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們忙活了一天，确實也想試一試這海外仙山來的食物。
朱元璋讓人領着官員們，去偏殿等候，對沐英笑道：
“朕這次，可是爲你們正名了……”
“多謝父皇！”
沐英和平安跪下，給朱元璋拜謝。
“那小子的書裏，還附着食譜吧，走，朕已經讓禦廚準備了，咱們今天試試那仙山美食，仙山宴！”
平安一臉疑惑，那小子是誰？
還有，美洲隻有他們去過，所謂的美洲美食，他們也吃過，難道還有不同的吃法嗎？
他望向沐英，沐英也是尴尬地笑。
張異也太離譜了，連食譜他都知道。
那本書，他雖然看過，卻不曾仔細研究，且因爲是送給皇帝，他也不敢私下抄錄。
兩個去過美洲的人，一臉懵逼地等着皇宮能做出什麽樣的美食？
幾個人回到宴會大大殿之後，朱元璋讓人上菜。
廚師上菜之快，讓百官明白，今天這場宴會，果然是鴻門宴。
皇帝連菜品都給他們準備好了，可不就是有備而來？
皇帝的小心思，他們隻能故作不知。
不多時，禦廚送來幾個菜。
菜品有點多……
這一點出乎了在場大臣的預料。
世人皆知道，皇帝尊崇節儉之道，立下過四菜一湯的規矩。
正常情況下，每個人的菜譜一般都是四菜一湯才是。
一般而言，了解朱元璋的大臣都知道，皇宮裏能吃到的好東西，比外邊還少。
這一次，先是兩盤他們比較熟悉的菜被端上來。
一個是類似火紅的瓜類食物炒蛋。
這可是難得的葷菜呀，皇帝這麽大方？
另外一個，看着不認識，金黃色的細絲一樣的東西，香味撲鼻。
“這是番茄炒蛋，酸辣土豆絲……”
在太監的有心介紹下，這些人才知道原來那黃色的細絲居然是土豆？
“土豆不是糧食嗎，難道它還能當成菜？”
别說那些文官不懂，就算是去美洲的兩位将軍，他們也不知道原來土豆還有這種吃法。
“糧食有糧食的吃法，菜有菜的吃法！”
馬皇後掩嘴笑，回答了沐英的問題。
不多時，廚師繼續上菜。
“薯條！”
“烤紅薯！”
“玉米烙！”
“烤玉米！”
說沒有主食，朱元璋一口氣上了四種主食。
接下來，各種美洲的食物，也變成菜肴端上來。
随着一個番茄蛋花湯放下，前後十種菜肴，皇宮的廚子才停下來。
“果然是仙山宴！”
桌子上的東西，全是美洲的食物，老朱就是要讓他們看到這些東西真正的好處。
李善長看着條狀的薯條，拿起來吃了一口，口感很好。
他又夾起土豆絲，放入口中。
土豆絲入口，第一口是酸，然後又有種辣的感覺。
辣這個詞，華夏古已有之，但華夏的辣，一般來自于胡椒的辣、姜、蒜、韭菜、等也能被當成辣的材料。
可是入口的這種辣，和其他的辣味完全不同。
雖然隻是淡淡的一點，但這一點，就是點睛之筆。
“此爲辣椒！”
朱元璋就跟一個炫耀自己玩具的孩子，十分熱情地爲衆人介紹。
酸辣土豆絲，薯條，烤紅薯……
玉米烙……
仙山宴的每一道菜，對于衆人而言都是新奇無比。
他們不知不覺用完晚宴。
“諸位愛卿，你們覺得，這烤紅薯可能果腹？”
“陛下，雖然不如稻米精緻，但這些食物确實是糧食！”
李善長站起來，如果說朱元璋剛才用土豆和番薯的産量來震懾他們，此時他們通過親自品嘗，也意識到這些東西的價值。
産量高，并不意味着東西賤。
至少這裏的許多東西，尤其是那個番茄炒蛋，百官一緻好評。
“此物産量，還能再提一提，據說理想的狀态下，可以再翻一番！”
朱元璋自己是吹牛逼上稅，可把李善長他們吓一跳。
在他們看來，番薯和土豆的産量，已經算得上是神物了，可這樣依然還不是上限？
“我大明得天神眷顧，天恩浩蕩呀！
臣反思自己，當時見識淺薄，沐英得鎮海侯，理所當然！”
李善長主動調解自己和沐英的關系，開始說好話。
他一說，其他官員也給沐英敬酒，道歉。
