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穆是權臣,消息靈通,邯鄲城裏的許多大事情,是很難瞞過他。
雅夫人是趙穆的女人。
盡管趙穆隻是把雅夫人當成玩物,但她卻是巨鹿侯府重點監視的對象。
陳康拿到請柬不到一刻鍾,趙穆就得到了消息。
趙穆一臉鐵青,憤怒道:“趙雅你個賤人,竟然要勾引陳康。你真以爲勾搭上了陳康,就可以擺脫本侯的控制?本侯一定要給你深刻的教訓!”
雅夫人是趙國有名的美人。
自雅夫人的丈夫去世以後,趙穆就盯上了她。
其實,雅夫人“水性楊花”的名聲,就是趙穆暗中宣揚出去的。
雅夫人此次邀請的是陳康,趙穆不好對陳康下手,要是其他男人,趙穆會頃刻讓他消失。
陳康答應去雅夫人府邸參加酒宴,趙穆非常惱火。
這就像是一根刺,紮進心裏,讓趙穆不能釋懷。
……
趙雅府邸。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在翻箱倒櫃。
趙雅說道:“盤兒,你又在找什麽?今日我要宴請兩位貴客。你可不要事情攪合了。”
趙盤瞪着趙雅,憤恨道:“你要請男人來府上,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沒錢了,給我錢,我立刻就走。”
由于趙雅的名聲不好,導緻趙盤在外面被人瞧不起。
趙盤正是處于叛逆期,根本就不理解母親趙雅的難處,反而覺得母親真的是水性楊花,道德敗壞。
趙雅歎了口氣。
趙盤小的時候,她還可以管着,不聽話,可以打。但是現在趙盤長大了,她已經管不了啦。
趙雅尋思着,必須要給趙盤找一個厲害的老師,否則,再這樣下去,趙盤可就真的廢了。
趙雅說道:“盤兒,你不要再鬧,我這就拿錢給你。”
趙盤拿到錢,就又跑出府邸,出去潇灑鬼混去了。
……
陳康來到趙雅府上,見到了項少龍。
陳康立刻明白,趙雅這次宴請的不止是自己,還有項少龍。
随意看了一下府上的布置和準備的食物酒水,陳康就知道趙雅爲了這次酒宴,是用了很多的心思。
趙雅向陳康施禮,動作優雅:“妾身趙雅,見過‘劍仙’陳先生。”
陳康擺了擺手,說道:“雅夫人可不要擡舉陳某。我的劍術不登大雅之堂。何況,陳某并不是劍客。”
項少龍熱情道:“陳康先生,你的‘劍仙’之名可是大王親自冊封。整個邯鄲,誰不知道你就是劍術第一。”
陳康看了項少龍一眼,沒有解釋。
以後,怕是世人要把自己誤會成爲一個劍客了。
陳康入座之後,說道:“雅夫人,我這個人喜歡直來直往。不知你府上有多少藏書?”
趙雅一愣,心思運轉,猜到陳康是個直爽的人,不喜歡拐彎抹角。
趙雅笑着說道:“妾身府上的藏書,肯定比巨鹿侯府多。若是陳先生覺得不夠,我還可以帶你去王宮的藏書閣。”
陳康眼睛一亮。
能去王宮藏書閣,是再好不過。
趙雅接着說道:“陳先生想要看這些書籍,不過,妾身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趙雅說的是請求,不是要求,說明她把姿态放得很低。
陳康一臉平靜,說道:“雅夫人請說。若是陳某能做到,決不推辭。”
陳康對趙雅沒有感激,心态沒有絲毫波動。
既然雅夫人提出要求,那麽陳康就把此事當成交易。
交易,各取所需,何來感激?
趙雅說道:“妾身想要陳先生收我兒趙盤爲弟子。”
陳康眉頭一皺。自己并沒有收徒的打算。
趙雅見陳康沉默,心中有些忐忑,生怕陳康拒絕。
陳康說道:“可以。不過趙盤能學到我的多少技藝,我不敢保證。”
趙雅松了一口氣,感激道:“多謝陳先生。盤兒能學到多少本事,就看他自己的化作。”
本來,趙雅是想要請求陳康幫助自己擺脫趙穆的控制。可她最後還是讓趙盤拜師。
兒子趙盤,是趙雅唯一的希望。
陳康一邊吃着食物,一邊随意應付着趙雅和項少龍。
“陳康先生,鬼谷弟子是不是兵家?又或者是縱橫家?”
