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被蕭晢這麽一拉出明面來說,衆人臉上就都挂不住了。
“觞王是外援,我們自己才是主力,不管你們當初是什麽原因過來支援,一旦來了就要履行責任與承諾,當一個正式的兵。
不管什麽原因,将領沒有宣布撤退時擅自撤退都将視爲逃兵,逃兵該當何罪?”
蕭晢本來在問他們如何抉擇,誰知又突然拐回了逃兵的話題上。
大夥難免又是一陣心虛。
“如果大家都不說話,那我就替大家做這個壞人,做這個決定了。”
蕭晢似乎習慣了這種吃力不讨好的角色,說這些話的時候臉色并沒有異常。
說吃力不讨好确實不爲過,畢竟等危機解除,人們隻會記得山王沒有把人救出來,甚至全都就地填埋或燒毀了。
不過,有什麽所謂?
“若真填埋了這裏的礦洞怎麽辦?”人群裏有人讷讷地問:“這可是山湖州的命脈,沒有了礦井咱們可怎麽辦啊。”
畢竟家家戶戶都要出人去挖礦,鐵礦交的不足還有殺頭的風險。
如果山王真把礦封了,他們該如何生活?
“這礦要封,封多久?”
“三年。”蕭晢寵辱不驚地回答。
“三年?”衆人再次面面相觑。
他們再次對未來感到恐懼,平時交不出礦就已經要殺頭,若三年都不能下礦,豈不是家家戶戶都要誅九族。
有些承受能力不好的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們哭什麽,我能做這個決定就能給你們擔着,要死也是我在前頭。”
蕭晢話糙理不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讓衆人莫名安心了。
好一會兒衆人仿佛做了什麽重大決定咬牙道:“山王,我們與您一道,您說要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
蕭九兮在旁邊看着蕭晢指揮,不知爲何内心有些高興。
雖然兄長對自己不咋地耐煩,但自己說的兄長卻都采納了,此時他做的不就是自己剛才提的嗎?
甚至蕭九兮還有一個猜想,這幾天兄長都是灰頭土臉的,唯獨今天卻突然沐浴更衣恢複了王爺的做派,這些舉動他是否可以理解爲,兄長早就已經在這裏等他?
否則按兄長的架勢,不會在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采用了。
至此,蕭九兮有些哭笑不得,莫名覺得兄長有些逗趣,感覺對兄長又有了新的認知。
蕭九兮正在這邊看山王收人,那邊活礦區傳來一陣歡呼。
衆人齊齊轉頭,隻見劉铮營主正快馬加鞭往這邊跑,遠遠的看到蕭九兮就揮手道:“觞王,觞王,最後一個活礦打開了!”
這一聲捷報讓沉寂的現場瞬間沸騰。
蕭晢借勢道:“所有人聽令,最後一個活礦已解封,立刻就地封礦,酉時全員撤離!”
“是!”
就這樣,蕭九兮的人不斷把人往外頭拉,蕭晢的人不斷去封礦,大夥分工互不耽誤,終于在酉時時完成任務。
衆人一路往蕭晢定好的驿站地點走。
蕭九兮自備的幹糧還有,牛羊也都還有,倒也不用擔心口糧,隻是原本可以回家陪妻兒了,但現在爲了妻兒安全不得不跟着他們在驿站待七天。
全場估計就屬于他心情最低落。
蕭九兮的房間安頓在驿站最高風景最好的地方,此時的他正依窗遠眺,眉眼裏滿是傷春悲秋。
“故鄉啊故鄉,你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就在蕭九兮嘀嘀咕咕的時候,蕭晢進來了。
他不由得鄙夷地咳了一聲:“不就是幾日不見麽,男兒志在四方瞧你那熊樣。”
蕭九兮頭也不回,隻扯了扯嘴角道:“說得大義凜然,是誰巴巴地跑到廷良州頭也不回。”
蕭晢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想挨揍?”
蕭九兮委屈地瞥他一眼沒吱聲。
蕭晢惬意地坐到旁邊:“喝一杯吧?”
他的話音剛落,驚雷就端着酒水進來了,顯然是有備而來。
蕭九兮沒反對,頗有些興味盎然:“三皇兄邀約小弟豈有拒絕之理。”
就這樣,兩人對月小酌起來,推杯換盞間月亮高懸,兩人的臉上都出現了一抹紅暈。
“三皇兄,酒量不錯,平時鮮少見你喝酒,倒是小瞧了你。”
蕭晢笑了:“你看走眼的地方多了去,本王不屑在你們這些毛頭小孩面前炫耀罷了。”
“切,說我們是毛頭小孩,又是誰在暗處盯着我防着我?”
對面蕭九兮的質問,蕭晢沒有回答,又灌了幾杯酒這才慢悠悠道。
“今日之事,多謝你。”
“……”蕭九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些若有所思。
蕭晢也不管蕭九兮有沒有在聽,淡淡道:“今日我第一次感覺到民心所向是什麽滋味,一直以來我眼裏心裏隻有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卻從未低頭看一眼腳下的臣民。
盡管今天隻是讨巧取得了衆人的擁戴,卻讓我突然發現這種感覺前所未有的好。與其一直往那看不見的位置夠,不如好好經營我這一畝三分地,有他們擁戴,當他們的王就已經足夠。
好像……我也懂得了你的快樂。”
蕭九兮聽着他的話,不知爲何有些心虛,事實上他才沒有這麽高大的志向,一直以來也是爲了避開王位才會甘于在太阖州溜達。
是李葉舞來了之後,才讓他感受到萬民擁戴的滋味。
嚴格來說,自己也沒比三皇兄享受早多久。
不過氣氛都哄擡到這份上了,他能說啥?總不能跟皇兄說他也才萬民擁戴沒多久吧。
故而,蕭九兮隻能尴尬地笑着舉杯:“啥也不說了,喝。”
蕭晢勾唇與他碰杯。
蕭九兮總覺得今晚的三皇兄有些不一樣,以前感覺他身上背着至少有三座大山,可現在感覺三座大山不見了,他難得的露出了松弛感。
不過此時的蕭九兮已經喝得暈乎乎的,被蕭晢又灌了幾杯就完全找不着北了。
就這樣,不知不覺到兄弟倆都醉了,困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