怼完桑弘羊,楊川隻覺得胸中一陣暢快,便不再爲難這位臉色難看的‘籍田令’了。
他是廚子,精擅的畢竟隻是燒菜做飯,至于跟大漢帝國的官吏鬥智鬥勇這種事情,以後還是盡量讓曹襄這家夥去幹。
“這便是烤餅,講究一個焦皮、脆面、熱裏子,這個火候就要把握好,不僅不能讓它烤焦了,還不能出現夾生。”
“來,聞上一鼻子,是不是有一股子濃郁醇厚的麥香味道?”
桑弘羊聞了一鼻子。
卻不過多了滿滿的一口唾液,這濃郁的、令人心癢難耐的面香味道,這可恨的楊川小賊!
真是欺人太甚也……
“至于往面餅裏夾的肉末,自然以肥美鮮香爲好,無論是夾醬鹵肉片,還是夾燒烤肉片,甚至是夾上三兩烹制妥當的羊雜碎,其實都是可以的,根據個人口味酌情處理即可。”
“曹襄,今日便讓你嘗一個燒烤味兒的肉夾馍,可否?”
曹襄早就饞的不行,哈哈大笑:“趕緊的,本侯都吞了七八口唾沫水了,你狗日的想饞死耶耶啊?”
楊川點頭,将一個鐵制的燒烤架子提過來,随手擱在木炭烤爐上,開始動手撸串:“這個燒烤羊肉串,要挑選那種肥瘦相間的腿肉,略微帶點筋,有嚼頭,千萬不可太過軟爛;
還有這秘制蘸料和香油,你們猜猜,裏面包含了幾種調料?
對了這位籍田令大人,這蘸料和香油,可都是西域胡人地方流傳過來的,大人是個講究人,肯定不吃胡人的調料,我就不勉強啦。”
曹襄哈哈大笑:“那是那是,桑弘羊可是堂堂朝廷籍田令,又不是酒囊飯袋的廢物,豈能吃伱的肉夾馍?”
桑弘羊:“……”
這兩個小賊,真是太氣人了。
随着一陣風輕雲淡的操作,紅彤彤的木炭上方,燒烤架子上的羊肉串‘噗呲呲’的冒着異香,再往上面塗抹幾遍香油、秘制蘸料,簡直好聞極了。
曹襄伸着細長的脖子,嘿嘿癡笑:“嘿嘿,楊川,趕緊的,本侯都迫不及待了!”
與曹襄這厮一樣,被饞的有些着急的還有豹姐。
它一爪子撥開曹襄碩大的頭顱,身上毛發倒豎起來,兇巴巴的瞪着曹襄,露出四根白森森的尖牙:“喵啊嗚!”
曹襄弄不過豹姐,隻好笑罵一句‘讓你先吃好了’,便再一次躺回到馬紮子上。
至于桑弘羊……略。
嗎的,你不是前來辦案的麽?其中給楊川羅列的‘罪行’之一,可不就是偷偷摸摸的種植西域胡人的農作物,白白浪費大漢帝國的良田麽?
那就滾一邊呆着去,饞不死你狗日的!
楊川有點惡趣味的将一大把烤肉串捏在手裏,‘嘩啦啦’的抖了幾抖,讓肉串表面多餘的油脂和調料落入炭火中,登時便又爆發了一波沁人心脾的奇異香氣。
然後,他抓起一隻熱騰騰的烤餅,一刀劃拉開來,再将半串烤肉夾在烤餅中間,輕輕一捋。
三兩左右的烤肉,便夾進了烤餅。
再舀了小半勺鮮美羊湯,往裏面澆了一點,用手輕輕揉捏幾下,一個簡單的‘肉夾馍’就成了。
“豹姐,來嘗嘗滋味如何?”楊川随手将那隻‘肉夾馍’遞過去,讓豹姐咬了一小口。
豹姐的臉上,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咧着一張血盆大口吼鳴一聲,似乎贊歎了一句:‘好活兒,該賞!’
