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奴用最快的速度，将這封信收起來，緊張地看着四周，清心觀十分安靜……
并沒有外人來的身影。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也不敢去拆這封信。
觀音奴左看右看，找了個自己覺得隐秘的方式，将信件藏起來。
在緊張的等待中，等到月上枝頭。
觀音奴将那封信拿到手上，小心翼翼打開。
當看見上邊的内容，她瞬間熱淚盈眶。
“哥哥……”
此時她對于這封信的來曆再無懷疑，因爲上邊有許多事，隻有她和哥哥知道。
寫下這封信的人也在試探，觀音奴想了一下，将自己知道的答案都寫上去。
問題很刁鑽，有些問題幹脆都是錯的。
隻有知道真相的人，才能知道答案。
她将問題回複之後，又留下許多問題……
可是，她如何将紙條送出去？
好在，送信進來的人給了她足夠的指引。
因爲信封上，有明顯是另一個人書寫的痕迹。
上邊的文字，赫然是蒙文。
這讓觀音奴瞬間消除了僅有的一點懷疑。
新修好的院牆，有個松動的地方，那個地方在必要的時候，是可以拆開的。
如果觀音奴在牆角拿開一塊磚頭，就能将信件送出去。
她并不知道外邊的錦衣衛已經重重設卡，根本沒有任何外人有來到清心觀的可能。
她隻明白，離開這裏，隻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将自己要寫的東西按照上邊的方式藏好之後。
她十分緊張，故作鎮定回去睡下。
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有心人眼中。
“成了！”
張異在暗處，将觀音奴的行動看在眼裏，心裏笑呵呵。
給觀音奴送信這件事，對方壓根就沒想過觀音奴怎麽回信的問題，因爲在他們的認知中，是張異将信送過去的，自然有辦法拿回來。
而張異又不能讓觀音奴知道他的身份，所以隻能給她安排個合理的去處。
正好錦衣衛這邊提供，在修繕道觀的時候，那個工部的工匠鑄牆之時留下的暗門！
錦衣衛早就知道這東西的存在，卻故作不知！
張異和對方商量之後，幹脆用這個去忽悠觀音奴。
果然确定了牆角的貓膩之後，觀音奴的心思盡去。
她看着對方睡下，悄悄打開前院大門。
“張真人，這是那封信！”
“多謝周千戶！”
爲張異聯系的人名爲周通，受上邊指揮，全力配合張異。
他将東西交給自己之後，自顧離去。
張異打開信件，卻見觀音奴用蒙語寫着一些字。
蒙語，漢人知道的不多，但也談不上秘密。
張異自己就會蒙語，閱讀起來毫無困難。
觀音奴的回信，沒有任何問題，他自己收了起來。
第二日。
他将觀音奴的回信轉交陳珂的時候，陳胖子吓了一跳。
這小子效率高得可怕，他自己擺爛空間越來越小了。
陳珂看着這封信，猶豫了一下，還是讓陳滿送過去了。
“你悠着點，難道你還真想營救那位郡主，讓咱們都牽連其中？
年輕人有沖勁可以，但也别忘了咱們的身家性命都在裏邊呢……”
陳珂抓着張異，語重心長的教訓他。
張異嘿嘿笑：
“掌櫃的，這都哪跟哪呢？
不過就是聯系上，那些人哪來的本事救人，更何況，我也不是每次進入清心觀，就能見到那位郡主……”
陳珂算是被張異說服了，點點頭。
他話鋒一轉，道：
“你今天别回去了，跟我去見見沈萬三……”
張異聞言點頭，也很久沒有見過沈萬三了。
中午，兩個人前往醉仙樓赴約，當陳珂将玻璃鏡子拿出來的時候，沈萬三激動不已。
“張家小兄弟，好手筆！
我這就去通知那些洋鬼子，談好交易方式……”
沈萬三說完這件事，又打聽另外一件事：
“對了，那麽最近誰有路子，找到美洲的神物？”
張異問：
“問這個做什麽？
難道沈掌櫃還想種那些東西不成？”
“現在臨近春耕，搶瘋了……”
沈萬三随口回了一句，陳珂搖搖頭。
有了上次藥王稻的經驗，關于從海外仙山拿回來的神物，大家都知道能賺一波。
隻是從朝廷這邊來說，其實也沒有多少種物。