朱元璋呵呵一笑，這些人既然承認沐英的功績，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此時，也是該皇帝圖窮匕見之時。
“既然如此，那朕想起另外一件事……
兩年前，龍虎山張正常次子張異，獻上藥王稻，此稻也助我大明休養生息，頗有功勞！
朕既然賞了沐英，平安，就不能厚此薄彼，此子也當賞才是！”
張異，這個名字顯得有些久遠。
胡惟庸的表情，變得抽搐起來。
張異他一直沒有忘記，尤其是張異公開大蒜素的配方之後，這曾經一瓶千金的神藥，如今已經是普通人都能買來的程度。
百姓們稱贊小真人仁德的時候，必然會帶上他這個冤大頭。
這已經成爲了胡惟庸的心病，也是他和張異不死不休的原因。
“這樣吧，他不是嫡長子，也沒有資格繼承真人之位，朕就給他一個爵位吧！”
“不可！”
皇帝話音剛落，李善長站起來反對，其他文官，也跟着反對起來。
“陛下，您自己定過的規矩，凡爵非社稷軍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這小真人畢竟是道士，不能給爵位呀！”
大明的爵位，除了皇親國戚驸馬這些因身份獲得的人，其他人都是因爲軍功封爵。
李善長和劉伯溫汪廣洋這些人，他們是文官，可他們封侯的原因，大概也是因爲軍功。
除去這些人，朱元璋早就堵死了其他人的封爵之路。
至于世家，孔家這個例外不說，張正常這位大真人就沒有爵位。
李善長也知道自己最近有點惹到朱元璋，本想低調行事，可是老朱這樣做，就是戳了他的肺管子。
勳貴又不是什麽大白菜，找個稻谷就能封爵？
那以後爵位這個東西，是不是越來越多。
李善長從章存道封伯開始，就感覺事情不可控制。
他必須制止皇帝這種危險的做法。
“哦！”
老朱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反對，笑而不語。
他将模樣落在徐達身上。
徐達頭皮發麻，皇帝你不講義氣，合着我剛回來，你就讓我得罪人？
提到張異，老徐想着，此人說不定是自己未來的女婿，隻能硬着頭皮說：
“李相，張異和沐英他們一樣，對社稷有功！
您自己也沒親自上過戰場，但功績卻是諸公第一，也是這個道理！”
李善長深吸一口氣，他是沒想到徐達會公開反對自己。
朝中如果有人能和自己一較高下，在威望上與他平分秋色，那肯定非徐達莫屬。
徐達反對的理由，卻讓李善長有點爲難。
他自己就是文臣，有沒有軍功不好說。
所謂的軍功，出謀劃策，管理後勤算不算軍功？
這是值得商榷的。
大明的功勳中，李、劉、汪三個人算是特例，而另外兩人，被皇帝特意壓制，讓他成爲特例之上的特例。
封侯拜相，李善長一人獨占。
可你說他有沒有軍功，按照徐達的邏輯，他也可以沒有。
既然你都沒軍功，爲什麽要反對同樣沒有軍功，卻于社稷有功的張異封爵？
李善長差點氣背過去，他身子骨本來就不好，今天又被皇帝拉去勞動改造，加上氣得，整個人瞬間不好了。
“李相！”
李善長一屁股坐下去，臉上沒了血色。
朱元璋也一急，讓人趕緊去找太醫。
他雖然氣李善長，可并沒有将他弄死的想法，相反，作爲相依爲命，相互扶持上來的這幾個老臣。
朱元璋能将李善長安排在功臣第一，心裏還是有這位大臣的。
“皇上，您辛苦定下來的規矩，若是朝令夕改，百官不福呀！”
李善長知道說道理說不過朱元璋，幹脆詭辯起來。
其他人，也是目光炯炯，盯着朱元璋。
老朱的目的也達到了，他呵呵一笑：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給他封爵了，折現給他吧！”
折現，還能這麽玩？
其他人面面相觑的時候，朱元璋讓太監古來，拟了一份聖旨。
“我聽聞此人正在瓊州，幫助玄武軍建造軍營，他發明的水泥，能造堪比碉堡，可不懼狂風的高樓！
那朕就再給他賜他賜一個真人之位，秩二品……”
