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朱元璋聞言,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驚動了遠處的錦衣衛,衆人莫名其妙,張真人是怎麽了皇帝,讓朱元璋笑成這樣?
錦衣衛們哪怕跟着朱元璋這麽久,也很少見過皇帝如此開懷的笑。
他們帶着深深的敬畏,瞧着張異。
錦衣衛敢動任何人,唯獨不敢動張異,就是因爲他們深知皇帝對待張異,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哪怕是朱元璋可能都沒意識他的分别心。
張異一臉郁悶地聽着皇帝笑了半天,朱元璋好不容易緩緩,他眯着笑笑道:
“那你給朕說說,你能跑哪去?”
張異一臉郁悶:
“臣後來想了想,好像哪裏都跑不掉……
龍虎山家大業大的,小道是跑了道士也跑不了廟……”
“哼!”
朱元璋闆起臉道:
“你這小子識時務,真跑了,朕絕不給你好看!”
不過他也不想吓着張異,道:
“你以前說過的話,朕不會跟你計較,若是計較,你也活不到今天!”
“聖上英明!”
張異見朱元璋不追究他以前的事,趕緊拍馬屁。
不過老朱聽着不是滋味,這貨黑起他來不予餘力,如今誇起他來,就顯得很假。
老朱不耐煩地擺擺手:
“你少給朕拍馬屁,朕不吃你這套……”
張異讪笑,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黑曆史多,不能再刺激皇帝了。
老朱跟張異繼續往前走,他才道:
“這些年,算是朕欠你的!
當年你救過朕的命,朕卻因爲身份的原因一直沒有報答過你!
我知道你這些年對【黃和】有怨,不過希望你能理解!”
張異回答:“陛下言重了,臣确實沒有怪過黃和,當年的事情的事情,臣是心甘情願!
這算不得功勞!”
張異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十分認真。
他當年救黃和的時候,沒有想過他是皇帝,黃和在他心中,不過是一個關心親密的親人。
老朱聞言,微微點頭,滿是欣慰。
張異不計較得失的救護,才顯得他的真心。
“你可以不計較,但朕有功必賞!”
朱元璋将這件事定性下來,然後繼續說:
“而你的救命之恩,隻是你爲這個天下做過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朕之所以讓你來這工廠相見,是想告訴你!
朕以前不方便給你的功勞,朕都記得!
且以後,朕希望你不要因爲朕的身份而産生異心!
黃和能容得下你,朱元璋也能……”
朱元璋的話語,多少讓張異有些感動。
他知道這位皇帝的性子如何,所以他能說出這番話,張異也覺得十分難得。
黃和與朱元璋,真的能統合到一起嗎?
張異心裏其實有自己的看法,但他不會說出來。
不管怎麽樣,身爲一個皇帝,老朱已經将他能做的都給自己做到了。
“你是個瘋狂之人,但你也心懷天下!
你想做的許多事,沒有朕,你做不了……”
說完感情,皇帝開始給張異擺現實,講利益……
“張異,你真的甘心隻當一個坐看紅塵變遷的道士,而不是引領着天下,像你看到的盛世引導的變革者?
你說華夏數百年後,龍氣西移!
那你爲什麽不陪着朕,将這龍氣,留在我們華夏?”
老朱指着下邊的工廠說:
“因爲你開了這家工廠,真改了大明的商稅!
如今,朕又要改革農業稅,推行攤丁入畝!
但朕也不知道朕這麽走下去,會不會遇上更多的麻煩!
畢竟,朕最近做的事,其實已經違背了朕的本心!
朕願意改變,是因爲朕相信你能給大明帶來一個更好的未來!
而你,現在還想不想這麽做?”
朱元璋回頭詢問張異,張異苦笑:
“陛下,臣以前能做的,以後不一樣也能做!
貧道不過是個道人,并不想抛頭露面……”
“你指望拿着朕當擋箭牌,哪有那麽容易?
朕還想拿你當擋箭牌呢……”
老朱提起這件事,就氣打不到一處來。
張異以前做的事,不就是拿他這個皇帝當棋子用?
自己不揭穿彼此的身份也就算了,真的揭穿了,輪得到他當幕後黑手?
