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姐姐說,她……她覺得,應該可以考慮将春秋學院搬過來了!
姚大師在學院那邊整得挺好,所以我們就過來看看……”
孟瑤用和徐家丫頭早就找好的理由解釋着,不過她紅撲撲的臉蛋,已經出賣了她。
“好!我信了……”
張異親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周圍人的目光,登時讓她的臉色更紅。
“我們本想去春秋學院尋你,不過你既然在這裏,不帶我們逛一逛?”
徐家丫頭歪着頭,替孟瑤化解尴尬。
張異呵呵笑道:
“行,那貧道帶你們走走!”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徐家丫頭,将近三年不見,這丫頭也長到十五六歲的年紀。
人一旦長開之後,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徐家丫頭知道張異在盯着自己,她臉上微微有紅暈,但她當做沒有看見張異帶着侵略性的目光,隻是和孟瑤說笑。
“老陌,你先去陳珂那裏,讓他準備好飯食!”
張異随口吩咐老陌,老陌去辦事了。
張異對二女說:
“走,我帶你們逛逛街。”
三人也不坐車了,張異帶着自己兩個未婚妻子,走在順天府的街頭。
順天府,到如今還算前線,是北伐軍的其中一個重要的軍鎮之一。
雖然是前朝都城,可依然不如江南繁華。
隻是張異帶徐家丫頭走的這一段,卻富比江南。
而其中的原因,大概也是因爲環境。
張異給大明帶來的一個新名詞,叫做房地産。
他是第一個敢出資給朝廷修路,但找朝廷要地的人。
一開始,中書省那些官員隻覺得張異拿到了一些并不算中心的位置。
誰知道,他轉手一賣,卻賣出比官員居住的房子更高的價格。
最關鍵是的是,張異并沒有逾越,他貼心的給那些買房子的人做了規劃,他們的房子并沒有超出他們身份應該居住環境的上限。
在這個等級制度依然森嚴的時代,張異的小心翼翼,讓他們連攻讦的借口都沒有。
這一大片開發的土地,正好在市場附近。
因爲開中法來往北平的商人,在陳珂開的旅館居住,去市場也算方便。
一來二去,百姓喜歡在這裏做生意,商人們願意在附近居住。
當然,這也變相擡高了房價!
讓張異開發的小區,變得奇貨可居。
整個順天,眼紅張異的人不少,位高權重,還發着大财。
關于張異的彈劾一天都沒斷過。
不過張異也不在乎,反正他和朱元璋的關系,如果老朱不想動他,就沒有人能動他。
而如果朱元璋想殺他,什麽理由不是殺?
“這就是你理想中的城市?”
徐家丫頭走在張異身邊,輕聲詢問。
張異無聲點頭,這座城市,正符合他在古代對于居住環境的所有美好幻想。
張異用自己的能力,去改造出一個屬于自己的理想之地。
“難道兩年,樂不思蜀!”
孟瑤年歲小,早就被街頭的花花綠綠迷暈了,好奇地張望一切。
而徐家丫頭和張異走在後邊,她才有機會,小小暴露一下自己的心思。
她的情感,屬于平平淡淡的,但又在不經意之間撓人。
張異輕笑,他的手指,悄悄去勾某人的手指。
“有人!”
徐家丫頭登時鬧了個大紅臉,将手移開。
張異嘿嘿笑,雖然隻是捧了一下,卻讓他這個老司機十分滿意了。
前世習慣了快餐一般的情愛,也許出來三兩次就滾床單去了。
而他和徐家丫頭之間,從青梅竹馬的兩小無猜,到走到如今。
親手改變一個人的命運,這種是前世完全不同的。
他突然,感受到,有一根手指,輕輕撓了他一下。
他愣住,旋即呵呵笑起來。
換一種活法,其實也算不錯……
張異和徐家丫頭就一種彼此不揭破的狀态行走着。
“小地主哥哥,這就是我們未來要住的地方嗎?”
孟瑤跑回來,她眼中全是星星。
“沒錯,這就是咱們未來要住的地方!”
“這裏跟仙境一般,要是能住在這裏,那就太好了……”
孟瑤毫不掩飾的欣喜,讓徐家丫頭和張異對視一笑。
“以後,這樣的城市隻會越來越多!
