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好消息?”
朱标不疑有他,道:“難道弟弟又研究出什麽好東西?”
“那倒不是,大哥還記得我們上次說的南北分榜嗎?今天我從先生那裏聽說,皇帝陛下決定,科舉分南北榜了?”
“什麽?”
朱标臉色大變,蓦的一下子站起來。
張異仔細觀察朱标的表情,卻不動神色,道:
“我從老師那裏知道很多事,其中一個是關于國子學改革的消息,如果我預想的沒錯,國子學估計要改名國子監了!
而一旦國子監成立,陛下勢必會開放更多的監生名額,如果說以前隻有功勳和官員的後代和各州府推薦上來的學員可以入學,那國子監一旦成立,我估摸着商人應該也可以通過捐錢獲得學位!
你若有心功名,找你父親運作一個監生的身份不難,要實在不行,我跟我老是說一說,讓他推薦你!”
朱标:……
他欣喜:“真哒,若是如此,我一定請要去一個名額!張家弟弟,那伱就多幫我打聽好了!
弟弟說陛下頒布南北榜,難道……你這邊走漏了風聲?”
“不知道,我也莫名其妙,對了,如果黃家哥哥有心功名,還有一條路子,就是高考移……呸,科舉移民……
大哥你的水平我不知道,但皇帝給這個政策,明顯利好商人!
商人輕别離,既然黃家叔叔要把生意遷過來,你黃家在吳地也沒有太大的勢力的話,可以考慮将家遷到北方,也不用太遠,
濟甯府那邊就夠了!
這樣的話,你考中進士的幾率會大上不少!”
朱标:……
要他真的是“黃木”,他一定特别感動張異的關心,可是如今張異的提議,句句要命呀!
陛下仁德!爲兄回去馬上去信跟我爹商量一下……剛好他最近走北方的商路,可以讓他提前想考察一下!
這天,要大變了!張家弟弟,你也算是在背後運籌帷幄,改天換地之人!”
朱标意味深長,在轉移話題之餘,也算是給張異拍了一個馬屁。
不過他說這話,也有七分真心!
“大哥你說到哪去了,我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混子!”
張異笑嘻嘻,朱标表情嚴肅:
“恐怕,你家祖師張道陵長老神仙在此,也做不到這一步……
你背後的事若是曝光,青史留名不說,就算在道門曆史上,你的地位絕不會弱于葛神仙……”
神仙之事,張異并不在意。
人活一世,自己過得舒心就行,能順便爲華夏留下一些有益的東西,便不枉他穿越一回。
至于青史留名,其實有那麽重要嗎?
就如來自未來的他,若非機緣巧合喜歡讀史,誰會知道許存仁、葛洪這些人?
普通人更關心的也不過是屏幕上扭動的小姐姐而已。
人呐,有時候所謂的榮譽不過是自己給自己強加的顱内高……而已!
在别人眼中,誰都沒有那麽重要。
不過這個道理和朱标說自然是說不通的,他幹脆不說。
隻是他灑然的态度,在朱标眼中越發神秘,缥缈若仙!
“大哥你笑什麽?”
張異見朱标盯着他笑,莫名其妙。
“我見過很多道士,其中一些算得上高道,就比如你爹張正常,也算是天下有名的道人。
隻是無論是張叔叔,還是其他的名僧、高道,我總覺得反而不如弟弟活得通透!”
“行了行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張異做出一個惡心的表情,沒好氣回:
“誰說我通透,估計我爹就不同意,且我今天剛和劉伯溫幹了一仗,大哥你這麽說有點……”
“嗯?”
剛才聊起南北榜的時候,張異倒是沒提他跟劉伯溫的事。
朱标楞了一下,張家弟弟都和劉夫子扯上關系了?
“事情是這樣的……”
張異将他和劉伯溫的恩怨說了一遍,
朱标:……
這家夥去哪都是怼怼怼呀!
