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初試圖緩氣氛,張異無聲點頭。
簡單的發電機做出來其實并不奇怪,但也沒什麽卵用。
從蒸汽機時代到内燃機時代,到電力時代。
技術并不是制約他的關鍵,材料才是……
張宇初說:
“父親聽了你這小子的誣告,老是覺得我會學壞!
你這個害人的東西,我覺得我也不差呀!
隻是,嗚嗚嗚……
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子不教,父之過。
可是如果父親的不在了,誰來教養後代。
張宇初本意是安慰張異,誰知道他自己卻哭出聲來。
“我這個長子沒用,一不能爲父親分憂,二還要讓他老人家擔心……”
“哥,您别這樣!”
張異無可奈何,張宇初哭出聲,他自己心中的悲傷之意,反而壓下來了。
現在換成他去安慰張宇初。
“我以後,一定要做好一個大哥的本份,将咱們家的家業承下去!
對了,弟弟!”
張宇初不哭了,他突然十分鄭重的,望向張異。
“哥,您說!”
“爹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大概就是天師位的事!
大哥在這件事上,幫不上半點忙!
但你可以,你如今已經貴爲大明的國師,再進一步,将天師之位求回來,也有不小的把握!
所以這件事,就當是大哥拜托你了!”
張宇初朝着張異行了一個大禮。
張異苦笑:
“大哥,咱們兄弟二人還用得着見外?”
“不,今日我想将一些事說清楚,免費你我都胡思亂想!
弟弟,這龍虎山繼承人的身份,大哥知道你看不上。
可如果有一日,皇帝非要将這名聲按在你頭上,大哥希望你知道,我并不在乎!”
張宇初擡起頭,兄弟二人四目對視。
張異默然,他從不懷疑張宇初的智慧。
能被宋濂誇獎的人不能算多,張宇初的評價也高。
若不是他品性上有所缺陷,他在曆史上的評價恐怕比老爹還要高一些。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完成父親的心願。
龍虎山上,有我幫你看着!
你在外邊努力的時候,别忘了,龍虎山永遠是你的後盾!”
“那就,麻煩大哥了!”
張異躬身,給張宇初行了一個大禮。
“你我兄弟,怎麽如此客氣?”
二人對視,旋即哈哈大笑,然後抱在一起。
兄弟二人雖然聚少離多,但兄弟感情沒有絲毫淡薄。
兩人也不睡覺了,就坐在書房門口,頂着寒風小雪聊起天來。
不多時,一個小腦袋從牆邊探出頭,一會,他上邊又多了一個……
“哎呀!”
張宇初和張異聽到了那邊的動靜,轉頭一看,卻是自己的幾個弟弟,他們跌在雪地中,
張宇初見了,馬上闆起臉:
“你們晚上不睡覺,在這裏幹什麽?”
“大哥!”
張宇清帶着張海鵬和張勝佑兩個弟弟,躬身行禮。
“我們……我們……我們就是覺得二哥很久沒回來,所以想……”
“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大哥您哭的時候……”
張勝佑人小心眼少,直接說出真實的答案。
張宇初登時老臉一紅,所謂長兄如父。
除了張異這個魔頭油鹽不進,其他弟弟對他還是有些害怕的。
現在被弟弟們看到他哭鼻子的畫面,實在有損尊嚴。
而且……
“你們聽到什麽?”
張宇初的臉色有些變化。
“太遠了,聽不真切!”
答案倒是讓張宇初放心下來,不過他依然覺得沒面子。
倒是張異笑了笑:
“說得也是,咱們确實很久沒見面了,海鵬,勝佑,過來,哥哥給你們講故事……”
“二哥最好了!”
三小聞言,登時手舞足蹈,歡呼起來。
張宇初氣的怒視張異:
“就你當好人是吧……”
“哈哈哈哈!”
兄弟幾人的笑聲,在雪夜裏傳開。
深夜寂靜,老張站在屋檐下,隐約聽着孩子們的笑聲,滿是欣慰。
“老爺,天冷了,您要多穿點衣服!”
老張咳嗽的時候,張夫人出現在他身後,給他披上一身衣服。
“不礙事!”
老張說完,微微咳嗽。
“妙雲那丫頭呢?”