當大明的國力逐漸發展的時候,許多事情是自然而然之事……”
“那恐怕,要經過幾代皇帝的努力,就不知道我大明後世的皇帝,還有沒有勵精圖治的心!”
“這種事情,靠皇帝本人的意志不行,真正靠得住的,是生産力的發展!
等到皇帝發現發展基建對于穩固天下是有用的時候,這才能推動國家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張異的回答很實在,他從不指望家天下的皇帝,會真的配合他去改變這個世界。
朱元璋算是一位明主,也是體恤百姓的好皇帝。
但這并不等于,他能把百姓和朱家人放在同一個位置。
推動世界發展的,從來不是某個人的情感,而是綁定共同的利益。
就如他打造的新順天,若不是大明這段時間的發展,讓老朱嘗到了發展的甜頭,
他會反手讓自己打造順天府?
但又說回來,張異将順天打造成這樣,從某種程度上說。
他也是在給中原的統治者,打造一個樣闆。
隻有讓他們真正感受到發展的好處,他們才會有動力去改變一切……
“一切都會好的!”
徐家丫頭帶着一絲崇拜,看着張異。
“走吧,我帶你們好好玩玩,到時候咱們一起回京城……”
張異将周通告訴他的消息,告訴徐家丫頭。
“我們打下日本了?”
徐家丫頭聞言,也是欣喜。
兩年多前的玄武東征,是整個大明僅次于北伐的大動作。
相比起漠北無法一勞永逸,隻能跟着北方的遊牧民族慢慢耗不同,國小的日本,被滅國也不奇怪。
“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日本有今日之結局,隻能說咎由自取!
當年蒙古船隊的失敗,讓他們自大了,這些年他們的海盜侵擾我大明國境,皇帝的海禁,也讓他們誤以爲我們大明隻能被動防守……”
張異說出了日本自大的根源,其實從日本統治者的角度而言,這也沒說錯。
他們唯獨料不到的,就是張異這個異數的出現,生生改變了華夏人隻喜歡守着一畝三分地過日子的局面!
拿下日本,華夏的局面豁然開朗!
隻要用幾年消化日本,大明的船隊就可以再去美洲,建立有效的統治了。
當然,和朱元璋的美好願景不同,
張異幾乎敢肯定,等美洲建立了華夏人的政權之後,因爲山高皇帝遠,未來大明未必能穩定控制北美,但這有什麽關系?
張異在乎的,是儒家文化圈的影響,能不能遍及世界。
大明王朝的得失,其實不在他眼中。
“我們剛來,你就要回去了,早知道……”
徐家丫頭微嗔,卻忍不住自己先笑起來。
“到時候讓姚廣孝接替我,順天府的春秋學院,不能沒有人看着……”
帝國遷都,許多機構也要跟着遷徙過來。
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就算朱元璋說洪武十一年要遷,可真正把國都遷過來,哪有那麽容易。
張異估計,在洪武十四年能完成這個工作,都已經算是不錯了。
他們春秋學院,自然也要跟着遷徙,張異趁着他被流放北京的時候,順便将這件事給做了。
複制春秋學院那一套,開始培養人才!
這順天府大部分的基建的督工,就是他的學生。
這些年跟朱元璋相認之後,讓他覺得最有意義的事情之一,就是他親自培養出來的這些學生。
他們雖然沒有辦法參加科舉,當不了官員。
可他們在朝廷具體的事務上,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官吏官吏。
吏治的改革,已經是皇帝下一個要思考的問題。
皇權不下縣,嚴格來說,就算在縣城,三班六房,都未必能被縣太爺控制。
随着工商業的發展,新的生産關系的出現,必然對朝廷的管理有着更多的需求。
他這些學生,正是大時代發展的背景下,順風而起,很自然的融入到時代之中的人。
也許他們現在依然還被舊時代的規則限制。
但這些人,遲早會成爲大明的中流砥柱。
“說起來,春秋學院中,也有些人,被陛下提拔成官員呢……”
徐家丫頭眯着眼,笑起來:
“說不定未來,朝廷中也會有一派,出自春秋學院!”
