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滿馬上明白了陳珂的意思。他們被上司中“找到”之後,有些事情變得身不由己。
而那個叫做觀音奴的女人,也是他們的目标之一。
他們倒是很想靠近清心觀,隻是陳滿去探查過之後,就遠遠避開那個地方。
清心觀,非常危險。
那裏看似人煙稀少,但其實早就布滿了錦衣衛。
若是一個不好,自己人沒救出來,反而是自己都給陷進去。
陳滿隻是靠近了一下,馬上遠離,陳珂相信陳滿的判斷,卻不能不繼續推行下去。
他想起這件事,臉色難看。
當初他成爲老鼠的時候,也是機緣巧合。
如今誰都看得出來,這大明早就穩固天下人心,蒙古人再無返回中原的機會。
給他十個豹子膽,他也不敢去和大明作對,
可是偏偏身不由己。
“說是如果救出觀音奴,咱們就自由了?”
陳滿詢問陳珂,陳珂自己也不确定。
呵~
誰知道呢!
這條路已經走下去了,他們無路可退。
陳珂沒有回答陳滿的問題,繼續說道:
“清心觀的情況,一般人根本無法知情,現在就是靠近清心觀附近,祖宗三代錦衣衛都要查出來!
咱們若是不交點消息出去,恐怕應付不了對方!
老夫估計,能進入清心觀,而不被錦衣衛懷疑的人,隻有屬于清心觀那些老關系!
張異沒回來,我本想将主意打在孟氏母女身上,可她們的因果太重,不好碰!
如今那位小真人回來了,他的關系也激活!
利用孔讷也好,利用那個小家夥也罷,都必須得到有用的訊息……
錦衣衛也不是吃幹飯的,據說,觀音奴身邊的婢女死了……”
陳珂的臉,滿是苦澀。
如果不是身不由己,他真不想去跟錦衣衛掰扯。
“張家這個小仆人,你多跟他拉扯,他既然已經贖身了還要回到孔家身邊,至少就是舍不得孔家的甜頭!
這種人,心有所求,就有弱點!
孔家能給他好處,咱們也給!
你找個機會讓他陷進去,慢慢收買,威脅……
等他沒辦法抽身了,再給他安排任務!”
“老爺,如果錦衣衛查到咱們頭上,可……”
“咱們經得起查,在洪武朝之前,老子我就打掃幹淨了,後邊做的事,合法合理,沒有半點不經查!
咱們确實跟張真人做過生意,錦衣衛不會在意的!
我擔心的是以後,就算咱們把這事幹成了,這應天府的買賣,恐怕也做不下去了!
東西南北,也不知道何處是個安家之所……”
陳珂還是唉聲歎氣,心情郁悶。
陳滿也知道這件事是個無解的結,也不去安慰陳珂。
他朝着陳珂鞠了個躬,然後就下去了!
“回頭,得買一套房子才行!”
張異坐着孔家的馬車,先回了孔府,又跟老陌一起回清心觀。
路上,他對老陌說道。
老陌默默點頭。
買一套宅子,主要也是爲了張三豐這個身份做準備。
孔讷馬上要離開京城了,張異爲了留下這個身份,必須跟孔府做個切割。
他用孔家仆人這個身份做了不少事,留下來也好!
“這件事交給你去辦吧!
你看好宅子,談好價格,再帶我過去!”
老陌跟了張異幾年,早就如親人一般,
他甚至琢磨過要不要給老陌找個媳婦,可是他不願。
張異說完這件事,想起另外的一件事:
“老陌,你說我來京城也有幾天了,要不要去求見陛下?”
老陌的嘴角抽了一下,你能見到朱元璋才怪?
張異和朱元璋最有機會相認的機會,正是他被刺殺之前。
過了那個時間點,尤其是老張怼了皇帝之後,皇帝與他相認的心思又逐漸淡下來。
現在想要遇見另一個機會,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不過老陌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準備回頭跟錦衣衛那邊說一聲,讓皇帝有個準備……
張異回到道觀,正看見觀音奴正和夢瑤一起聊天,卻沒有半點自殺的痕迹。
她張異回來,還微微一笑。
隻是她的笑容,不但沒有讓張異感受到善意,還有一絲惡寒。
張異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進入煉丹爐,開始思索着煉制丹藥的事情!
