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川認爲,一個合格的廚子,往往也是一個合格的刀客:無論是切割食材,還是收拾人,都須做到遊刃有餘。
誰說菜刀不是刀?
隻要想法對路、方法恰當,一把菜刀其實能解決這世上的很多事情。
當然,人心那種破事除外。
對付烽燧裏的這三位‘同袍’,楊川的辦法簡單粗暴。
他背着自己的行囊,轉身走下烽燧,迳直來到那三名漢子面前說道:“幾位大叔,小子跟你們商量一件事。”
“何事?”一名漢子随口問道。
“小子負責做飯,若幾位滿意,便須将所有的羊皮、狗皮褥子、衣物等清洗幹淨,并約定三日一沐浴,若諸位覺得不劃算,小子自己走人,去換個地方混日子。”
然後,也不等那三名漢子發威,楊川轉身下山去了。
三名烽子面面相觑,才想起要狠狠的收拾那瘦猴時,卻見那小子早已不見了人影……
……
于是,兩個半時辰後。
月上東山,大地一片悄如,塞外的寒風一陣接着一陣,整條‘石門古道’籠罩在月色下,寂靜的隻剩下幾聲梆子‘铎铎’作響。
醜字号烽燧的塢牆内,楊川斜躺在一張馬紮子上,舉頭望明月,低頭吃烤雞,一幅悠然自得的樣子就十分的招人嫉恨。
三名烽子苦着臉,一邊清洗着破羊皮、狗皮褥子等,一邊咬牙切齒的咒罵不休。
“楊川小賊,算你狠!”
“分明是賤籍之人,偏生一副公子做派,楊川,你就、伱就不是人!”
“……”
這三人罵的難聽,幾次想站起來教訓一下這瘦猴,可一想到那隻差點把他們香哭的‘烤野雞’,卻隻能頹然蹲下,繼續洗衣服被褥。
一隻烤野雞吃完,楊川站起身來,用清水将雙手清洗幹淨,伸了一個懶腰,撂下一句:“今晚小子值守瞭望,明日繼續烤野雞。”
然後,便施施然的上了烽燧的‘瞭望台’,并随手帶走那個他自制的馬紮子。
三名烽子眼巴巴瞅着楊川離去,嘴上還在不依不饒的咒罵着,手底下卻絲毫不敢放松。
甚至,爲了徹底将那些‘破爛’清洗幹淨,三個人還偷偷摸下山崖,尋一處溪流泡冷水澡去了。
這幾個人的出身都不好,不是囚徒便是贅婿,吃了大半輩子煮飯、麥飯,就連一口臭肉醬也當成天下極品美食,豈能抵擋一隻‘叫花雞’的誘惑?
楊川隻用了三隻‘叫花雞’,便将其輕松拿下了。
對此,楊川甚爲滿意。
這就對了嘛。
想要吃美食,行,烤野雞、炖兔肉、烤全羊什麽的,管飽吃,條件就是你們得聽我的話,先把個人清潔問題解決了再說。
至于說獵物,有豹姐和六隻傻雕在附近活動,楊川根本就不用親自動手啊。
欺負這幾個人,楊川的心裏沒有任何負擔,甚至,還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在裏頭。
你說大家已經活得苦哈哈的了,困守在這邊塞之地,偏生還要把自己活成髒不拉幾、蓬頭垢面的樣子,那也太窩囊了。
當然,這些話是說給三名‘同袍’聽的。
楊川自己的想法其實更簡單,就是把環境弄幹淨些,把跳蚤臭蟲虱子什麽都消滅掉,别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的小命給丢了。
“還是太年輕了啊……”
瞭望台上,楊川裹着一件羊皮袍子,整個人窩在馬紮子上,望着塞外月如雪,他的心情很複雜。
秦時明月漢時關,人情冷暖多混蛋。
呆在這鬼地方當一名烽子,根本就沒地方去搞軍功啊。
來的匈奴騎兵少了,自己搶不上,來得多,幾千幾萬的蜂擁而至,區區五百甲兵根本不夠人家塞牙縫,估計連一日一夜都堅持不住便會被破關。
如果是野戰部隊還好,隻要出了長城,随時随地都有仗打。
郡兵就不行,隻能防守不能出擊,否則,在沒有軍令的情況下出關,就算你把匈奴大單于的腦袋砍掉,也難逃軍法從事。
這還真是有點‘萬世師表困陳蔡’的蒼白無力感了。
想到郁悶處,楊川忍不住仰天長歎:‘不就是個爛慫長安城嗎?爲何耶耶我就去不了呢?’