朱元璋借着酒意，揮筆……
洋洋灑灑，寫下一大段文字。
真人之位，隻是虛名。
可是這個所謂的虛名，并不是誰都能得到的。
當今陛下對宗教管制極嚴，很少有封賞某位的時候，當年張正常被奪了天師位，皇帝也不過給他一個真人名号而已。
如今再給張異一個，不是等于讓他在龍虎山另立法脈？
一門雙法脈，父子二真人。
朱元璋對龍虎山的恩澤，已經超過了其他人太多太多了。
百官覺得不妥，這個真人位，雖然不是爵位。
但地位肯定也相當于封爵了。
百官想要反對，但偏偏反對不得。
因爲既然承認了番薯和土豆可以讓沐英封侯，藥王稻的功勞也必須承認。
而且，如果反對張異封真人的話，難道還要鼓勵他封爵嗎？
這一場鴻門宴吃下來，衆人是難受至極。
他們難受，老朱卻很爽，他就是這麽小心眼的人不行？
将百官送走之後，皇帝每人賜給他們幾斤番薯土豆，才讓這些人眉開眼笑。
土豆和番薯如果說多好吃，也談不上。
可是有藥王稻的經驗在前，他們知道這些東西的推廣，一開始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這些是種苗。
他們當然不敢直接将皇帝賜予的東西去賣掉，但如果拿回去種，明年也能賣出一大筆錢。
李善長看着這些朝廷二三品大員們，捂着一些土豆番薯跟寶貝似的，搖頭歎氣。
如果是前朝，這些大員何嘗會看得上這些小錢？
可是大明，就算皇帝漲了俸祿，總體而言還是差一點的。
“不成氣候，不成氣候！”
李善長氣得嘴巴哆嗦，胡惟庸默默跟着李善長身後，直到此時，他才覺得這位亦師亦友的上官，真的老了。
……
幾日後，龍虎山接到了皇帝的冊封。
似乎是故意的，朱元璋明知張異在瓊州，卻沒有将聖旨送去瓊州。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
太監念出封賞的時候，龍虎山上下，一臉懵逼。
張師弟封真人了？
秩二品的真人。
也就是說，龍虎山多了一個真人，而且是和師父幾乎不相上下的真人。
所有人都望向老張，老張百感交集。
隻有他知道，這個真人位，大概是皇帝終于找到機會給張異的。
這是遲了兩三年的封賞，是他兒子應得的。
“張真人，接旨吧！”
太監讀完聖旨，見老張魂遊天外，他小聲提點了一句，張正常趕緊上來接旨。
“公公進去喝茶！”
張正常從袖口裏，給宣旨的公公送出一些碎銀子。
“不了，本公公還要回京城複命！”
公公不動聲色，将老張的銀子推回去，誰的銀子能接，但龍虎山這種已經被錦衣衛滲透得跟篩子一樣的地方收銀子，他覺得自己有幾條命都不夠。
連茶都不喝了，太監趕緊下山。
目送一行人遠去，張正常百感交集。
龍虎山一門兩真人，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張師弟真厲害呀！”
“也是藥王太上眷顧！”
“我龍虎山一門兩真人，尊榮之極了！”
和老張玩味的态度不同，龍虎山上下早就沸騰了。
以次子之身，獲真人之位。
張異給他們這些沒有出身的道士們立了一個榜樣。
想起跟過張異的鄧仲修，加上遠在瓊州的宋宗真。
吳葆和這些弟子們，羨慕得不行。
“跟着張師弟，有飯吃！”
那些學了化學技術的道士，幹起活來，更加賣力了。
“吳葆和！”
張正常喊了一聲，其他人的議論登時不見了，他們才想起來，張師弟是偷跑下山的。
他們可不要觸了師父的黴頭。
“師父，你找我！”
吳葆和屁颠屁颠，給跑過來。
“你師弟在瓊州，你給他送過去，讓他滾回來過年！
大過年的，還要在外邊，不孝子……”
老張罵罵咧咧走遠了。
吳葆和一愣，旋即，他笑了起來。
“師父，徒兒一定把師弟給叫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