如今回到清心觀,先把大蒜素安排上。
大蒜素的價格,早就低了許多。
一般的百姓家庭,咬咬牙也能買上。
可是張異信不過其他人的手藝,這種救命藥還是要靠自己……
他讓老陌将半路采購的大蒜搬進去,就開始工作!
“他在做什麽?”
張異開始提純大蒜素,味道就彌漫道觀。
孟瑤不覺得有什麽,可是觀音奴并并不喜歡這個味道。
“小地主哥哥又在煉制大蒜素了……”
孟瑤早就習慣了大蒜素發出來的味道,隻是随口說了一句。
“你家主子,還會煉藥?
而且還是大蒜素……”
張異離開京城之時,觀音奴還沒來南京,她對張異也許有些了解,但隻是片面。
大蒜素因爲名字特殊,觀音奴倒是知道!
一種能在關鍵時刻救命的藥物,其他的她也不了解。
孟瑤回答:
“大蒜素本身就是小地主哥哥從藥王爺那裏得到的秘方,以前一瓶藥一兩金子!
後來小地主哥哥感念百姓苦楚,就将秘方公開出去!
如今皇宮,徐家姐姐,蕭老先生和龍虎山都有秘方!
大家将秘方逐漸公開之後,老百姓也能用得起藥了!
我娘生産的時候,曾經找蕭先生買過藥,現在五十文錢,就能買上一瓶!”
從一兩銀子,到五十文錢。
觀音奴的臉色微變,能貴比黃金的藥物,卻舍得公開秘方。
張異的形象在她眼中瞬間變得模糊起來。
“那道士,也算慈悲心腸!”
她雖然是蒙古的郡主,但這片土地脫離北元的統治,不過短短幾年。
在情感上,她認同底層的百姓,
也爲張異的行爲默默道一聲好。
“姐姐您在這,我去幫幫小地主哥哥……”
孟瑤見張異忙起來,主動起身去幫忙。
“你不怕他避諱?”
觀音奴一把拉住孟瑤,孟瑤搖頭道:
“小地主哥哥不希望别人看到的時候,就會關門……”
她走後,觀音奴陷入沉思。旋即按捺不住好奇心,也跟着過去看張異煉藥。
見到張異擺弄一些很珍貴的器皿,孟瑤進去後,張異果然沒有趕她出去,而是教導孟瑤如何提煉大蒜素。
大蒜素如今雖然已經落入平常百姓家。
可它的煉制配方,也是有門坎的。
雖然不少醫家掌握了大蒜素,可距離人盡皆知,也有一段差距。
觀音奴一開始隻是站在門外偷聽,張異爲孟瑤講解煉制的方法和大蒜素的作用。
觀音奴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關于這個藥物的作用,似乎很厲害。
她讀過藥王經,微言錄,知道什麽叫做細菌感染……
觀音奴馬上想起,如今在漠北的哥哥,大概日子過得很苦吧?
她被俘虜的時候,王保保還沒被明軍打出中原。
在大元統治時期的漠北,确實被中原反哺甚多,可是觀音奴知道,失去了江南的物資輸送,塞北就是苦寒之地。
想到哥哥在那種地方依然堅持,觀音奴總覺得自己能做點什麽?
她想到張異教導孟瑤煉制大蒜素,她心動了。
如果能記下配方,有機會送出去,也許能……
觀音奴想到此處,開始偷偷窺視張異煉制大蒜素。
張異教得認真,倒是沒有注意到門外有個偷窺賊。
直到他從鏡子的反光中發現了觀音奴的存在,他覺得好笑……
故意讓孟瑤獨自操作,自己饒了一個圈,回到大門口。
觀音奴本記得認真,突然發現有人跟她四目相對,吓得登時後退。
等發現是張異之後,更是臉色漲紅。
“你想學呀,我教你呀!”
“我不想學!”