“陳康先生,鬼谷老先生還活着嗎?”
“陳康先生,你的武功到了什麽境界?能做到萬人敵嗎?道家、儒家、墨家……是不是也有你這樣的武術高人?”
面對項少龍的問話,陳康隻是點頭,或者隻說一個“嗯”。
項少龍很無奈。
酒宴結束,項少龍就離開了。
陳康一直等到天黑。
陳康當然不是要在趙雅的府上過夜。他是在等趙盤。
趙盤終于回府。
趙盤兩手空空,一臉喪氣,顯然是把身上的錢揮霍光了。
見到家裏還有其他男人,趙盤心中更不爽了。
趙盤對陳康冷聲道:“你是誰?爲何還不走?”
陳康說道:“你就是趙盤?果然叛逆,心中乖戾之氣很重。”
陳康也年輕過,能體會到趙盤目前的情緒狀态。
少年人嘛,不叛逆,還是少年嗎?不過心中有戾氣,那就不好了。
乖戾會蒙蔽智慧。
趙雅呵斥道:“盤兒,不得無禮。他是劍仙陳康先生。以後,陳康先生就是你的師父。”
趙盤心中一驚。
“劍仙”陳康的大名,趙盤當然知曉。
今天外面可是到處在傳言,陳康就是趙國劍仙。
許多人在談論,劍仙陳康和劍聖曹秋道,誰的劍術更強。
陳康說道:“趙盤,明日我會再來。你做好準備。”
陳康明天會再來趙雅府上,教趙盤隻是順便,主要是爲了翻閱雅夫人府上的藏書。
……
陳康在回巨鹿侯府的路上,遇到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年輕女子昏迷躺在地上。
她是受了重傷。
陳康本不想多管閑事。
忽然。
幾個墨家弟子跑了過來,就要将女子帶走。
“此女的劍術,好像是齊墨的路數。”
“她膽子太大了。竟敢來咱們墨者行會盜竊。真是找死。”
陳康心思一轉,此女子是墨家弟子?
最近,陳康也在留意墨家的消息。
自墨子去世以後,墨家就開始分裂。
齊國的墨家,被稱之爲齊墨。
趙國的墨家,是趙墨。
楚國的墨家,當然就是楚墨。
齊國的墨者首領是曹秋道,武藝高強,劍術通玄,有着“劍聖”之稱。
曹秋道還是齊王的劍法老師。
曹秋道在稷下學宮有着很大的名聲。
趙國的墨家首領,是嚴平。
嚴平雖然也是劍術宗師,但是和曹秋道相比,就弱了不止一籌。
各諸侯國的墨者首領,自稱巨子。
其實,他們都不是真正的墨家巨子。
曆代的墨家巨子,隻有一位,他會得到最完整的墨家傳承,手握矩子令。
這一代的墨家真正巨子,是元宗。
陳康擊說道:“這個女人我保下了。你們都退去吧。”
幾人臉色一變。
其中一人冷聲說道:“墨家的事情,你小子少管。否則,我墨者行會必将你碎屍萬段。”
陳康暗自搖頭,墨家的理念不是講究非攻和仁愛嗎?
爲何現在的墨家子弟,都是這麽重的戾氣?
陳康擺了擺手,說道:“我再說一次,你們走吧。”
幾個墨者拔劍向陳康攻來,劍招樸實無華,但是卻專攻陳康的要害,想要将陳康一擊斃命。
陳康打出一拳,拳罡震蕩,将幾人逼退。
咔嚓。
幾人手中的長劍被拳勁崩斷。
陳康冷聲道:“要不是看在墨子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本座就擊斃了你們。滾!”
“小子,你是誰?可敢留下姓名?”
陳康說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鬼谷陳康。”
幾人瞳孔一縮。
“你就是劍仙陳康?”
“這一筆賬咱們記下了。我墨者行會,一定會找你讨個說法。”
别人怕鬼谷弟子,墨家可不怕。
當年,墨家巨子又不是沒有和鬼谷門人打過交到。
鬼谷一脈在墨家的眼裏,和儒家法家沒什麽區别。
山門中人,唬不住墨家弟子。
他們退走,是因爲打不過陳康,可不是因爲陳康是鬼谷弟子的身份。
陳康帶着女子回到侯府。
……
陳康給女子做了個按摩,以精細入微的穿透勁力打散了她體内的淤血。
噗嗤。
女子口中噴出暗黑色的淤血,傷勢就算是好了大半,死不了。
陳康暗道:“沒想到這女子的筋骨不錯,身體素質很強,有半步宗師的實力。”
就在此時。
女子的睫毛一顫。
陳康立刻就察覺到她醒來了。
陳康說道:“醒了,就不要再裝睡。那幾個追殺你的墨者說,你也是墨家弟子?”