張異繪聲繪色的描述,以朱标對劉夫子的了解,大概那位心高氣傲的存在,要氣出病來了。
難怪夫子會做出如此幼稚的行爲,跟張家弟弟比誰編撰的算學課本好?
“這……倒是有趣,不過弟弟你太沖動了,劉基,劉夫子是誰,那可是天下名士,權傾朝野的大人物,
你如此對他,就不怕他報複?”
張異笑嘻嘻:
“就是知道他是劉伯溫我才敢怼呀,這家夥心高氣傲,但人品還是可以的,打擊報複這種事他還不屑于做……,要是李善長李在那,我就裝孫子了,畢竟那小家夥很小氣,也不介意用權勢去對付别人!
而且,雖然我平時不待見龍虎山,可那畢竟是我家,他那一副高高在上,以爲讀了幾個書對誰都看不上的态度,我也确實不想慣着他……
都被人騎臉了,咱不能不反抗吧?”
朱标:……
虧他還擔心張異吃虧,誰知道這家夥鬼精鬼精的,對進退之道門清。
而且他對朝堂中的那些大員,似乎很了解?
“李先生小心眼,沒有容人之量,這點倒是聽父皇說過!”
朱标心裏想着朱元璋的話,口中卻說:
“那你還跟劉夫子對賭?這次我估摸着那位劉先生會拿出壓箱底的功夫,也要壓你一頭。
若不然,他的面子要丢盡了!”
張異道:
“就是要讓他全力以赴,他越是全力以赴,他就越有可能輸!
而且大哥不是我吹牛,論其他本事我可能不如這位劉夫子,編寫算學教材,他不如我!
算了,這個說了你也不信,回頭再跟你說!”
“行,那我就行先将這些藥帶走了!”
“大哥慢走!”
朱标出了道觀,頓時冷汗直冒。
他籲了一口氣,自言自語:
“當初父皇在京城置辦的産業,是真有先見之明!
若不然,今日恐怕要在張家弟弟面前曝光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藥放在侍衛遞過來的帶着冰塊的盒子裏。
然後馬不停蹄,朝着皇宮去。
“父皇,這就是張家弟弟目前手裏的藥,而且兒臣也跟他談成了條件……”
朱标将十幾瓶用瓷瓶裝的藥物,用到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手中把玩着瓷瓶,若有所思。
“一部分給孫妃送過去,一部分留在宮裏備用,剩下的,讓周圍驿站備好裝有冰塊的箱子,加急送前線……
聽說你徐叔叔最近剛好背疽發作,讓他試試!”
“是,父皇!”
老朱将這些事情安排好,自有太監進來将藥物收好!
“大都,已經近在咫尺,咱們這大明江山,拿下大都之後,算是坐穩了!”
朱标通過徐達,想起北方的戰事,心情大好。
朱元璋卻搖搖頭:
“大都是我大明拿下名分的關鍵,但戰争還不到結束的時候,起碼王保保未敗之前,這事不算完……
兩年内吧,再苦兩年!”
“那父皇等大都陷落,還讓不讓孔克堅回曲阜,兒臣聽聞,他的狀态很不好?”
朱标提醒,朱元璋也想起檢校那邊的報告。
孔克堅已經有從假瘋逐漸真瘋的趨勢,皇帝爲孔克堅編織的牢籠,對孔克堅意志的摧殘,讓人心寒。
他若有所思:
“你是怕在你施恩孔讷之前,那家夥扛不住,先走了……?”
朱标點頭,同時也露出一絲不忍。
“孔讷是個好孩子,父皇也看見了,如今他對我大明算得上歸心了!
自從上次在禦書房中一跪,朝中的大臣對他也頗爲認可。
有擔當,有孝心……
父皇對他的期待,他應該都做到了。
如果您能在此時拉他一把,他一定對大明死心塌地!
而一個孔克堅,已經不足爲慮!
我大明拿住天下的大勢已成,父皇也不需要某人爲人質了,
且就算孔克堅出去,已經無關大局!”
