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呀……”
張異低下頭,想着要不要滿足黃大哥的好奇心!
過了一會,他點點頭。
反正朱标之死這件事,他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多知道一點,少知道一點也沒差。
他認識黃和父子也有幾個月了,雙方相處還是很不錯的。
張異讓鄧仲修泡了一壺茶,兩個人還是在熟悉的地方。
“太子殿下呀,說起來他的死,卻是三個字,意難平!
他留下太多的遺憾了……”
朱标放下手中杯子,平靜地看着張異。
發現自己會死之後,他經曆過迷茫,悲傷,恐懼,到獲得大蒜素的喜悅,最後變成此時的甯靜!
還有一絲好奇!
“其實你不用爲你的心上人擔心,她死了之後很多年,太子殿下才會死!
太子殿下的死期,是二十四年後的洪武二十五年,于陝西替皇帝巡遊的時候感染風寒,回應天而死!”
“二十四年後?”
二十四年是一個非常遙遠的年份,朱标目前也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确定自己的死期之後,他的心情再次放松,
所謂五十知天命,他仿佛在此時也知道了自己的“天命”!
三十七歲,在這個人均壽命隻有三十多歲的年代,這似乎也不是一個不能接受的壽元。
就算自己天數難逃,二十四年,也可以爲父皇分擔很多憂愁,也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子女和妻兒,甚至如果他的死是必須的,他也可以安排好善後事宜。
總而言之,真正确定自己死期之後,朱标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張異看他如此,也是欣慰。
他告訴朱标太子死期,也有一層勸誡的意思,畢竟當個舔狗也不能當一輩子。
二十四年後,如果朱雄英沒死的話,常氏估計都當奶奶了。
年少時的輕狂,終究還是會過去。
“那,太子殿下的生平,我可以多問幾句?”
見他放松下來,張異心情也好,微微點頭。
“縱觀太子殿下一生,溫文儒雅、敦厚善良,他也許沒有皇帝的武功,卻有着當今陛下所無的寬厚,但性子寬厚,卻不等于這位太子軟弱,他同樣不缺乏殺伐的決斷!
隻可惜,一切都在洪武二十五年戛然而止,也逆轉了大明部分國運!”
“具體是什麽?”
朱标深呼吸,他感覺今天張異會給他透露的東西,肯定是影響深遠的,關于大明的未來!
“遷都!”
雖然聽張異預言過許多次,但朱标聽到這兩個字,依然心驚肉跳。
身爲朱元璋的兒子,朱标能知道朱元璋很多未曾對外說的事。
其中遷都,皇帝也曾經跟他說過,當時金陵城并非他心中第一首選,隻是北方勢力太強,所以才把南京當成首都。
這件事,目前恐怕隻有他這個太子和幾位近臣知曉。
不管誰知道這件事,反正是絕不可能傳到張異耳中,他不動聲色,問:
“爲什麽陛下會遷都?陛下想遷哪?”
張異道:“今年大都會破,但陛下并不會考慮大都,陛下心中真正考慮的地方,是宋時首都開封,和唐時長安,這是他心中夢中的都城!
而太子朱标就是巡視長安之後,才會染病身亡,此事對于大明的影響極其深遠!所以我老是說用意難平來形容太子殿下!
他的死有兩個影響,其一是他本來就是皇帝心中唯一的繼承人選,在他死之前,他是天下權勢最大的太子,是大明的副皇帝,他的死讓陛下毫無準備,對于帝國傳承的計劃也打亂了!
其二,遷都這件事,和我說過陛下的文治武功中的文治息息相關,彌合南北……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讓北方百姓歸心!
大明是南邊的朝廷,班底都是南方人,未來科舉之後的大部分官員,也是從南方選出來!
其實在當時,南北人心湧動,已經到了一個很嚴重的程度!
如果皇帝遷都,将國都安置北方,本身就有很強的安撫人心的作用!
隻可惜太子一死,陛下也無心遷都,這一曆史進程也算是徹底被打斷了……”
驅逐鞑虜,彌合南北
是張異給朱元璋做出評價的兩大功績,隻是驅逐鞑虜朱元璋做到了,彌合南北這件事,他确實也努力去做。
隻是這件事做的其實并不算好,朱元璋本身意識到過這個問題,也試圖解決。
可朱标一死,老朱的注意力馬上轉到其他上邊,再無心顧及這個問題。
一直等到他死去那年,南北榜爆發,朱元璋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可惜那時候,他已經時日無多,隻能坐視問題爆發,卻無奈去世。
這隻是朱标死後引發的兩個後果,就不用提後邊的靖難,老朱爲了給朱允炆鋪路大殺功臣、西南的開發也不會停下來……
所以說,太子之死,影響深遠!
平靜的聽着自己的時期,還有死後對大明的影響,
朱标在悲傷之餘,也陷入一種特殊的情感之中。
他從張異娓娓道來的話語中,讀出朱元璋對自己死去的絕望。
父皇一生,真的已經把最好的東西給他,他也做好了一定要當一個好皇帝的準備,卻未曾想,老天爺會給他開了這麽一個玩笑。
正應了張異那句話,意難平!