“她跟咱家兩位姑娘聊着……
這姑娘是真的好呀,出身好,又識大體,咱家老二有福……
據說,皇帝一口氣賜給老二三段姻緣,還有兩位姑娘……”
“她們之間雖然地位有區别,但你以後記得,要都以正妻的态度對待她們……”
老張比張夫人多知道一些,回頭囑咐自己家的夫人。
“對了,夫人,貧道想将海鵬和勝佑,送到老二那邊去……”
張正常的話,讓張夫人頗有些心疼。
“孩子還小,你就非要往外送?”
“男兒志在四方,跟着老二,比跟着貧道好……
老張家的衣缽傳承已經沒有問題,接下來,就該好好給孩子們謀個前程了!
在龍虎山上待着,沒什麽好的!
今年朝廷那邊下了道旨意給我,說要将宋宗真送到日本去,追随秦王殿下傳道!
說真的,也就是孩兒小,不然這等機緣。
我也讓家裏的孩子去了!”
張夫人并不知道老張的病情,卻隐約感覺到他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他靜靜點頭,然後被老張抱入懷中。
“你也不怕孩兒們看到……”
夫妻二人多年沒有如此親密,張夫人也變的羞澀起來。
“貧道,時間不多了!”
老張心裏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
張異回到家之後,月沒有清閑下來。
第二日,就有龍虎山上的道士前來詢問他一些技術難題。
雖然吳葆和他們被抽調走了,但龍虎山上的研究氣氛,也被延續下來。
不過如今的龍虎山上的研究,跟京城的春秋學院又有所不同。
大概大家是道士的緣故,對長生有天然的要求。
長生雖然不能實現,可是醫藥方面的研究,卻有很多人喜歡。
張異給出來的關于阿司匹林和青黴素的研究,龍虎山同樣在進行。
藥物研究遠比一般的學科更難,就算張異本身,也并不懂太多的所謂技術。
他給了衆人一些方向之後,就任由他們折騰去了。
而龍虎山上喜歡的第二個研究方向,就是火藥類……
這大概是因爲,道士對雷法也有天然的需求。
随着玄武炮和火神槍,雷神槍的威名遠揚,槍械也成爲了朝廷管制的東西。
在研究火藥方面,道士們變得小心了,但也朝着一些奇怪的方向發展。
張異對于山上的研究是滿意的,不過他也調整了方向。
如今,對于後世知識的傳播和推廣,朝廷在做這件事。
擁有大量資源和人才儲備的春秋學院,肯定不是龍虎山能比。
龍虎山的研究,也許可以做出差異化,研究一些朝廷不會重視的方向,爲朝廷建立的體系作爲補充。
張異給張宇初說了許多自己的設想。
張宇初馬上認真調整。
自從确認,老張的時日無多之後,他仿佛一夜成熟。
在家,要守護好父輩留下來的基業。
在外,也要做好弟弟的後盾,不給弟弟拖後腿。
老張感受着兒子們的微妙變化,百感交集。
在他尋找張異的身影的時候,張異早就埋首在故紙堆裏。
身爲穿越者,在這些年的日子裏,張異過得也算順風順水。
可是真正面對老張的病情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的無力。
老張的病,就算放在後世也是絕症,而如今他唯一的辦法,大概也就是從傳統醫學中找點辦法。
傳統醫學在某方面也許落後,但它同樣有可取之處。
張正常對張異的努力,很是心疼。
但他也明白自己勸說沒用,張異從來不會聽自己的,他還是不要自找沒趣。
徐家丫頭在龍虎山上待了三天,就從張異那裏知道了關于老張的事。
張異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對别人說,但對于徐妙雲,他可以除了自己是穿越者的秘密,毫無保留。
“我必須在這兩年内,将天師位拿到!
貧道這麽早回龍虎山,一來是大哥的來信,二來是陛下的提醒!
他在山上有人,爹的情況很有可能早就了解!
蕭先生如今在京城爲醫官,他不可能順便路過龍虎山。
所謂的路過,應該是陛下的指點!