關于海外拿回來的物産，朝廷并沒有太過宣傳。
許多流出來的消息，并沒有經過驗證。
且番薯土豆之類的作物，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
張異聽着兩人煞有介事的讨論，心中暗笑。
番薯和土豆這兩個糧食作物，雖然确實很大程度上改變了華夏的人口，但也沒有那麽神奇。
後世的人依然以糧食作爲主食，番薯沒辦法主糧化，土豆也沒有成爲華夏人的主食。
這其中固然有傳統飲食習慣的問題，也有它們的缺陷。
可這些都是建立在，化肥工業已經發展起來，糧食的産量自給自足的情況下。
在封建社會，别說糧食缺不缺的問題，就是這倆貨能在許多傳統的農田不能種植的區域進行種植，就已經有太多的好處。
沈萬三和陳珂并沒有考慮張異，張異此時卻舉手：
“如果指的是番薯和土豆，我倒是有一條路……”
“嗯？”
沈萬三和陳珂停下交流，看着張異。
“那些東西，我在小真人的實驗田裏見過……
聽說，他家龍虎山上，也種了不少！”
二人大驚，龍虎山上居然有他們求而不得的神物，沈萬三問：
“多不多，可賣？”
張異微笑搖頭：
“我哪知道這些，沈掌櫃自去問問就是！”
順手給自己家帶個生意，張異毫無負罪感。
沈萬三對他，還是千恩萬謝。
“張小兄弟的能力，沈某是心服口服呀！
小兄弟，你有沒有興趣跟着我，我帶你做生意？”
沈萬三對張異抛出橄榄枝，陳珂趕緊說：
“老沈，你可别挖我牆角！”
沈萬三看看陳珂，看看張異，此時才發現二人關系似乎不同。
“原來你陳掌櫃已經快我一步……，算了，是我唐突了，喝酒……”
沈萬三又給了張異一個指路紅包，三人開始喝酒。
“最近呀，陛下準備将浙江的稅法推廣天下，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既然在浙江能行好這件事，其他地方自然能行！”
關于稅法的改革，關系到商人的直接利益，陳珂和沈萬三很快将讨論的話題放在稅法改革之上。
對于二人的擔心，張異其實也明白。
稅法怎麽定是一回事，地方上能執行好又是另一回事。
劫富濟貧的稅收方式，商人們自然不願。
可是他們手裏沒有槍，捏着鼻子也隻能認。
可是商人未必沒有得到好處，至少浙江欣欣向榮的景象，也給天下商人證明了改革的好處。
朝廷得了稅收，商人也得了保護。
但根源的問題就在于，商人要得到保護，如果地方官員可以随意加稅，或者欺壓商人……
那這件事就落不得好。
而這種事，在大明的土地上，依然時有發生。
張異想了想，改天跟朱樉聊天的時候，點一點對方好了。
他也知道這種事肯定無法避免，隻能盡量避免。
酒過三巡，沈萬三滿意走了。
陳珂帶着張異，去往拍賣行。
三年沒來，陳珂的拍賣行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樣，它更加富麗堂皇，裏邊的賓客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拍賣行并非天天開門，但陳珂也把古玩整合在裏邊。
陳珂将張異帶回去，然後将許多情報交給張異，讓張異整合。
他自己喝了不少酒，自顧睡去了。
張異就默默看着這些情報，暗自稱奇。
拍賣行也是一個能搜集情報的地方，尤其在陳珂後期改造了這裏之後。
許多達官貴人在包廂，看似秘密，但他們聊天的内容其實都被人記錄在案。
可以說每一次拍賣會，都有各種情報彙聚。
陳珂雖然不想給蒙古人賣命，但他搜集情報的能力，張異認爲比錦衣衛恐怕還要好。
他随手将這些情報彙總，整理，分析……
當他看到有些人提到三年前，他的臉色微變。
張異的眼神震驚，又逐漸轉入平靜。
“三年前……”
他自言自語。
“來消息了……”
他也不知道整理了多久，出去的陳滿和陳珂回來，陳珂的臉色不太好。
“他們讓我們想辦法救人……”
陳珂不滿地嘟囔着，表情顯得非常焦躁。
救人？
從大明的國都，錦衣衛的眼皮子底下救人？
