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許府。
許仕林怒氣未消,義憤不已。
陳康實在是太野蠻,太無禮,不是真君子。
許仕林是讀書人,從小就在學堂裏接受老夫子的教導,他彬彬有禮,君子如玉。
可是陳康今日的做法,颠覆了許仕林的思想和三觀。
許仕林連罵人都不會,隻能不停地說陳康無禮,無恥,野蠻。想罵人,許仕林也找不到粗鄙難聽的詞語。
李碧蓮見到許仕林捂着臉回來,眼中還有淚痕,連忙問道:“表哥,你又跟學堂的人打架了嗎?你那些同窗,欺人太甚。我這就去告訴我爹,讓我爹去收拾他們。”
李碧蓮是李公甫和許嬌容的獨女,比許仕林小兩歲,容貌清秀,冰雪聰明,是一個美少女。
李碧蓮和表哥許仕林的關系很好,二人是青梅竹馬。
隻是許仕林的性格太軟弱。
有時候,許仕林在外面受了欺負,還需要表妹李碧蓮替他出頭。
許仕林的性格,是完全繼承了父親許仙。性格軟到這種程度,已經不是善良,而是懦弱。
許仕林說道:“不是那些同窗。是陳康。”
李碧蓮一愣,問道:“表哥,陳康是誰?”
許仕林說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姑媽說,陳康跟我爹娘的關系,倒是很不錯。”
許仕林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爹娘竟然在金山寺,母親白素貞更是被鎮壓在雷鋒塔下。
李碧蓮搖了搖頭。
“陳康”這個名字,自己沒有聽說過啊。
李碧蓮說道:“表哥,那你挨打的事情,要不要告訴我爹?”
許仕林說道:“不用告訴姑父。那陳康,是當着姑媽的面打我。陳康武藝高強,爲人又粗鄙不堪。我怕姑父不是他的對手。”
總之,許仕林認定了陳康是個不懂禮儀,不讀詩書,粗鄙不堪的野蠻人。
許仕林自我安慰,自己是讀書人,何必跟陳康這種人一般計較。
許仕林沒有跟着李碧蓮多說,轉身就回自己卧室去了。
李碧蓮暗道:“陳康當着我娘的面,打了表哥?我娘就沒有阻止陳康嗎?怪事。等娘回來,我一定要問問她。”
突然間,李碧蓮對陳康,有些好奇了起來。
……
數日之後。
陳康帶着許仕林出了縣城。
李碧蓮在背後喊道:“陳康,你可不要在路上欺負我表哥啊。”
李公甫呵斥道:“碧蓮,休得胡言。陳兄是你的長輩,豈能直呼其名?沒大沒小。”
李碧蓮嘟着嘴,不服氣道:“什麽嘛。那陳康比表哥還要年輕,皮膚比我還要白嫩。哪裏像是長輩的樣子。”
許嬌容說道:“不管陳康是什麽樣子。他都是你和仕林的長輩。”
李公甫感歎道:“真是奇怪,快二十年過去,我都已經老了,陳康的樣子是一點沒變啊。莫非,陳康和弟妹一樣,是修行者?”
許嬌容說道:“陳康說,他隻會武藝。”
李公甫說道:“我也會武藝。爲何我變老了。”
許嬌容白了李公甫一眼。
李公甫的武藝刀法,算得上是真正的武藝嗎?三腳貓功夫。莊稼把式而已。也就能欺負一下普通小賊。
李公甫的武藝,跟陳康的武藝,可不是同一種技藝。
許仕林跟在陳康的身後。
“我表妹直呼你的名字,爲何你不生氣?”許仕林問道。
陳康說道:“名字就是讓人喊的。爲何要生氣?”
許仕林一聽,覺得有道理,可是又覺得什麽地方不對。
直呼其名,不是無禮嗎?
陳康冷笑道:“許仕林,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麽。是不是又是有理無禮那一套東西?”
許仕林說道:“是又如何?”
陳康說道:“那麽,你覺得四書五經中的學問,除了人情世故,除了接人待物,還有什麽?你靠四書五經,可以解決現實中的實際問題嗎?”