而陛下之所以這麽做,應該也是知道爹的身體狀态不太行了……”
張異回想起朱元璋給自己的暗示,若有所悟。
老朱正急着将他召回來,然後給他上國師,大概也和老張的身體有關。
他雖然對老張沒有那麽好。
可畢竟也有點香火情分存在。
更加上自己的價值,朱元璋願意将天師位還給龍虎山,就成爲水到渠成的事。
如果沒有老張的病,大概皇帝還會徐徐圖之,多拖幾年吊着自己。
這倒不是他無情,而是出于皇帝的本能。
隻是等确定老張的病情之後,他才會加速這個進程。
張異對于皇帝的行爲,還是感激的。
君王無情,但朱元璋對自己的身邊人,多少有一絲人情味。
“我明天走!”
“嗯,明年開春,我會帶着大紅花轎……”
“嗯!”
……
徐家丫頭終歸是走了,回去過她屬于徐家人的最後一個年。
張異親自送她到山下,依依不舍的告别。
等徐家丫頭的車消失在遠處,張異轉身回去,繼續閉關研究。
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看能不能給老張找到續命的方法。
第二件事,就是讓自己能迅速得到天師位的方法。
張異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從國祭之後,他已經兌換掉了過去他所有立下的功勞的紅利。
老朱讓他名動天下,也等于告訴他,你别給老子躺在功勞本上吃紅利。
如何拿出一份讓朱元璋眼前一亮,也能堵住天下悠悠衆口的貢獻?
張異在紙張上寫上自己的答案。
内政方面,蒸汽機應該算是一個,蒸汽機隻要出現了,就算是跨時代的改變整個華夏的大發明。
可是這個太難了,就算到洪武十一年左右,張異能初步手搓出蒸汽機,但從樣機到進入實用化還有很長的距離要走。
古人的尿性,是不大可能支持一個還處在理論化的東西的、哪怕是朱元璋也一樣。
蒸汽機的利用價值,隻有在它真正實用化之後,才會變現。
張異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又将主意打到軍功之上,隻是他也明白,能夠參與進北平守衛戰那場國運之戰,是他因緣際會。
自己影響不到那麽深遠的地方。戰争終究還是要靠徐達,常遇春還有王保保那樣的人質踐行。
他左思右想,卻沒有一個能馬上實現目标的辦法。
最後,張異的重點。終歸還是落在政策改革和媒體之上……
君王的需求和時代的需求,有時候并不是同步的。
既然暫時沒有能改變這個世界的東西出現,那就在穩固王權,讨好老朱的方面下點功夫。
不過要執行這件事,注定又要和文官集團幹上了……
張異不由苦笑,雖然他并不期望這種結果的發生,
卻又不得不走上這條道路。
該怎麽入手,他陷入沉思……
……
又是一年,年關将近。
商人們如以往一般,開始準備做今年最後一筆生意。
應天府,日月時報報社。
報紙的分銷商們,都在等着每年皇帝祝願的頭版頭條。
在不知不覺間,日月時報作爲半官方的報紙,已經承載了許多發布消息的業務。
許多地方官府,從日月時報上得到消息,甚至比公文快。
“去給本相買一份報紙……”
應天府的街上,随着報社的發展,報童這種職業也逐漸出現。
胡惟庸正在去皇宮上今年最後一次早朝的路上,讓人去買上一份報紙。
作爲每年大明最暢銷的一期報紙,皇帝的發言依然重中之重。
今年朱元璋的新年緻辭,并沒有多少新意。
胡惟庸更加關注的,是皇帝展望中,關于新一年工作的重點。
當朱元璋提到,改革進入深水區的時候,胡惟庸的眉頭跳了一跳。
這些年皇帝以改革之名,可是讓他們這些人的權柄,一直在一點點消失。
大家夥聽到改革二字,早就有點過度反應了。
胡惟庸也是如此,當皇帝提到改革的深水區,他的怒意不禁浮現在臉上。
改革,改革,又是改革……
一系列的改革,已經讓他們失去太多太多,不過,他又笑起來。
這也意味着,朱元璋失去更多的民心。
“改革的深水區……是什麽……?”
皇帝并沒有提這件事,他帶着這個疑問,來到午門前。
胡惟庸發現,大家的手頭都拿着一份報紙。
“胡相看了今天的報紙了?”
“嗯!”
“陛下這是春節,都不準備讓大家好好過呀!
