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您怎麽知道,新的……是親王?”
周通本來還想給張異賣個關子,但張異一口道出親王的身份,讓周通十分震驚。
張異翻了翻白眼,這不是明擺着嗎?
“你說錦衣衛話事人,而不是錦衣衛指揮使,證明此人雖然掌了錦衣衛,卻不是指揮使……
這種做法,參考了秦王殿下!
所以還用猜嗎?”
“真人聰明,是我糊塗了!”
周通恍然大悟,趕緊給張異一頓彩虹屁。
他從毛骧那裏聽說過張異不少事,這位陛下重視的真人,很可能也是他這輩子能遇見的最大的機會。
張異沒理他,而是在思索這件事背後的意義。
“老朱開始警戒錦衣衛了……”
錦衣衛,還有類似後來錦衣衛演化出來的東廠西廠,都算是大明的特産。
這些機構的誕生,張異思索其深層的意義,大抵來源于君權集中之後和相權的沖突。
封建社會經曆了上千年的演變,總體而言,是君權不斷集中的過程。
到了大明這個時期,正是君權和相權博弈的高峰期。
錦衣衛,就是這種情況下,因爲朱元璋的出身和曆史背景,産生的扭曲的産物。
但在朱元璋手上,錦衣衛還算克制。
老朱隻是簡簡單單的将錦衣衛當成刀,刀子一旦割手,他會棄之不用。
淩說這批人,他們從檢校到錦衣衛,在生殺予奪的權力中迷失了自我,在張異看來,他們已經不是受不受皇帝忌諱的問題,而是實實在在的,可能會被砍頭的事。
在朱元璋手裏,錦衣衛頭子不好當。
就算是周通背後的靠山毛骧,也沒有逃過這個命運。
不過張異并不點破,這些人就算是,大抵也是罪有應得。
錦衣衛可以審查貪腐,但後邊做的許多事,已經算是濫用職權。
在張異看來,淩說其實應該感謝老朱,有親王坐鎮錦衣衛,說不定他們還能多活一些時日。
“這次的人,是晉王殿下?”
張異問道,按照常理,既然皇帝想要将幾個兒子都放在錦衣衛這趟渾水裏染上一遍。
接下來應該就是朱棡了。
誰知道,周通卻搖頭:
“是燕王殿下!”
張異一愣,爲什麽是燕王?
朱棣才十四歲呀!
就在他想要多問幾句的時候,外邊有人喊道:
“燕王殿下來了,趕緊出去迎接!”
錦衣衛的新話事人,就這麽突然降臨诏獄2.0。
張異和周通趕緊站起來,出去迎接朱棣。
二人出了門不遠,已經看到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朕騎着馬,緩緩進入诏獄。
朱棣并沒有穿着錦衣衛的飛魚服,或者屬于皇子的衮龍服。
他就是标準的武将打扮。
十四歲的朱棣,按照後世人的眼光,隻是個半大的孩子。
但放在這個時代,卻也算是半個成人。
朱棣和傳說中的老朱長得不同,面貌端正。
加上有甲胄的支持,顯得威風淩然。
“不愧是傳說中的永樂皇帝……”
張異心中暗贊。
而他打量朱棣的時候,朱棣其實第一時間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能接手錦衣衛,皇帝自然也将關于黃家父子的事情告訴他。
這個秘密,着實震驚了年紀輕輕的朱棣。
他知道張異的神奇,但在老朱的口中,他才發現原來張異比他想象中還要厲害。
少年人,最是愛崇拜偶像。
何況張異本就是他佩服之人。
“張真人!”
朱棣跳下馬,三步并作兩步,走向張異。
他十分熱情的,用雙手抓住張異的肩膀,笑道:
“好久未見了!”
張異溫和笑道:
“見過燕王殿下!”
他要拜下,卻被朱棣攔住:
“咱們之間不用去搞這些虛禮,走,進去說話……”
初掌錦衣衛,朱棣沒有第一時間去诏獄,卻要拉着張異說話。
跟着他而來的錦衣衛們,似乎有話要說,卻還是忍住了。
“燕王殿下,你怎麽會成爲……”
張異最不解的就是這個問題,朱棣嘿嘿笑:
“二哥被禁閉,父皇讓我和三哥選擇,三哥不願接掌錦衣衛,我卻蠻喜歡的!