許仕林對四書五經有着謎之自信,點頭說道:“當然可以解決問題。此次去金山寺,我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法海大師。讓他放了我娘親。”
陳康差點沒忍住笑了出來。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真是無知無畏的小孩子啊。
許仕林年輕,滿腔熱血,以爲四書五經中的學問,就是真理。
看似幼稚無知,但其實許仕林是受到了環境影響。
人文環境,生存環境,對一個人的思想和三觀的影響,真的是太大了。
陳康點頭說道:“行。到了金山寺,見到法海老和尚,許仕林你就讓我見識一下四書五經的威力。我很期待你能說服法海,讓他心甘情願放人。”
……
金山寺的香火非常旺盛,香客絡繹不絕。
人們皆知金山寺法海大師,是一位佛法精深的高僧。認爲他被奉爲國師,是因爲佛法高深。
其實明眼人都清楚,金山寺和法海受到朝廷重視,是因爲法海的降魔手段。
換句話說,就是法海有力量有實力。
佛經,金山寺可以随便傳播。
可是金山寺是不可能把修行秘術傳出來。
二人來到金山寺。
許仕林說道:“好多的人啊。”
陳康說道:“人多人少,跟你有什麽關系。我們去見法海老和尚。”
金山寺的前院佛殿,是用來招待香客,讓人禮佛叩拜的地方。
後山個那些小院亭子,才是藏書和核心弟子居住的地方。
金山寺的後山,是不允許香客進入。
“站住。”
剛到後山的路口。
陳康和許仕林就被一個年輕和尚攔住。
年輕和尚說道:“二位施主,後山乃是禁地,不可進入。請二位施主轉身離去。”
許仕林有些慌了。
進不去後山,那就見不到法海大師。可怎麽辦啊?
陳康說道:“至空小和尚,咱們多年不見,沒想到你的實力倒是增強了不少。廢話少說,帶我去見法海老和尚。”
眼前這個年輕和尚,正是法海的弟子,當年那個小沙彌“至空”。
至空和尚盯着陳康,驚訝道:“你是……陳康!”
陳康點頭說道:“正是陳某。你能認出我來,說明你還記得我。”
至空當然記得陳康。
陳康當初在錢塘縣,也是強闖小佛堂,至空小和尚居然沒能攔住他。這讓至空小和尚引以爲恥,憤憤不平。
至空和尚警惕地看着陳康,冷聲說道:“陳康,你又想幹什麽?我告訴你,此地乃是金山寺,佛門聖地,可不是錢塘縣。你不要亂來。”
陳康說道:“好啦。你少說點廢話。我來金山寺,是爲了見你師父法海,不是來找你打架。何況,就算要打,十個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至空和尚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陳康,你敢小瞧我的修爲?”
陳康大喝一聲:“法海,故人來訪,你徒弟又把我攔住了。我要是收拾了至空小和尚,你可不要護短起了嗔心啊。”
禅房裏。
法海一陣郁悶。
故人?
陳康算個屁的故人。
法海跟着陳康不過是有一面之緣而已。
當時見面,還鬧得很不愉快。
法海那次去錢塘縣,是被陳康給“趕走”了的。
法海歎了口氣,以法力傳音:“至空,帶陳康來見貧僧。”
至空和尚雙手合十,說道:“是,師父。”
至空和尚帶着陳康和許仕林進入了後山。
陳康說道:“金山寺的後山就是不一樣啊。靈氣充沛,空氣清新,沒有一點煙香燥氣。後山和前殿,就是兩個世界啊。”
至空和尚瞪了陳康一眼。陳康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說金山寺在區别對待香客嗎?
來到禅房。
見到法海老和尚。
禅房很大,牆壁上挂着一張地藏王菩薩的畫像。
地上幾個打坐的蒲團。
顯得有些空曠。
不過,陳康感覺這禅房很不簡單,房間裏的空間布局,給人一種禅意,讓人神清氣爽,可消除雜念。
不要說修行,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居住在這禅房裏,吃粗茶淡飯,沒有雜念,怕是也可以無病無災活到百歲。
跟當年相比,法海老和尚的樣子一點沒變,還是那樣蒼老。雪白的長眉和胡須,給人一種得道高僧的錯覺。
不要看法海老和尚滿臉慈悲的樣子,就認爲他是佛菩薩。法海要是狠厲了起來,可比普通的陸地神仙更加兇殘暴戾。
法海說道:“陳施主,十七年不見,你依然是風華正茂。老衲查你底細多年,一直沒有查到你的跟腳,實在是令老衲匪夷所思。不過,倒是要賀喜陳施主,你的武藝居然更上一層樓。”
法海看得出來,陳康表面上和當年沒什麽兩樣,但是陳康的實力,比起之前強悍多了。
如果此刻出手,法海沒有十足的把握将陳康鎮壓。
陳康哈哈一笑,說道:“法海老和尚,你說話可真好聽。我就當你是在誇贊我了。陳某在武術上雖然有點成果,可是依舊不是你的對手啊。”
至空和尚冷笑道:“陳康,你一個凡人武者,就算是達到了武道巅峰,可你沒有真氣,沒有法力,有什麽資格跟我師父相比?不自量力。”
陳康說道:“至空和尚,就算我沒有法力,不練道術,可是要收拾你,那也是易如反掌。”
至空和尚有法力,但他絕對不是陳康的對手。
至空和尚一臉惱怒,盯着陳康。
法海說道:“至空,你先出去吧。”
至空和尚點頭說道:“是,師父。”
離開的時候,至空和尚還狠狠瞪了陳康一眼。
至空和尚見到陳康,就是心中不爽。
法海問道:“陳康,你帶個孩子來金山寺,想要如何?”