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想想可以，但行動起來，如何保證？
“他們是瘋了，還是真有出去的渠道？
要知道，就算把人救出應天府，沒有路引，咱們壓根跑不遠……”
面對這個天馬行空的決定，張異表面震驚，但其實心中竊喜。
古人交通閉塞，四處都有關卡。
除了走南闖北的商人，能走出家裏十裏地，都算是厲害了。
更何況是穿越大明的國土，回到漠北？
“不知道！”
陳珂焦慮不安，在來回踱步。
張異經曆最初的震驚之後，卻放松下來。
“他們要是啓動這次行動，等于應天府周圍的内應，都要連根拔起了……
爲了一個女人，值得？”
陳滿并不理解上邊的做法，張異卻補了一句：
“大概是因爲，反正也沒用吧……”
陳珂：……
陳滿：……
紮心了，老鐵。
張異的毒舌，在哪裏都能發揮作用。
陳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也認爲張異說得有道理。
他們這些人的作用，确實不多了。
看似大明民間有許多人還心懷前朝，但大多數的老鼠，平時過的也是百姓的生活。
感受着天下越變越好，這些人會不會繼續心向前朝，誰都不敢說。
就如他陳珂，不也早就明白大勢已去，前朝不可能再南下，統治中原。
那些還不如陳珂的老鼠，又有多少人在平淡的日子中，還能堅守對前元的忠誠？
再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能守住對北方的忠誠，他們又能做什麽？
朱元璋父子在應天府溜達了兩年，也是靠着大移民的巧合，這些人才獲得了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了。
而這些民間的老鼠，究竟還能發揮什麽作用？
打探情報？
沒用！
刺殺官員，先不說有沒有機會，朱元璋殺害官的速度，大概都比他們快得多。
陳珂突然意興闌珊。
張異這句話就說到點子上了，爲什麽随着觀音奴的到來，這些老鼠們開始動起來。
原因很簡單……
哪怕是上頭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整個潛藏在大明的情報系統，壓根就沒有價值。
尤其是朱元璋在三年前血洗過一遍，朝廷中潛伏的官吏被清掃一空之後。
所以與其留着這個雞肋，
那還不如，獻祭掉大部分的老鼠，換取觀音奴。
觀音奴是王保保的妹妹。
而他，才剛剛因爲大敗明軍，成爲北元的中流砥柱。
“也是呀！”
陳珂籲了一口氣，主動承認下來。
“那咱們也要準備好後路才行？”
“可是，咱們往哪跑呢？”
張異又提出一個靈魂問題？
他們不是蒙古人，逃回漠北是個問題。
可諾大的中原，有他們容身之地？
要麽逃到海外，從此杳無音信，要麽去往雲南等邊陲之地，隐姓埋名。
張異看似無心的一句話，讓陳珂臉色非常難看。
他帶着陳滿走出去，留張異一個人在原地。
張異似笑非笑，他是故意刺激陳珂的……
陳珂也許是他布局這件事的關鍵……
但是，這個死胖子還不夠絕望，等回頭他更加難受的時候，再說！
陳珂過了一會才回來，讓張異先回去。
張異無聲點頭，出了拍賣行。
不多時，陳珂讓陳滿帶着他出門，卻不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入監視之中。
“找到陳珂的家人了？”
秦王府，張異無聊之下，跑去跟朱樉喝茶。
沒過多久，錦衣衛回報。
已經找到了陳珂的親人，對方給兒子和孫女安排後路……
朱樉拿起這份情報一看，朝着張異說：
“你猜得果然沒錯，茶山那對父女，并不是陳珂真正的兒子和孫女！
但他也有一個孫女，他還有一個沒有出世的孫子……”
張異心道一聲果然，陳珂在茶山的安排，就是故意在誤導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