女子一臉戒備,冷聲說道:“是又如何?你又是誰?爲何救我?”
陳康說道:“救你,當然有目的。我想了解墨家。我對墨家的學問和武藝很有興趣。”
墨家的理念,陳康不認同,但是他卻想要墨家的武術技藝。
女子冷聲說道:“你休想在我的身上得到什麽。”
陳康說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帶你回來,你怕是已經被嚴平大刑伺候了。你們墨家已經變質,不再是墨子他老人家那時候的墨家了。”
墨者行會現在依然還是在幫助百姓和弱小,但是卻沒有當初那麽純粹了。
墨家的理念再高尚,也抵不過人心和人性。當理想違背人性,那麽就注定這一脈的技藝和學說會逐漸消亡。
畢竟,理念和理想不能當飯吃,更不能帶來榮華富貴。
女子突然向陳康襲擊。
陳康微微一笑,輕易就化解了她的攻擊。
陳康說道:“姑娘,你的武藝還是嫩了點。想要跟陳某打架,再苦練五十年吧。”
女子不再攻擊,而是一臉驚訝地看着陳康。
“你就是劍仙陳康?”女子好奇地看着陳康。
陳康說道:“其實,我不是劍客,也不擅長劍術。”
女子說道:“劍仙?哼,真是狂妄。論劍術,我師父才是天下第一。”
陳康說道:“你是劍聖曹秋道的弟子?”
女子沒有回答,冷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她的心目中,隻有師父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劍。
其他劍客,給師父提攜都不配。
陳康說道:“你休息吧。若是你要逃走,可以試一試。若是你能在陳某的手裏逃脫,那麽我會高看你一眼。”
陳康救她,是爲了打探墨家的消息,要是能認識曹秋道,那就更好了。
女子沒有離開,而是在陳康的小院裏住下。
她此刻出去,肯定會被嚴平他們逮到。
留在陳康這裏,是最安全的。
……
邯鄲墨者行會,是民間最大的勢力,不是那些武館和黑幫勢力可比。
嚴平一臉陰沉。
他跟前站着幾位墨者。
這幾位墨者,正是嚴平的親傳弟子。
嚴平說道:“你們全部是半步宗師修爲,劍術不在善柔那個女人之下。沒想到,你們竟然讓她逃掉了。”
一個墨者說道:“師父,那善柔本來我們已經抓住了,可是突然冒出來一個陳康。陳康的武藝實在是強悍,我們幾人在他面前,一拳都接不住。”
幾人是一臉慚愧。
陳康那一拳,沒有拳意,可是拳罡和氣勁,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他們是墨家弟子,不怕鬼谷一脈,但是不得不承認,陳康的武藝拳術,是真的恐怖。
可能,陳康的劍術比拳術更強大。畢竟陳康可是趙王承認的“劍仙”。
嚴平皺着眉頭:“那陳康真的有你們說的那麽強?”
幾人點頭。
嚴平本以爲陳康的名氣,不過是巨鹿侯府吹捧出來的,沒想到,盛名之下無虛士。
“老夫要去會一會陳康!”
嚴平決定去巨鹿侯府,讓陳康交人。
善柔是曹秋道的親傳弟子,她來趙國,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曹秋道野心勃勃,想吞并整合墨家勢力,要把各個諸侯國的墨者統一了。
到時候,就算曹秋道手裏沒有矩子令,那麽他依然會成爲真正的墨家巨子。
嚴平是趙國墨者行會的領袖,當然不甘心交出權柄和傳承。
可是曹秋道的劍術天下第一。
有傳言,曹秋道的武藝和劍術,已經超越了宗師,達到了新的境界。
面對曹秋道,嚴平感到了很大的壓力。
……
嚴平帶着三百位墨者,來到巨鹿侯府。
趙穆得知消息,在連晉的陪同下,來到府邸門口,說道:“嚴平,你這是什麽意思?”