朱元璋低下頭,認真思索朱标的建議,旋即他搖搖頭,否定了朱标反了孔克堅的建議。
“下個旨,給孔府送去一些賞賜,讓孔讷有空了,多帶他爺爺出去走走……”
朱标愣住,臉上有了一絲喜意。
雖然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可是皇帝終究松了口。
他對孔克堅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孔克堅的心病,來自于京城那座孔府無處不在的耳目。
作爲一個裝瘋賣傻的人,他知道朱元璋在監視他,朱元璋也知道孔克堅知道自己監視他。
但大家呀,就保持一個完美的默契,彼此都不揭破那層紙。
孔克堅也因爲如此,哪怕在府邸中都戰戰兢兢,不敢有半點破綻露出。
就算是睡覺,都睡不安穩。
人在這種環境下生存,不瘋狂才怪。
其實孔克堅并不知道,就他那點城府,其實他在孔府中的日子,無數次露出破綻了。
隻是皇帝選擇,當沒看見……
孔讷曾經想過帶孔克堅出去踏青,但一直沒有成行,其中也和朱元璋不開口有關。
現在朱元璋開了個口子,至少孔讷可以帶着他出去“放風”。
這對于前任衍聖公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對了,父皇,兒臣今日還聽到一件趣事!”
朱标又将張異告訴他的,關于他和劉伯溫打賭的事情轉告皇帝。
朱元璋聞言,難得哈哈大笑起來。
張異這小子怼劉伯溫,句句怼在皇帝的心上,簡直跟自己的嘴替一般。
“劉伯溫這個人,品性是沒的說的,不過就是太心高氣傲了,他那性子除了朕,估計誰都不服……
李善長他也不服,所以他們有了矛盾,
朕将他放在禦史中丞的位置,也是看中他的能力和德行
可南北榜這件事,他确實讓朕失望了,你争取利益可以,朕也明白既然你帶了這麽多人總要爲他們争取利益。
可公利和私利,一個禦史中丞首先要擺正他的态度!
張異那小子倒是替朕說了朕不方便直說的話,這小子當賞!
有他敲打劉伯溫,就不用改日朕再當惡人了!
至于……”
朱元璋想起朱标說的,劉伯溫居然要和張異打賭,嘴角不禁挂起一絲弧度。
把老劉逼到這程度,也算不容易。
“雖然張異那小子能能從天書上看到許多奇怪的東西,但朕也信得過劉基的本事,他們要比朕就當裁判,到時候肯定不會特意偏袒任何一人!”
皇帝自己對這件事,也是很期待的樣子。
朱标繼續說,将張異提議他找國子監的路子說出來。
“特娘的,這小子邪門……”
朱元璋聽到這事,頓時毛骨悚然。
國子監,這家夥連國子監都想出來了。
要知道從算學入科舉之前,朱元璋從來沒想過擴充國子學這件事,隻是因爲算學需要找老師,要改革……
連帶着國子學也需要改革!
老朱準備遷徙國子學的時候,國子監這事他都沒想好呢。
将國子學改名國子監,就是他昨天晚上來臨時想出來的決定。
具體如何改革國子監,朱元璋自己都沒有腹稿,
張異那臭小子已經幫他規劃好了,甚至連外人可以通過捐錢獲得捐監這種身份,他都想到了。
那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看到的未來,自己一定這麽改革過。
朱家父子:……
雖然已經習慣且知道張異有仙緣,但還會時不時被他震驚一下。
“那就先不要捐生了,你要是去國子監上課,豈不亂套了?”
“父皇,好像因爲南北榜的事情,張家弟弟對我們的身份也有了一絲疑心,所以今天他才在試探我!
還多虧父皇真的編了一個商人的身份在應天府,宅子,店鋪這些産業都在,兒臣才不至于在弟弟面前露了怯!”
“檢校本身就是在市井中爲朕監察百官,安置一些産業,也是朕在見識過【水軍】的實力之後,臨時的想法!
