去,眼看着會搞倒一大片權貴之家;你可别是昏了頭,算計到自家兄弟頭上啊。”
楊川笑罵一句,道:“放心,你舅舅暫時不會收回你曹氏的青鹽生意,相反的,他會給你另外一個生意;
你要知道,皇帝需要的,不僅僅是你的态度,更需要你給他掙更多更多的錢……”
早上感覺很好,兩個小時就碼了一章,本來想存起來下崽的,可實在忍不住,幹脆發出來,算是給所有打賞、投票、追訂和評論的讀者老爺加更吧。
今日有書今日發,明日有愁明日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