錦衣衛多好玩,還能出宮……”
他天真爛漫的模樣,實在和張異心目中忍辱負重,卻又勇猛無比的朱棣反差太大。
終歸是孩子呀!
張異也不點破其中的光竅。
朱棡有謀反之心,至少史書上有記載他不成的謀反。
十四歲和十六歲……
雖然僅僅差了兩年,很明顯朱棡的小心思比朱棣多了一些。
錦衣衛是個大染缸,皇帝讓朱樉進去染一染,這件事一開始大家夥可能還沒反應過來。
可朱樉進去之後,小他兩歲的朱棡,應該已經明白父皇的心思。
如果他接掌錦衣衛,意味着他心裏那點小心思,肯定是毫無希望了。
所以,在朱棡拒絕的情況下,并沒有想太多的朱棣,卻給老朱丢了出來。
14歲,半大少年!
進入錦衣衛也就是當個吉祥物。
張異隐約明白朱元璋的意思,未來的錦衣衛指揮使,應該是這場行動中立下大功的毛骧。
毛骧如今被壓制的情況下,必須有個人鎮着錦衣衛。
張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還沒有進化的朱棣。
他卻不知,因爲他的天真,已經徹底失去了前程。
當然,如果按照正常的繼位程序,不管怎麽輪,其實也輪不到朱棣當皇帝。
想到此處,張異搖搖頭,自己想那麽多幹什麽?
隻要朱标不死,其他人想了也是白想。
“殿下就爲了出來玩,所以把自己給賣了?”
張異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朱棣也憨憨地笑起來。
“當然不是,比起上軍校,我更喜歡真實的戰場,父皇跟我說了這個計劃,我太喜歡了……
張真人,能安坐京城,卻決勝千裏!
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朱棣對張異的敬佩,毫不掩飾。
張異聽着都覺得肉麻。
“此事的主事者是陛下,貧道不敢居功!”
二人進入張異的居處,二人尬聊了一會。
朱棣和張異雖然早就認識,卻沒有他與朱樉那種相互袒露過心聲的交情。
朱棣主動給張異說了外界的情況。
張異聽着,十分憂慮!
倒不是擔心自己,雖然在朱棣的話語中,外邊對龍虎山和他的輿論,壓根就沒好過。
龍虎山的底,包括洪武元年皇帝奪天師位的事情,也被翻出來說。
這是獨屬于文官集團風格的栽贓和構陷,張異十分清楚。
但這一次,借着他犯下“大錯”的機會,龍虎山在這場風雨中,顯得格外無力。
而更加無力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四十二代天師張正常。
“我父親來京城了?”
“嗯!因爲保密的緣故,張真人并不知情!
他這陣子在京城走動,但處處吃閉門羹!
想來,心情也是不好!
不過你也别怪父皇,此事太過重要了,父皇也不可能随便跟人通氣……”
張異無聲點頭,觀音奴一日不回到漠北,關于京城的這場風波,就不會結束。
做戲做足。
老朱遲遲沒有“殺了”自己,已經算是能扛得住壓力了。
“過陣子,父皇可能還會将你發配……”
“去哪?”
“瓊州!”
張異聞言笑起來,瓊州好呀!
如今的瓊州,其荒蕪程度,大概和漠北也差不多。
熱帶的濕熱氣候,在沒有抗生素的古代,兇險不小。
天師之子,發配瓊州。
這大概也算能壓得住天下人的悠悠衆口。
“當然,你不是真的去,替身父皇也替你找好了!
【張異】離開京城的時候,張三豐大概也會重回京城……”
“一切聽陛下吩咐!
也就是說,貧道還有個把月,就能出去?”
“也許個把月,也許兩個多月,反正你安心住在此處!
如今,根據錦衣衛的報告,觀音奴已經出海!
而她的替身,也被淩說找到了!但對方投河,用自己的命,給那位郡主吸引注意力!
如今在明面上,郡主已經死了……”
“所以接下來,就是等郡主回北方,進一步打擊我大明的威望?”
張異嘿嘿笑,朱棣也笑。
想要讓漠北上套,可不是那麽容易。
所謂的自信心,是一點點塑造起來的,當自信過頭,自傲會逐漸滋生。
“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貧道期待着,漠北那些大人們,瘋狂的一天!”