春秋學院至今,差不多三年時間。
三年的春秋,正好培養出第一批學生,進入社會的生産分工之中。
張異當初培養這些人,主要是想爲華夏留下自然科學的種子。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被張異重新聘用,成爲他的員工。
有一部分,朝廷吸收,按照原來的軌迹,成爲事務官。
他們雖然不是正經的官員,卻掌握着許多專業性的技巧。
老朱用了這些人一陣子,很快發現了這些人的好用。
官員這種東西,本身就分爲技術官員和政務官員。
而朱元璋發現有些人,其實政治情商不錯,就順手提拔成真正的官員。
一批并不受儒家教育的官員出現。
在大明的官場上,并沒有激起多大的波瀾,但張異明白其中的重要性。
也許未來,科舉也會逐漸去儒家化了。
或者說,去理學化!
至于春秋學院的學生裏,大部分是罪臣之後這事,其實壓根沒必要擔心。
朱元璋還砍了方孝孺的爹呢,耽誤他培養方孝孺了嗎?
“不用去管這些,貧道又沒打算入朝爲官,這些人脈和資源,其實是負擔而不是福報!”
“可是,現在應天京城都有人在傳,你是大明第三位宰相……青衣宰相。”
徐家丫頭一句話,引發了張異的警覺。
“誰說的?”
“不知道,但民間都有流傳!”
張異聞言,收斂笑容。
這種流言對他本人而言,可不算好消息呀。
這些年,老朱确實給了他許多權力,而且逐漸揭開了以前他隐瞞的事情。
每一次改革的背後,都有張異這個道士的身影,
朱元璋這麽做,有兩個意義,一來是宣揚和孤立張異。
二來,是在給他成爲國師鋪路!
他做過的事情,當得起青衣宰相的稱呼。
曆史上,也确實有個人得到過這個稱号,那就是姚廣孝。
隻是張異對于這個稱号,隻能是苦笑連連,
他可以是姚廣孝,但朱元璋未必是朱棣。
在他的理想中,躲在幕後去推動,或者始終和朝堂保持一定的距離,才是最好的模式。
可有些人,似乎想要捧殺他!
“不管了,等完成父親的心願之後,我找個機會遠離朝廷算了……”
張異對危險,有着天然的直覺。
以洪武十一年爲界限,在父親可能壽終正寝之前,看能不能完成他的期望。
“等回南方,要不要陪我去龍虎山走一走?”
張異詢問徐家丫頭,徐妙雲的臉蓦的紅了。
雖然他們有婚約在身,可是後世見家長那一套,古人可不興。
嚴格來說,如她這樣抛頭露面,都飽受非議。
隻是這些年,随着商業改革的開始,許多觀念,在生産力的變化下,也産生了微妙的變化。
理學家們痛心疾首,大聲疾呼。
但朝廷如果有意放任,加上民間被釋放出來的生産力,确實也讓百姓獲得利益。
上不管,下不聽。
發現自己喊了個寂寞後,許多觀念,也逐漸變得名存實亡。
“嗯……”
徐妙雲細若蚊絲的聲音,若不是張異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她已經答應了。
“那是什麽?”
一行人走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建築面前。
這是一座高達五層樓的高樓。
五層樓,放在古代并不算是最高的建築,但在鋼筋并不達标的大明,這已經是張異能做到的極限。
層數比這裏高的建築固然有,可木質結構的建築和混凝土結構的建築,并不是一個賽道。
高大的房子,滿足了古人的獵奇心理。
作爲居所可能不合适,但作爲酒店,讓人暫時落腳,那是極好的。
且,張異給陳珂科普了許多關于酒店經營的理念。
陳珂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改動了一下,倒是非常好用。
他在順天府的生意,甚至比在應天的時候還要好。
如今日月時報的順天分部成立,加上他自己的酒店,就是天然的消息搜集地。
陳珂非常滿意自己現在的生活,對張異也感恩不已。
“這是陳掌櫃的生意,酒店,貧道會安排你們下榻此處!
春秋觀如今尚未完全整合出來,你們住進去不方便!”
幾人走到酒店門口,裏邊富麗堂皇的裝修,讓二女又是啧啧稱奇。
許久不見的陳胖子,一路小跑過來,顯得畢恭畢敬。
“原來是兩位小姐來京城,老夫失禮了!”
陳珂春光滿面,人未來,笑聲先到。
“陳掌櫃的!”