這些年,大家一提起改革這兩個字,就茶飯不思,也不知道皇帝會做什麽?
上次的攤丁入畝,這次呢……?”
胡惟庸沒有回答,因爲他也完全摸不清皇帝的路數。
……
“父皇,這個決定,真到了成熟的時機?”
華蓋殿中,朱家父子也在準備着今天的早朝。
身爲太子,朱标自然知道朱元璋對于明年工作的展望,他提起這件事,也帶着一絲疑慮。
“張異的提議,兒臣覺得不錯,可是在現在執行,似乎不到時候!”
朱元璋呵呵呵一笑,抿了一口茶。
“他應該知道了他父親的病情,這是準備,送給朕一份大禮!
你說的沒錯,這件事其實還不到真正執行的時候,可就如朕推行黃冊一樣,其實已經可以從現在開始了……
朕還有二十多年的時光,有足夠的耐心,去推行這件事。”
“那父皇爲什麽不遲一點再宣布?”
“一來,是你張家弟弟等不了那麽久……
二來,是朕也等不了這麽久!
你還記得朕跟你說過,朕會用十年時間,将江南打掃得幹幹淨淨?
大明遷都的規劃,已經剩不下兩年時間了。
推行攤丁入畝,确實也有效的緩解了一些壓力,釋放了百姓的生産力。
可是,在執行層面,朝廷出去的政策,能不能落實到位,這就不好說了!
你張家弟弟這次提供的改革思路,就是爲了解決這個問題!
或者說,改善這個問題!”
“從吏治下手,推動基層改革……”
朱标接過朱元璋的話,将張異的提議,說出來。
皇權不下縣。
在曆朝曆代的統治過程中,朝廷對于地方上的影響就是縣城。
再往下的機構,就是鄉賢。
這導緻了朝廷長期對地方上的情況變得兩眼抹黑。
就如一個王朝最基本的東西土地,在朱元璋之前,其實很多朝代,壓根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田畝?
地方上,一直抵抗朝廷知道這件事。
這是地方官的責任嗎?
有,也沒有。
張異給朱元璋舉過例子,卻是在大明百年後的一個案子。
案子以地方上一個稅收案子爲引子,講述了關于地方上的稅收漏洞,如何影響了大明百年。
大明的事務官,或者說吏。
别說皇權不下縣。
其實在縣城的具體事務中,這些吏對地方上的影響力,遠比想象中深遠。
老朱看到張異這個提議,馬上就提起精神。
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貪官,這些年殺的貪官也不少。
可是老朱很少會想到,原來地方上的吏,對于貪腐和政策的影響也如此深遠。
甚至,更加深淵。
一個地方的父母官,會随着升遷和調任,會失去對地方上的影響。
但地方上的吏,卻能長期把持着一個地方的政務。
“三班六房……”
朱元璋想起張異提到的關于政務官和事務官的區分。
如果說官員是屬于政務官的話,吏毫無疑問,就是屬于事務官。
不是說政務官不管具體的事務,隻是相對于吏而言,官員更傾向于上層的東西。
而曆朝曆代抓大放小,也很少會在吏的身上投入太多的心力。
不是隻有張異能看到這個問題,而是皇權不下縣也好,其他的說法也罷,
如今的官僚機構,說白了也是因爲時代背景和各方利益妥協的産物,也是沒有辦法中的最優解。
張異承認這一點,但也給老朱指明了未來的變化。
随着大航海時代的來臨,海禁的開放。
關于事務官的改革,一定會成爲必然。
是等到那個時候再進行改革,還是提前爲改革吹風,布局,主動權在皇帝手裏。
朱元璋選擇了後者,他既然能用十幾年時間去慢慢造皇冊,改革地方。
張異的想法,其實也符合他的政治理想。
但,這件事。
可想而知,一定會觸動許多人的利益。
首當其沖的,自然是長期把持地方的士紳。
士紳的背後是什麽?