張異哭笑不得,他也明白從見到朱元璋開始,有些事是由不得他選擇了。
老朱對他很好,這點他承認,但他絕不會天真的以爲皇帝隻是單純對他好。
父子之間,尚且有龌龊之事,他和朱元璋再好,朱元璋也還是朱元璋。
那個你不爲我所用,我都能砍了你的君王,可絕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人。
别的不說,就說常茂那件事,他等于有個把柄被老朱抓在手中。
隻要這件事洩露出去一點,常家馬上就會和他翻臉。
老朱甚至什麽都不用做,瘋狂的常家,有能夠他喝一壺。
所謂人要識時務!
不是朱元璋拿捏不住他,隻是不想走到哪一步而已。
他不體面,那皇帝就會幫他體面!
張異是個聰明人,也是個體面人。
他低頭道:
“是……”
“很好!”
朱元璋知道張異的心思,他本以爲張異會推辭一番。
甚至,他已經做好張異如果拒絕,敲打他一下的準備。
誰知道這家夥就是滑溜,主打一個不吃虧。
在自己幫他體面之前,他選擇了順從。
老朱對張異的識時務越看越喜歡,他跟他未來的老丈人徐達一樣,知分寸。
“不過陛下,臣就不當什麽官了吧,咱覺得當道士很好……”
住應天這麽多年,張異見證了多少【老朋友】去了閻王殿,這還是老朱沒有發癫,開始大殺功臣的情況下。
張異實在不想靠近他。
但老朱的表情很怪,讓張異心裏發毛。
他沒少當着朱元璋的面說過朱元璋的壞話,好的,壞的。
說得多了,他忽悠朱元璋的話術也不靈了。
張異此時的情況,叫做進退失據,想到自己如今的窘境,張異很想拉老張出來挨打。
當年就是他将自己拖入水深火熱之中,人家坑爹,他坑兒子……
“道士也好,大臣也罷,能把事務處理好就行!
要不,你來當錦衣衛的指揮使算了,朕覺得你在輿論引導和搜集情報上頗有天賦!
錦衣衛那些人也服你……”
張異一聽急了,娘的,當錦衣衛指揮使,那不是讓他去死嗎。
“陛下……”
他還沒說完,老朱又是哈哈大笑。
張異這才發現,原來朱元璋是在耍他。
得,天道有輪回,蒼天饒過誰。
他從和老朱相認開始,就知道自己肯定少不了要難受,皇帝笑着,他隻能跟着賠笑。
“以你立下的功勞,不是朕要不要賞你什麽的問題,是你想要什麽的問題!
張異,朕問你,你想要什麽?”
張異深吸一口氣,他這些年特意靠近皇帝,不就是求一個他問自己要什麽的機會?
他想都不想,問:
“陛下,您能給到什麽?”
老朱被他小心翼翼的态度氣得不輕,沒好氣回答:
“你提,朕自然會考慮!”
“那您能不能重新封我爹當天師?”
張異提出來的要求,并不出乎朱元璋的預料,這小子除了天師位,好像沒有别的需求。
“怎麽,你覺得張正常能騎到朕頭上?”
朱元璋反問一句,張異登時頭如鬥大。
他因爲這個問題沒少在朱元璋面前噴朱元璋,如今報應來臨。
他讪笑:
“其實您也知道,我們家的天師和您理解的天師,一點關系都沒有!
龍虎山,豈敢爲天子師?
陛下要不您重新将天師這個名号釋義,不就好了!
比如,替天行道,替天行師道,您看如何?”
張異給老朱一個台階下,可老朱偏偏就不下了。
“這天師位,朕三年前給過他張正常,他不要……
他都不着急,你操什麽心?”
老朱提起三年前的事,就郁悶不已。
他好不容易給龍虎山松了口,老張那混蛋居然否了他……
這件事,他雖然理解老張身爲父親的感情,但老張也确實傷了他的心……
張異一愣,他是第一次聽見這件事。
旋即,他眼中露出感動之色,三年前皇帝爲什麽好好的要将天師位給龍虎山。
而張正常爲什麽會拒絕。
張異雖然沒有細問,卻已經推測出當年的真相。
原來老爹爲了自己,曾經放棄過天師位,難怪他這麽些年,也從不被皇帝召見。
張異低下頭,一向能言善道的他,變得有些沉默。
自己似乎,有點對不住老爹!