陳康随意坐在一個蒲團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陳康是一點不客氣,把禅房當成自己家了。
許仕林進來以後,渾身拘束,手足無措。
他從未見識過這種場面。
陳康說道:“法海老和尚,這一次不是我要來見你,是許仕林這小子要見你。他得知了你把他娘親鎮壓在雷鋒塔下,就要來跟你談談。”
法海眼中的金光一閃,說道:“哦?他是白素貞和許仙的兒子?”
陳康說道:“你可不要小瞧了這孩子。他是個讀書種子,有狀元之資。我隻是送他到金山寺來跟法海你見面。好了,你們現在可以談,不用管我。”
法海一臉溫和看着許仕林,說道:“孩子,坐,不要拘束。不知你想要找老衲談什麽?”
許仕林坐在蒲團上,深吸一口氣,說道:“法海大師,我想請您放了我娘親。”
陳康面帶微笑看着許仕林和法海談論。
不得不說,許仕林的儒家理論功底,非常紮實。他以“孝道”入題,畢竟當今朝廷,就是提倡仁孝。
許仕林的講述,就像是在做八股文,破題解題,有理有據,站在道德制高點上。
如果陳康是閱卷老師,那麽必須要給許仕林滿分。
論寫科舉文章,許仕林真的是無可挑剔。
可惜啊。
書中的大道理,拿到現實中來,沒什麽卵用。
現實殘酷,不講道理,隻講利弊和利益。
而利益,則需要拳頭和權力來維護,不是靠道理來捍衛權益。
有理走遍天下。這是一句正确的廢話。
法海老和尚聽着許仕林講述,不時點頭,還雙手合十,口念“阿彌陀佛”。
顯然,法海老和尚也沒想到,許仕林在四書五經上面,下的苦功如此之深。
說許仕林是讀書種子,有狀元之資,一點不誇張。
許仕林就像是文曲星轉世,他寫文章,絕對可以妙筆生花。
許仕林跟法海談了一個多時辰。
其實,主要是許仕林在勸說,在跟法海講道理。
法海隻做三個動作。點頭,搖頭,念“阿彌陀佛”。
搞得許仕林由剛開始的鬥志昂揚,熱血沸騰,到逐漸沒了脾氣。
許仕林有些口幹舌燥。
陳康遞上一杯茶,說道:“口渴了吧?來,喝杯茶水,潤潤嗓子。許仕林,你要是還沒有說夠,可以繼續說。我和法海老和尚的定力還算不錯,有耐心聽。”
許仕林喝了一口茶水。
看着法海,許仕林說道:“法海大師,我說的這些道理,您認同不認同?”
法海點頭說道:“孩子,你說得這些道理,老衲認同。”
許仕林滿臉驚喜,覺得自己赢了,激動道:“法海大師,那您的意思是,答應放我娘親?”
法海搖頭說道:“你娘親,老衲是萬萬不能放。”
許仕林的表情頓時僵住。
認同自己的道理。
不答應放人。
爲什麽啊?
陳康說道:“許仕林,你讀的聖賢書,道理呢,确實是大道理。沒人否認你說的那些道理。可是,大家認同歸認同,做事情的時候,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你啊,讀書讀傻了。真以爲讀幾本聖賢書,就可以縱橫天下,無往不利?”
許仕林低着頭,渾身顫動。
聖賢書中的道理,救不了娘親,
法海不放人。
這給許仕林造成巨大的心理打擊。
陳康站起身來,說道:“無知無畏,幼稚而又可笑。許仕林,回去以後,跟我好好修習武術。等有一天,你掌握了絕世武力,有強悍的實力,就可以推到雷鋒塔,救出你娘親。這一次,我帶你來金山寺撞南牆,是希望你能回頭面對殘酷的現實。”
許仕林沒有起身,低着腦袋在哭泣。
陳康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你還坐着幹什麽?快點滾起來。丢人現眼的東西,隻會巧言令色,誇誇其談。弱者,沒有哭泣的資格。沒有人憐憫弱者。跟我走!”
陳康一把提起許仕林,走出禅房。
法海看着陳康離去的背影,好幾次準備出手。
直到陳康下了後山,法海還在猶豫。
最後,法海還是放棄了對付陳康。
法海冷笑道:“陳康,你太自信了。就算許仕林有妖族血脈,天賦異禀,他也不可能推倒雷鋒塔。”
白素貞法海都可以鎮壓,何況是一個性格懦弱的許仕林。
法海根本就沒有把許仕林放在眼裏。在法海看來,許仕林就是一個隻會讀書的廢物,不足爲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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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