他懷疑就讓他懷疑去,朕在應天有自己的布行、酒樓、過陣子還會有個制作鉛筆的工坊,他張異想看哪個,就帶他去……”
“咱們家還有酒樓?”
朱标瞪大眼睛,這件事他不知道呀!
自己老爹是真的想在應天打造一個商業帝國?
就算是爲了騙張異,也不能做到這份上吧?
“揚州一事,朕也有一些心得,這酒樓簡直就是散布謠言的最佳場所,朕肯定要控制一個……
其實朕也在試驗,是不是能将另一支水軍給組建起來,張異說的【傳播學】,是正兒八經的帝王術啊!
朕想嘗試一下,如何利用傳播學,控制天下輿論!
回頭你去見見高見賢,他會告訴你咱家還有多少【産業】,
讓你學習治國,參與政務還早,你可以拿那些東西試手一番!”
朱标:……
敢情傳播學這件事,在朱元璋那裏還沒過去,而且他樂此不疲,已經暗中鼓搗出那麽多東西?
不過也難怪朱元璋上心此事。
老朱對和士大夫階層争奪“口舌”之權,可是認真的!
讀書人掌握了知識的壟斷權,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也控制了天下的輿論。
在這一點上,君王擁有天生的劣勢。
如果王權衰落,一個帝王想聽的,想看的,他們後世如何被後人評價,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這件事其實自古都一樣,不過朱元璋顯然不甘心。
不過這樣也好,皇帝專心創業,也爲“黃家”打造了一個完美的産業鏈。
張家弟弟即使有些小懷疑,他去打聽一下也不會讓他們父子露出破綻。
隻是朱标覺得,從張異開始産生懷疑的那一刻起,恐怕他們的身份就無法維持多久了。
以後,大家彼此攤牌,如何将情感和信任維持下去,才是關鍵!
将這些事都安排好後,朱标告辭,回去讀書去了。
“大蒜素跟胃酸的反應,會讓藥物的效果大打折扣,所以隻能繞過胃部,用直腸吸收藥液……
胃酸,本宮好像上次在哪看過?”
朱标讀書的時候,,想到那個跟他性命攸關的大蒜素,又想起那種古怪的給藥方式。
他終于想起一本書,張異的《十萬個爲什麽》。
朱标開始尋找那本書,卻怎麽都找不到。
“難道上次徐家妹妹拿走的幾本書裏,有《十萬個爲什麽》?”
朱标:……
他上次心不在焉,還真沒發現徐妙雲拿走的書,是《十萬個爲什麽》!
此時,
徐府,
一個小女孩合上《十萬個爲什麽》,意猶未盡。
“後邊的九萬九千九百個爲什麽,什麽時候才能看到?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那裏還有沒有後邊的冊子,好想看呀!”
“姐姐姐姐……”
徐家丫頭正在思索的時候,徐允恭跑進來,徐妙雲無奈,抱起弟弟跟弟弟說話。
“娘又亂說話了,唉,爹爹教她不要聲張的……”
徐家丫頭無奈,謝氏那個毛病她也清楚,雖然才五六歲,但面對自己的娘親,她總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操心的老母親。
“我去說說娘!”
徐妙雲抱着弟弟,準備去找信國公夫人的麻煩!
……
應天,劉府!
劉伯溫下朝之後,就開始在書房裏奮筆疾書。
他參考的書籍,散落一地,
劉老夫子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認真去編撰一本作品。
這本作品,自然是大明未來的《算學》,他正忙着,此時仆人來報:
“老爺,楊憲楊大人來訪……”
“他來了?“
劉伯溫放下筆,轉身出門前往會客廳。
仆人奉茶,老劉将所有人都打發下去。
“楊大人這麽快就有了結果?”
“運氣好,倒是真打聽到一些東西,關于陛下後邊那位高人,我想我有些眉目了!”
“他是誰?”
“張三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