“嗯,若此事成,真人當立下不世之功,堪比徐将軍……”
“殿下折煞貧道了!”
張異跟朱棣畢竟不太熟,客氣了幾句之後,他想起外界的人。
徐家丫頭,曆史母女,老陌……
最後,他回歸到自己的父親身上。
今年是洪武六年,自己的父親張正常,距離他的死期隻有五年了……
雖然張異這些年,一直勸導老張不要再亂吃丹藥,也積極帶着他養生。
但張異其實并沒有把握,能讓老張脫離死劫。
人的死法,會有很多種。
抗生素并非是萬能藥。
想到他在進入生命倒計時的時刻,依然還要爲自己奔走!
張異心裏總是忍不住難受。
從穿越至今十幾年,他不管心裏如何看待老張,他是自己的父親,那是自己擺脫不了的關系。
自己答應過他的事情,目前也沒有頭緒。
唉!
張異歎了一口氣。
“張真人,你要是有什麽煩惱,可以跟我說,本王能做到的,一定幫你做到……”
朱棣在來這裏之前,是受過朱元璋的囑咐。
張異心思一動,說:
“在這裏無聊,左右想做點殺器,殿下,你幫我去找一些東西……”
張異想了一下,給朱棣一些清單。
朱棣看着那些熟悉的配方,心驚肉跳。
“張真人,你确定,要這些?”
“沒錯!”
得到張異肯定的回答,朱棣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放心,本王一定會給你将所有東西,都找出來……”
朱棣略顯稚嫩的臉上,還帶着一絲興奮。
他剛剛接手錦衣衛,張異就送了個大功勞給自己。
“三天,給我三天!”
朱棣生怕張異覺得他太慢,又補了一句:
“我盡快!”
他做事雷厲風行,迅速消失在诏獄中。
出了诏獄,他馬不停蹄回宮,将張異說的東西,都交給朱元璋。
“父皇……”
朱棣七嘴八舌,将張異與他的對話說出來。
朱元璋看着紙張上的配料,表情玩味。
“這是張異答應要做的東西?”
“嗯,父皇,您看,這些配料,是不是要做……掌心雷?”
掌心雷,是當年張異救下朱元璋丢下的槍,皇帝拿走之後,就一直讓人仿照。
可是這玩意雖然看着簡單,但打造出來的良品率實在太差。
朱元璋手裏有一把,其他皇子也勉強能打出幾把。
那短火铳的威力,老朱心有體會,他也暢想過如果能組建這樣一支部隊,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張異願意将掌心雷的制作方法交出來,這絕對是好事。
可是老朱奇怪,他爲什麽會主動交出掌心雷的制作秘方。
玄武大炮和火铳看似差不多,但制作工藝來看的話,火槍的工藝要比火炮複雜。
其中最麻煩的,就是關于良品率的問題。
老朱擡頭:
“老四,這次記你一功!”
朱棣馬上喜笑顔開。
“不過,這小子好好的讓你去找材料,肯定圖點什麽?
等等,車床……”
朱元璋看到這個東西,馬上就明白了。
他從關于龍虎山的情報上看過這個東西,但他卻沒有意識到,這個東西真正的作用……
“明白了,那臭小子……”
朱元璋笑了,原來這小子交出配方的原因,是因爲這個。
“這車床沒有,你自己去找張正常要……”
張正常,這就是張異交出配方的原因,朱棣也明白了。
“這對父子,有趣!”
老朱難得露出溫情的神色,眼中多少有些項目。
“兒臣馬上去!”
朱棣得了命令,帶着人走了。
此事,清心觀。
“沒有找到老陌嗎?”
“師父,還沒……”
鄧仲修的回答,讓老張唉聲歎氣。
這段日子,他能找的人都找了,可是還是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無論是朱元璋,還是他認識的所有人,都幫不上忙。
“老爺,要不,我們去徐府?
或者,去常府?”
鄧仲修看着老張,安慰道。
“不用了,老陌都躲着貧道,證明這件事真是皇帝的意思,這孩子此去,不知是福是禍?
我就跟他說過,沒事别下山!”
張正常正說話,李氏從另一邊走過來:
“真人,外邊全是錦衣衛,将清心觀圍住了……”
老張師徒聞言,愕然。
錦衣衛來這裏,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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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