徐家丫頭和孟瑤也跟陳珂打招呼。
“我讓人安排了最好的房間,還定了一桌酒菜!
還請兩位小姐賞臉!”
“陳掌櫃客氣了,是我們麻煩您!”
“怎麽能說麻煩呢,先不說我本就仰慕徐将軍,在順天也得到他的關照!
就是張真人,跟我也是有過命的交情!
兩位小姐,這裏天涼,不如先随我去房間那邊?”
陳珂望向張異,征求他的意見。
張異無聲點頭,陳胖子在前邊領路,走進大唐,又穿過這棟建築物,二女跟在陳珂後邊走,徐家丫頭看見不遠處,有人大排長龍。
“那是什麽?”
“是保命參加修建工作的農民!現在農閑了,許多人會來找一份散工!”
陳珂道:
“攤丁入畝之後,百姓身上的擔子輕了一些,而這一次修城,還有張真人與我合夥蓋的這些房子,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咱們給的工錢還不錯,管兩頓飯,這些工作都是搶着幹的……”
徐家丫頭若有所思,他記得張異說過,自古以來,基建是最容易拉動就業的。
順天府大造城。
爲此次吸引了大量的人口。
若不是因爲順天接近邊疆,估計來的人恐怕更多。
有就業,北方才逐漸有複興的迹象。
徐家丫頭回頭看了張異一眼,他推動的那些政策,确實在潛移默化的改變這個世界。
陳珂給徐家丫頭她們安排的房間,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一個别墅小院。
二層樓的小院子,十分精緻。
陳珂将人帶到之後,就十分貼心地找個由頭離開。
屋子裏隻剩下三人。
許久不曾見面,三人自然有說不完的話,此時離吃飯的時間還早,二女或聽張異說,或者她們跟張異訴說南京的變化。
春秋學院的事,關于僧道改造的事。
“按照你說的方法,我們進行過社會調查!
如今應天府附近的識字率提高了300%……”
張異微微點頭,做調研,也是他教給徐家丫頭她們的方法,
借助日月時報的身份,這件事做起來很順利。
這些數據上的事,又會反饋給錦衣衛。
錦衣衛供給報社新聞情報,報社以另外一種方式,爲朝廷施行政策,提供咨詢。
這種直觀地,數據化的調研方式。
很得老朱喜歡。
要不是在家天下的封建王朝,交通不便,張異都差帶你想成立專門的咨詢公司。
而如今,社會調研。
也是日月時報非常重要的一項工作。
借助這個名頭,張異合理地讓記者這個職業,出現在大明的國土上。
一會,陳珂過來請三人。
在酒店的貴賓廳,他親自爲二人洗塵。
“說起來,這次真人回去,也該和二位小姐完婚了吧?”
席間,陳珂記起這件事,主動提起。
徐妙雲和孟瑤,登時面紅耳刺,張異呵呵笑。
這次他回去,确實也有這個計劃。
朱棣的孩子都生出來了,他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雖然,徐家丫頭也好,孟瑤也好,在他看來還小。
可放在别人看來,她們都快熬成老姑娘了。
如果任由張異選擇,他大概會多等兩年,等到洪武十年到十一年再說。
可惜,他可以等,卻不能不照顧其他人的感受。
尤其是老爹……
提起張正常,張異臉上,多了一絲擔憂之色。
“回去就準備這件事!”
“真人,您可要提前知會一聲呀,别把北方的兄弟給忘了……”
提起婚事,徐家丫頭和孟瑤變得安靜起來。
席間,隻有張異等幾個熟人一起喝酒。
等入夜,陳胖子已經倒下,張異搖搖晃晃起身,由着孟瑤和徐家丫頭帶着他前往房間。
男女授受不親,他本不應該前往那裏。
但,大家似乎默認了這件事,且都是自己人,也就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酒醒了?”
張異醒酒很快,隻是過了一會就醒來了。
“這個陳珂,将我送到你們這來了?”
他環顧四周,發現孟瑤正倒在桌子上已經不勝酒力,而徐家丫頭比她好點,除了臉色紅潤一點,至少沒有醉意。
“她偏要照顧你,隻是沒有喝過酒……”
徐家丫頭指着孟瑤,無奈笑道。
張異跟着笑,然後走過去,将孟瑤抱起來,放到自己床上。
“走,出去聊聊……”
“嗯!”