朱元璋見他不回答了,忍不住問:
“你還想要什麽?”
“什麽都不要了……”
張異對虛名,功名本就沒有什麽興趣。
天師位老朱不給的話,他确實沒什麽動力。
朱元璋被他給氣得,這小子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擅長氣人,知道了也是一個德行。
他本來想給張異一個小小的難題,可張異的反應直接讓他下不了台了。
“張正常自己不要的東西,朕自然不會再給了!
朕要是給了,豈不顯得朕的旨意很廉價,不過……”
皇帝話鋒一轉,張異表情一動。
這話的意思,還有轉機是吧?
就算老爹拿不回天師位,讓其他人拿了也不是不行,比如大哥……
張異擡起頭,笑容憨态可掬。
不過他故意讨好的模樣,老朱并不吃。
“想讓朕承認天師位的人,張正常不行,你那個大哥雖然是讀書種子,但朕也看不上!
相當天師,要麽你自己來,要麽就誰都别想……
不過朕看你志不在此,所以給你一個選擇……”
張異低下頭,老實聽皇帝教訓。
朱元璋想了一下說:
“朕給你兩條路選擇,一條路是你去了道籍,給朕賣命,朕封你國公之位!
一條路是你以道身爲朕出謀劃策,朕給你一個國師之名!”
國師,國公……
張異臉色微變,老朱這可是真舍得呀。
國公不用說,這已經是大明爵位的最高,按照明朝的規矩,除了宗室血親,沒有活着的親王。
陪着朱元璋打天下老兄弟這麽多,朱元璋也就給了六個國公的位置。
他若是被老朱封爲國公,絕對是衆矢之的。
而另外一個國師之位?
張異有些糾結,所謂天師即是國師,可想而知,能拿到一個國師的稱号,對于他而言就是取回天師位的前置條件。
可是以老朱的性子,這個國師該怎麽定義?
老張家叫了數百年的天師,也沒見其他皇帝有意見,他朱元璋揪着天字不放愣是給老張家改了名。
張異客不知道老朱給的虛名,算不算給他挖坑。
反正,跟着老朱混,三天餓九頓,這是大概率的事。
不過國師大明也不是沒有,老朱家的子孫,可有不少敗家子。
皇帝封道士爲國師的,就如那位嘉靖皇帝……
可子孫可以,不等于朱元璋不會在意。
朱元璋見張異猶豫不決,道:
“這件事你可以再考慮考慮,想清楚了回答!”
總算不是馬上給意見,張異松了一口氣。
朱元璋道:
“你爲大明做下的貢獻,朕給你一個國公綽綽有餘,但朕認你的功德,其他人未必會念着!
所以最好還是逐漸将你的功績宣揚出去,徐徐圖之!
你以後就先跟在朕的身邊吧,朕回頭爲你蓋一座道觀!
清心觀雖好,可是你身份曝光,那地方就不适合住人了!”
張異還能說什麽,别看老朱對他客客氣氣。
可自己要是敢反駁,少不了要挨揍。
他有氣無力的應了皇帝,老朱看他這消極怠工的模樣,心裏就來氣。
都說汪廣洋懶政,可比起張以來,那貨算是勤奮有加了。
朱元璋不肯跟張異相認,就是怕張異這般模樣。
不過他既然決定相認,就不怕張異消極怠工。
“對了,朕問你一件事?”
“陛下請說!”
張異将姿态放的很低,同時想着朱元璋會問自己什麽事?
“你不是跟觀音奴關過一段時間,朕問你,你有沒有和那位郡主發生過什麽?”
張異聞言,心髒狂跳,難道他跟觀音奴那點小秘密,都被發現了?
想起那位郡主,張異百感交集。
此時她應該已經重新淪爲俘虜了吧?
“陛下是指什麽?”
“你有沒有壞了她的清白之身?”
噗!
張異聞言急了,就算你是皇帝,可也不能憑空污人清白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