楊川微微點頭,溺愛的撫摩着豹姐柔軟的頭頂,苦笑道:“既然咱烹制的肉夾馍有問題,不符合人家籍田令大人的規定,那就隻能自己偷偷享用了。
豹姐,出去以後可千萬别亂講話,否則,不僅要繳納幾百斤金子的罰金,還要坐牢、削爵、發配戍邊,豹姐啊,你說咱冤枉不冤枉?”
曹襄哈哈大笑,從馬紮子上跳起來,一把抓起一個熱騰騰的烤餅,從楊川手中奪走那半把烤肉串,像模像樣的往裏面一塞、一捋,自己動手澆了一小勺羊湯,便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一邊吃,一邊還發出十分令人嫉恨的‘哼哼’之聲:“嗯嗯嗯,好次,真特娘的好次!”
烤餅的脆皮啊,嚼在嘴裏,就會發出‘咔嚓咔嚓’的脆響,加上濃郁的麥香味道和烤肉的鮮香,就連楊川自己都忍不住吞一大口口水。
空腹忙碌一個上午、又餓又渴的桑弘羊……
好吧,這貨果然是一條漢子,就連偷偷吞咽口水的動作,都能掩飾得如此不漏痕迹,分明早就快饞哭了,這厮竟然還能保持微笑:“早就聽說楊川公子廚藝無雙,今日一見,當真是名不虛傳呢。”
楊川随口笑道:“都是平陽侯曹襄教的好。”
桑弘羊臉色一陣拉胯,讪笑道:“想不到麥子除去麸皮,竟能烹制成如此精美吃食,平陽侯、楊川公子,你二位的這一份大功勞,大農令……”
不等桑弘羊把客套話說完,楊川便冷着臉,随手掰下一小塊烤餅遞過去:“請籍田令查驗一下,這麥子可還能入口?”
桑弘羊拱一拱手,方才伸手接過那一小塊烤餅,十分斯文的塞入口中,慢慢品咂、咀嚼。
良久良久,方才躬身施禮:“麥面烤餅的滋味,遠勝谷子、糜子蒸煮出來的滋味,桑弘羊在此給二位賠罪了。”
曹襄正在自己動手,烤制第二串羊肉,哪裏顧得上搭理人。
無奈之下,楊川隻好拱手還禮,笑吟吟的說道:“其實,這麥子的滋味倒在其次,關鍵是在麥收之後,隻要雨水墒情都好,還可以再播種一茬小熟谷子。
或者,在收割過小麥的田地裏,種一茬白菜、蘿蔔、胡蘿蔔、葵菜等菜蔬,也是可以的……”
這一下,桑弘羊才算真的呆住了。
南越吳淞等地,有人嘗試一年播種兩次稻米,據說已經頗有成效,可是在關中之地的麥田……若能再播種一茬谷子或菜蔬作物,此事簡直匪夷所思啊。
如果真能做到,這一份潑天的功勞!
想想就令人心發狂啊。
桑弘羊商人出身,十三歲以精通心算之學入侍宮中,如今他以‘侍中’散職外放擔任大農令屬官籍田令一職,便是皇帝有意擡舉,令他積累一些功勞後,一旦再回宮中入少府,便是一場天大的富貴呢。
如果說,麥子脫去麸皮之法還算是小功勞,最多也就得一大筆賞金;那麽,麥子收割後再播種一茬谷子,那可是要升官加爵的……
看一眼平陽侯曹襄,再瞅一眼人畜無害的楊川,桑弘羊怎麽就覺得,自己這是面對兩隻可怕的小怪物,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連骨頭渣子剩不下了?
轉念之間,桑弘羊就拿定了主意:‘這一份功勞,無論如何都要分上一些,哪怕就算是殘湯剩飯也行!’
“平陽侯,楊川公子,這麥茬上種谷子,有幾成把握?”
桑弘羊使勁吞下一大口口水,十分艱難的強忍着不去聞‘肉夾馍’的異香,規規矩矩的說道:“若真能做到這一點,我願舉薦楊川公子入仕大農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