張異走出房間,秋天的寒意,他倒是不太在意。
這些年修習太極拳,雖然沒有練出什麽武俠小說上的本事嗎,但他的體質非常好,哪怕是下雪的冬天,他一身單衣也能過。
所以在應天,提起冬天就一系青色道袍的小真人,順天的百姓也都知曉。
不過徐家丫頭溫柔地披在他身上裘皮,卻讓他感覺溫暖。
也許過了今年,他在這個世界就有家了!
“這衣服你披着,你的身子骨不好!”
張異想起徐家丫頭原本的命運,反手将裘皮披到她身上。
徐家丫頭給張異披衣服的時候,是站在他背後,而張異轉身給她披上衣裳,兩個人是正對面。
二人彼此之間的呼吸,彼此都能聽得到。
“我還以爲,你會與别人不同?”
張異借着酒意,撩着身邊的女子。
徐家丫頭瞪了他一眼,卻突然感受到嘴唇冰涼的觸感。
她整個人僵在那裏,平時的沉穩,在此時起不到任何作用。
徐家丫頭快哭了,爲什麽他就這樣穩過來呀?
張異如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徐家丫頭低着頭,不敢直視張異。
她的手,被張異自然而然牽着,在夜間的小院子裏走着。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感受着彼此無聲的默契。
張異比徐家丫頭好點,他能感受到徐家丫頭因爲緊張僵硬的肌肉。
“我爹,如果沒意外的話,就隻有兩年的壽元了……”
張異站住,他信了一下,終于說出他藏在心裏的事。
“啊!”
徐家丫頭愣了一下,旋即緊張道:
“叔叔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在天書上看到了關于他的命數……”
張異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十分平靜,卻有一抹化不開的悲意彌漫。
他改變過許多人的命,常遇春也好,朱标也罷,哪怕是自己身邊的徐家丫頭,張異都覺得自己有不小的把握,爲他們延壽。
可唯獨老張,他想不出任何辦法。
他畢竟不是神仙,老張的死因也并不明确!
如果不是剛好遇上自己能處理的疾病,想要爲他續命其實很難。
或者說,毫無頭緒。
他什麽都做不了,所以唯獨能做的,就是看能不能完成他的心願。
“此行回去,接下來的路,恐怕會很危險!
我這些年做下的事,其實如果徐徐圖之,也許會有更好的效果,激起的矛盾也不會太大!
但每每想起他可能隻能活下兩年,我總想走快點,盡快爲他了卻這一輩子最大的心願!”
也許是因爲喝了酒,也許是因爲最信任的人就在身邊。
張異在涼風中,将自己的心事娓娓道來。
他剛與朱元璋相認的時候還不覺得,但這兩年回顧下來,他發現自己雖然盡量不沾染權力,卻早就和權力密不可分。
“貧道總想着,隻要我保持方外之人的身份,權力這種事總會離我有些距離!
隻是今日聽你說青衣宰相,我才明白我早就是洪武朝最大的權臣。
所謂的道士,所謂的方外之人,總是自欺欺人。
而如果繼續往這條路走下去……”
張異被寒風一激靈,酒醒過來,接下來的話,他并沒有繼續說下去。
當青衣宰相的名聲傳出去的時候,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所處的位置,并非很安全。
相反,他應該比其他人如履薄冰。
此時,徐家丫頭默默地從背後抱住張異,溫暖傳導到張異身上,讓他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張異深吸一口氣,轉身。
徐家丫頭看着他,踮起腳尖。
一個蜻蜓點水一般的吻,對于張異來說隻是平常,但也用盡了對方所有的氣力。
“不管夫君去往何方,妙雲随夫君一起,不離不棄!
夫君若是想完成公公心願,就放開手去做!
瞻前顧後,也不是夫君的性子!
你若上青天,我跟你去,你若赴黃泉,我依然相随!”
徐家丫頭的聲音清清淡淡,卻又十分堅定。
張異聞言,哈哈大笑,狠狠将她抱在懷裏。
“況且,你想的那個人,未必如你所想……”
徐家丫頭在張異耳邊,輕輕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