嚴平不卑不亢說道:“侯爺,陳康庇護了墨家的叛徒善柔。還請侯爺讓陳康把善柔交出來。隻要拿了人,我們立刻就走,絕不會讓侯爺爲難。”
趙穆的臉色很不好看,心中惱怒。
墨家的人,沒有尊卑恭敬,不畏官吏權貴,難纏得很。
墨家巨子,就算是見到君王,也不講尊卑,反而提倡什麽人人平等,反對戰争。真是可笑。
不要說君王不喜墨家,趙穆同樣不喜歡墨家。
趙穆說道:“嚴平,你當巨鹿侯府是什麽地方?你說交人,就交人嗎?你雖是墨家宗師,掌管着趙國的墨者行會,但是墨家并非天下無敵。”
陳康這個時候走了出來,說道:“侯爺,他們是來找陳某。就讓我來處理。”
趙穆點頭說道:“那好,此事就交給陳先生。”
趙穆是巴不得陳康和墨家血拼。
把墨家得罪死了,到時候陳康必定會遭到整個墨家的報複。
要是陳康走投無路,說不定就會徹底投靠巨鹿侯府。
那時候,趙穆說不定就可以徹底掌控拿捏住陳康。
陳康走到嚴平面前。
所有的墨者一臉警惕,紛紛拔出了長劍。
墨家紀律嚴密。
墨者不是烏合之衆,倒是有了軍隊的雛形。
陳康笑着說道:“嚴平,咱們都是練武之人。本座給你一個機會,你打赢了我,我就把人交給你。若是你輸了,就帶人退去,不要再糾纏。”
嚴平點頭說道:“那老夫就見識一下你陳先生的武藝劍術,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那麽強悍?”
嚴平深吸一口氣,渾身的筋骨發出噼裏啪啦的脆響,呼吸頻率開始改變,氣血快速運轉。
隻見嚴平兩眼放光,臉上的皺紋少了許多,整個人好像年輕了十歲。
陳康洞察到嚴平的生理變化,心中驚喜,暗道:“墨家的武術技藝,果然有着獨到之處。隻不過,嚴平的呼吸法,好像并不完整,有着不小的缺陷。”
锵。
嚴平化作殘影,一劍向陳康刺來。
陳康把實力調節到跟嚴平同一層次,他不想一兩招就擊敗嚴平,而是想要試探出墨家的呼吸法和格鬥技藝。
陳康後退,以身法走位來躲避嚴平的劍鋒。
連晉一臉凝重,暗道,嚴平的劍術造詣在自己之上,不愧是墨家宗師。
善柔坐在巨鹿侯府的屋頂上,仔細觀摩着陳康和嚴平的戰鬥。
嚴平的劍術,是純正的墨家劍術技藝,劍法樸實,堂堂正正,帶着一股大氣。
墨家的劍術其實是防禦型劍法。
墨家的理念是“非攻”和“仁愛”,武藝和劍術當然是繼承了這種理念。
墨家的劍術是最強的防禦劍法。
若是把墨家的劍術練好,是可以做到防禦滴水不漏。就算是萬箭齊發,也可以憑借一把木劍讓箭矢不沾身。
陳康觀察了嚴平的劍術以後,墨家的劍術在陳康的眼裏,就再也沒有秘密。
反倒是嚴平的呼吸頻率,或者說是内功心法,陳康倒是一時間沒有洞察出根底來。
畢竟,嚴平的呼吸法并不完善,陳康不可能立刻就把墨家的呼吸法推演補全。
不過墨家的呼吸法,确實非常玄妙,跟正宗的道家呼吸法,有着明顯的區别,能對陳康的修行有很大幫助。
百招之後。
嚴平的體能開始下降,呼吸和氣息有些不穩。
說到底,嚴平還是年紀大了,身體機能開始下滑。
陳康打出一招重拳。
嗡。
拳罡爆發,氣勁如水波蕩漾。
嚴平臉色大變,撤回長劍,快速後退。
陳康沒有追擊,氣定神閑,說道:“嚴平,墨家劍術是防禦劍法,是用來守護,你卻拿來殺人。怪不得你成不了大宗師。你身爲墨家宗師,做不到知行合一,違背了墨子他老人家的理念。”
嚴平一愣。
陳康的話在嚴平的腦海中,猶如醍醐灌頂。
防禦劍法?
知行合一?
嚴平好像頓悟了。
原來,祖師爺的劍術,根本就不是用來殺人。
怪不得自己以墨家劍術殺人的時候,一直覺得有些别扭,哪怕自己把劍招練得純熟無比,也消除不了那麽别扭的感覺。
嚴平目光有些複雜,看了陳康一眼之後,對墨者們說道:“我們走。”
說完,嚴平帶着三百墨者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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