觀音奴落荒而逃的模樣,惹得張異哈哈大笑。
他也沒有理會對方,繼續去教孟瑤煉制大蒜素。
順便考察一下孟瑤這些年有沒有放棄學習。
經曆一番動作之後,孟瑤都很順利地跟着張異的程序把大蒜素的工序給做下來。
張異點頭,自己這些年的教導,總算沒有白費。
張異在龍虎山三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培訓。
自從他發現隻靠自己,無法将許多事情完成之後,他開始傳播知識。
可是,在這個文盲占據大多數的世界,就算傳播簡體字,效果也注定是微乎其微的。
張異對這件事有心理準備。
哪怕在後世幾百年後,進入電力時代……
南邊那個國家的文盲率依然高得可怕。
也隻有他所在時代的那個政權,才會傾力消滅文盲!
在大明,也許百年,都未必有後世十年的效果。
能夠影響一批人,張異就心滿意足了,而自己想要完成自己做的事,就要特地去培養一些人!
這些人必須識字,也不會隻爲了求取功名去将對知識的渴望全用在儒家之上。
他找來找去,發現身邊的道士群體,其實就是最好的培養對象。
而留在京城的人中,孟瑤和徐家丫頭,其實也算是他的弟子。
眼見小孟瑤很努力,張異習慣性摸了摸她的頭。
隻是孟瑤低下頭嬌羞的模樣,讓他意識到姑娘長大了!
雖然12歲在前世小學都未必畢業,張異趕緊收回手,他可沒心思禍害小姑娘……
如果是大姑娘呢……
他腦海中想到某個畫面,頓時清醒了。
不行,可不能沾因果,尤其是觀音奴,那可是大因果。
張異讓孟瑤幫他忙完大蒜素的提煉之後,主動關上煉丹房的門。
他要開始制作玻璃鏡了,玻璃鏡最難的,其實就是玻璃工藝。
這個目前還是張異比較賺錢的秘方。
他忙活好之後,再打開大門的時候,已經明月當空!
張異回到房間,孟瑤早就把飯菜準備好了!
這是他們相處多年留下來的習慣,張異自己吃了飯,感覺身上黏黏糊糊的,準備去洗個澡。
而他出門的時候,卻發現觀音奴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邊。
“把我的刀子還我!”
觀音奴伸手,繼續朝着張異要刀子。
“确認道友沒有自殺傾向之後,貧道自然會将刀子還給道友!”
張異想都不想就拒絕了,讓觀音奴恨自己,是張異既定的策略之一。
恨一個人,就會忘記死意,
等她習慣了目前的生活狀态,她就不想死了!
人的适應能力是很強的,大部分人會尋死,多數也是因爲沖動……
張異就如一個心理導師一般,引導着觀音奴的狀态。
這把刀子,他不能給,給了,她就仿佛找到完成自己的目标,說不定還會繼續尋死。
“你害怕我死?
你爲什麽要救我?”
觀音奴沉默了一會,再次詢問張異。
“影響房價……”
張異嘴欠,話語脫口而出,不過見她對自己怒目而視,忍不住嘿嘿笑:
“施主既然入我道門,當知道能放下的就放下!
如果心無所念,自然無所求,也無所謂尋死!
貧道知道你心有不甘,但這是命,你得認……”
“如果我不認命呢?”
觀音奴死死盯着張異,她在别人面前,必須表現出謙恭的模樣,可是面對這個見證過她脆弱的人,卻已經豁出去。
張異笑:
“那你覺得,你能逃出去?”
被張異點破自己的心思,觀音奴臉色煞白。
“那你應該珍惜在清心觀的日子,因爲你如果被換了地方關押,你更出不去!”
張異說完,準備去洗澡了,觀音奴卻拉住他的肩膀。
“我跟你比一下,你輸了,你把刀還我?”
“比試?”
張異愣了一下,
月光下,觀音奴的俏臉很是認真,還有前幾天輸掉得不服氣。
張異笑了,點頭:
“好!”
話音剛落,觀音奴開始發力,她抓住張異手往身後摔,張異下盤一沉,化解了她的招數。
兩人在氣力上差不多,觀音奴占了成年的優勢,而張異雖然剛發育,但好歹也是男人。
十分鍾後,張異用十字固,又将觀音奴控制在地上,死死控制住她。
“道友,你打不過貧道的……還是認輸吧!”
觀音奴終于扛不住,拍地面認輸。
張異松開她,觀音奴坐起來,死死盯着張異。
然後,她又哭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