還不是文官集團的這些人……
說白了,老朱的屠刀又朝着自己手下這些大臣砍去了。
十年時間,肅清江南。
是朱元璋放心北遷的關鍵。
張異也知道朱元璋難辦,所以提出另外一個建議。
這件事,可以先從北方試點……
北方的人口相對少,許多地方甚至處于缺人狀态。
雖然經曆了将近十年的休養生息,但人口的問題暫時還沒有完全緩和過來。
簡而言之,相對來說,北方的許多地方,地方士紳的影響還沒有南方大。
而關于北方經濟提振的事情,張異給出自己的規劃……
工業化,這件事也終于被張異正式提交到皇帝手中。
依托采礦業,先搞出第一批工廠,然後……
一個産業帶動就業,再帶動經濟的例子,朱元璋見過。
浙江如今的紡織業就是如此。
朱元璋吃過僞工業化的甜頭,也隐約感覺到,張異說的時代變化的趨勢,已經要出現了。
他果斷認同了張異的想法。
“走吧,今日估計又是充滿火氣的一天!”
太監過來請皇帝,朱元璋笑笑,他帶着太子朱标,前往奉天殿。
百官早就伺立左右,在皇帝進來之後,開始問安。
隻不過和平日不同,等到流程結束,在場官員,一時間陷入沉寂之中,大家似乎都有話想說,
可似乎都不敢開口。
老朱已經感受到奉天殿内古怪的氛圍,卻沒有揭破。
終于還是胡惟庸帶頭站出來,詢問皇帝:
“陛下,今日臣看日月時報上有一篇關于陛下的采訪……”
胡惟庸先是一通馬屁,誇老朱一番,但話鋒一轉,他馬上提到那個所謂的改革……
“請陛下明示,您所言的改革是什麽,臣等百思不得其解,還望陛下解惑!
中書省乃是陛下政令執行之地,但我等卻對此一無所知。
若是誤導了陛下的心意,我等難辭其咎!”
胡惟庸明面上是怕領會錯皇帝的心意,但他話中的怨氣,大家夥心知肚明。
中書省,大明的最高行政機構,一朝宰相,卻要從報紙上看到皇帝對新政的想法,這實在有點欺人太甚。
大家夥的目光,都集中在老朱身上。
朱元璋神色不變,但朱标的道行淺,都有些坐立難安。
他理解朱元璋的想法,關于吏治改革的事,一開口肯定會受到百官反對。
按照以前的做法,是皇帝先找幾位重臣商量,然後被反對,
在雙方拉扯,被百官用民心的借口“規勸”,經過一系列的對抗之後,
由雙方拿出一個妥協的方案。
可如今,朱元璋多了另外一個選擇。
就是借助《日月時報》這份報紙,先将政策丢出去探探口風。
這口風既是官員的口風,也是民間的風向。
将近十年推廣簡體字,帶來的最大的好處是,真有一批人,他們能獨立讀書看報。
這些人,不再是精英階層,他們可以通過自己給報社投稿,發出自己的聲音。
老朱可以通過報社的渠道,進行民調。
也不用再被人以民心爲借口裹挾,産生誤判。
“胡愛卿說的是改革的事吧?
朕還沒想好呢,那天妙雲那丫頭來采訪,朕就順口說了!
不過今日大家聚在這裏正好,朕經過這幾天梳理之後,也大概摸清楚了思路!
現在,朕倒是可以跟諸位分享一下!
朕準備,改革吏治,且準備規劃北方工業的發展……”
老朱心中早就有腹稿,開始訴說起來。
關于改革吏治的事情,果然一說就激起千層浪。
這件事,主要還是朝廷爲了整合基層。
如果說裏甲制度,是皇帝繞過縣一級别基層官員,團結士紳的話。
這一次,吏治的改革,動的就是基層士紳長期把持地方政權的局面。
地方的豪強,士紳,看似民,但以宗族,宗親的身份,他們對地方上隐形很大。
沒有地方配合,一個縣令下鄉,是很難處理好具體事務。
單單隻是一個不配合,就已經讓許多人難受。
而長期妥協下來,或者說,因爲大宗主掌握了更多的資源,自然而然的,地方上的吏,也逐漸被大族所控制。
這些人,看似不顯山露水,但很多朝廷的政策,就是需要從他們那裏執行,如果他們曲解,或者偏袒某些人的利益。
朝廷所謂的改革,自然也無從談起。
而大宗族,士紳是什麽?
不就是站在奉天殿中的各位大人嗎?
“臣以爲不妥!”
胡惟庸還沒說話,汪廣洋首先站出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