老天爺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給了他們父子各自一刀。
而如今。
朱标看着眼前的那個玻璃瓶,心頭的火焰燃起。
既然天數已變,自己就絕不會讓這些遺憾再次發生,而且,他會以比原來十倍,百倍的努力,去報答父皇對自己的信任!
這大明,不該隻局限于天下。
朱标至此,徹底放下對自己死亡的恐懼。
他冷靜下來後問的第一件事就是:
“那你覺得,開封和長安誰更适合成爲首都?”
張異想了想,搖搖頭說:
“都不适合……”
“長安從唐朝以後,其實已經榨幹了所有的潛力,滄海桑田,附近的土地也不适合農耕!
如果沒有足夠的糧食,就不能承載太多的人口,難道皇帝還要從江南運糧,就是真的如此,那要通過什麽方法去運,成本幾何?”
張異這些問題朱标都回答不上,
張異繼續說:
“另外一個開封城,也有跟西安一樣的問題,就是經濟不行!
其實從宋滅之後,天下經濟早就轉移南方,就算定都開封,同樣需要南方的錢糧,隻是相對西安,開封府相對好一些,但開封也有開封的問題……
無險可守……黃兄伱想想當年宋是怎麽完蛋的……”
朱标問: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覺得哪裏可以!”
“未來的元大都不錯!”
張異笑嘻嘻,見朱标一臉不服氣,他補充道:
“我說的是天下大定,蒙古人的王庭破了之後的大都,可不是現在呀……”
朱标回:“如果你說大都,我覺得還不如金陵城好!”
“金陵城自然有金陵城的好,這裏富庶,也能據長江,隻是國都設在此處,陛下就别想收攏北方的人心了,就算陛下在意這個,遷都北方也是勢在必行!
江南的偏安一隅,是守不住這大好河山的!”
聞言,朱标若有所思,朱元璋其實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朱标死後,老朱絕了遷都的決心,所以關于北方的問題其實也一直沒有解決。
朱棣繼位之後,他的大本營河北那一帶還造反不斷。
真正彌合南北,還是朱棣遷都之後事。
大都、開封、西安都好,遷徙北方是最合适的,可是具體遷往哪裏,張異作爲後世之人,他當然選北京。
但他也知道,那時候的元大都,根本不可能被皇帝選中,北方元朝的勢力,就算給趕出蒙古,也依然擁有足夠的實力打回來!
從洪武五年那場北伐的失敗,大明錯失了一鼓作氣解決北元的時機。
在後來的二十年裏,北元都是心腹大患!
可是二十年後,未來的順天府完全有定都的可能性。
“我們要接受一個現實,那就是天下的經濟中心,已經徹底轉到江南,所以就算遷都的話,糧草運轉是最爲重要的事,比起開封和西安,大都有一個很大的優勢,那就是從南到北的水路暢通……”
“雖然隋文帝修的那條運河現在已經廢得差不多了,但畢竟還能用,如果咱們在這修一條運河,完全可以解決運糧問題!
而且一條運河,周邊彙集的城市,一路都可以盤活……
這明顯是更劃算的生意!”
反正是鍵政,張異聊得興起,幹脆直接給朱标畫出一條中原的草圖,并且将後世用了大帝修築的京杭大運河畫出來!
這條河一畫,朱标登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仿佛張異說的答案,就是最優解!
海運雖然不太行,但也可以作爲運糧的補充!”
張異又指着海岸線說。
海運,其實在老朱禁海之後,這條航線也沒有停過,隻不過海運運轉的糧食并不多!
朱标看着那條海岸線如遭雷擊。
張異說别的他不行動,海岸線讓他想起父皇的玄武軍。
玄武軍是老朱等安定四方之後爲大明水軍留下來的種子,既然是種子,一開始肯定不會有太大的發展。
可是你留了番号,組建水師,總要練兵!
張異無心的體型,似乎又爲他找到一個理由。
“大都!”
朱标看着地圖上,那座還不屬于大明的城市,心頭狂熱!
“口好渴!”
張異一番酣暢淋漓的鍵政之後,終于沒了聊天的興趣,他喝了一口水,還打了一個嗝!
那憨态可掬的形象,絲毫無法讓人将他和剛才那個指點江山的孩子聯系起來。
“對了,我這次來,差點問你問另一件正事,說起來還要感謝你,黃家弟弟……”
“怎麽說?”
“你不知道嗎,今天皇帝下了聖旨,算學入科舉了……”
朱标離開皇宮之前,皇帝的聖旨也到了中書省。
算學入科舉,随着聖旨下來,一切塵埃落定。
張異表情有些恍惚,他又成功了影響曆史了?
雖然張異已經做好了準備,可這一天真來的時候,他也覺得恍如隔世。
“所以,我第一時間來找你學算學,對了,聽說你老師的日子最近不太好過?”
朱标很快将話題引導到許存仁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