‘再堅持一段日子,實在不行,就回漠北吧…當然,西域也不錯。’
‘對了,也不知那幫匈奴人在忙什麽?鹿鼎城如今怎麽樣了……’
如此這般胡思亂想着,楊川的眼皮子漸漸沉重起來,他隻好翻身坐起來,使勁搓幾下臉頰,讓自己清醒過來。
烽燧瞭望台上值守非比尋常,一旦睡過去,漏報軍情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那三名漢子回來了。
每個人都冷得瑟瑟發抖,扛着一卷清洗幹淨的破羊皮、狗皮褥子和各自的破衣爛衫,他們探頭探腦的回到烽燧,卻發現根本就沒辦法睡覺。
所有的鋪蓋都是濕的……都怪那臭小子,這一番折騰,把大家都快凍死了!
不就是會烤肉的廚子麽?将其痛打一頓,他還不是乖乖聽命于咱們?想不到,堂堂三條關中漢子,竟被那小子幾句話給蒙住了,想想就後心堵得慌啊。
“幾位大叔洗幹淨了?”
就在三人惱怒之際,楊川探出腦袋朝下層看着,人畜無害的小臉上挂着十分欠揍的微笑,悠然道:“全新的獸皮要不要?羊皮袍子八百錢,熊皮袍子九千八……
算了,反正你們也買不起。”
“臭小子,這可是你自己找打!”一名漢子終于忍無可忍,從二層爬上來,揮舞着拳頭撲了過來。
楊川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想得很清楚,在這種鬼地方想混得順當一些,一頓美食肯定解決不了問題,最終還是要看誰的拳頭硬。
論武功,他比不過張骞、堂邑父、司馬遷那種變态,可要說打兩三個普通兵卒,楊川自忖還是頗有幾分勝算。
況且,豹姐剛才不就悄悄摸過來了麽……
說時遲那時快,那漢子一拳搗過來,堪堪就要擊打在楊川的臉上,卻突然眼前一花,瘦不拉幾的楊川早已繞到他身後,對着那漢子的後心就是一肘子。
堂邑父曾說過,甯挨十拳不挨一肘,皆因爲一肘之力對人體的傷害,絕對會超過拳頭好幾倍。
那漢子悶哼一聲,向前踉跄撲出去幾步,額頭重重撞在烽燧的石壁上。
“驢日哈的,你找死!”那漢子霍然轉身,再一次揮拳撲擊上來。
楊川迅捷如豹,險之又險的避開迎面的這一拳,一擰身,一肘子頂在那漢子的肋下,令其登時便喪失了戰鬥力,疼得渾身哆嗦。
趁他疼,要他命。
楊川一躍而上,劈手揪住那漢子的發髻,雙臂發力,整個身子騰空而起,他的一個膝蓋便狠狠的頂在其頭臉之上。
在那漢子的怒吼和咒罵聲中,又是連續七八膝蓋。
直到那漢子滿臉鮮血,身子軟哒哒的似乎昏迷過去,楊川這才松開手,任其緩緩軟倒在地。
然後,又在那人肚子、肋下等柔軟處,狠狠的踢了幾腳。
這幾下兔起鹘落,另外兩名漢子才爬到三層瞭望台上,剛探出頭,便看見楊川正在慢條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血污,一臉的天真無邪。
這就、給打完了?
那兩名漢子面面相觑:“瘦猴兒,誰給你的膽子?”
“碎驢日哈的,你這是自己尋死啊!”
二人躍上瞭望台,慢條斯理的卷着袖子,将沙包大的拳頭捏的‘叭叭’作響,一步步的逼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