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朱棡,朱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四,你說……”
“二哥,明明是伱提議的!”
“要不老三說吧……”
三小扭扭捏捏,半天說不出來意,朱标佯裝發怒:
“你們不說本宮就走了!”
“大哥别走……”
朱樉見朱标拂袖,就要出東宮去,趕緊拉住他。
“大哥,你最近經常出宮?”
三人用試探的語氣,試圖給朱标套話。
朱标又好氣又好笑,這三個家夥撅撅屁股,他就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麽?
“嗯!”
朱标自然不會透露張異的存在,隻是回了一個字。
三小見朱标不上套,隻能繼續尬聊:
“就是不知道宮外怎麽樣,外邊好玩嗎?”
朱标闆着臉,道:
“你們還想出去玩?這宮裏的規矩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皇子未成年禁止出宮,等你們封了王,以後有了自己的王府,想走就能走了!”
此時雖然老朱未封王,但他們這些子女們大概都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
三小聞言哀嚎。
“成年要多少年呀?”
“大哥,我不喜歡當這個皇子,以前父皇還沒當皇帝的時候我們還能到處跑,想走就被關在這個臭皇宮裏,跟個囚犯一般,都說應天府好,可是我們住在這應天府裏,卻不知道應天長什麽樣?”
朱棣年紀最小,也是最皮,朱标說完他就忍不住抱怨。
隻是他說到一半,卻感覺朱标的目光變得淩厲起來。
朱棣吓壞了,趕緊跪下。
“誰讓你們是天家子弟?你們的身家性命關系國本,如何能随意出去?
這大明新立,外邊不知道有多少蒙古人的奸細,就是本宮出宮都要小心翼翼,你以爲自己有多少本事?”
朱棣跪着,有些不服氣:
“我又不當皇帝,出事也不礙事……”
“你再說?”
皇帝一詞再次刺激到朱标的神經,變得怒目圓睜。
朱棣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吓得哇哇哭,朱标轉身問已經驚住了的朱樉和朱棡:
“你們也是這樣想的?”
朱樉和朱棡将頭搖頭撥浪鼓,自然不會承認。
朱标登時覺得有些意興闌珊,轉身就走。
兄弟之情,帝王之位?
老四今日的說辭他可以當成童言無忌,但日後他們長大之後,心裏真的不會觊觎這帝王之位?
朱标出了東宮,無處可去。
于是他又來到他熟悉的禦書房。
老朱工作的時候,并不太喜歡太監進去煩他,朱标謝絕了太監的通報,徑自進入。
他剛想喊一聲朱元璋,卻見父皇看似坐的闆正,其實已經在椅子上寐了一會。
他深吸一口氣,卻是沒有叫醒朱元璋。
從當皇帝開始,一天十二時辰,朱元璋每日在禦書房批閱奏疏的時間超過六個時辰,被張異那句“千古一帝”刺激過後,他變得更加勤奮。
朱标環顧四周,卻發現一張毯子,他剛想給皇帝披上,卻發現老朱已經被驚醒。
“你來了……”
皇帝醒來發現是朱标,一身警戒放松不少。
“不是讓你去陪陪你娘,怎麽又跑到這裏來了?”
“父皇在爲國師操勞,兒臣不能爲父皇分憂已經是罪過,如何還能休息下去?”
“胡鬧,朕跟你能一樣嗎,以後有的是你操勞的時候……”
老朱雖然在訓斥朱标,眼中卻露出欣慰之色。
旋即,他坐直身子,本能拿起奏疏又想批閱,但他想起一件事,問:
“常遇春他家閨女,可曾說了點什麽?”
朱标:……
朱元璋讓他去找馬皇後,大概也是這個意思。
雖然老朱在很多地方布置了檢校,但清心觀内部沒有,藍氏去尋張異問前程,皇帝對張異的回答很是在意。
其中常氏這個未來的太子妃,朱元璋自然也想知道張異如何對她說?
朱标想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将自己的推測說出來,隻是說:
“常家妹妹所言,和我們在張異那裏聽來的無般一二!”
朱元璋聞言,若有所思,他看似漫不經心對朱标說:
“你們二人的婚事是我跟你常叔叔在小時候訂下的,但如果……你若有想法,朕可以給你換個太子妃!”
朱标搖搖頭,道:
“父皇,未來之事虛無缥缈,張家弟弟所言也不見得爲真,若是因爲這種事背約,一來也寒了常叔叔的心,二來也會傷了天家的威信!且張家弟弟給長常家妹妹出了主意,說天數已變,也能改變她的命運!”
“天數已變,是因爲種痘法嗎?
那些臭道士就是讓人厭煩,說話藏頭露尾的,張異那小子也是一樣,朕真想将他吊起來,好好拷問一下這小子藏了多少東西?”
提起這件事老朱就有些煩躁,但他的話也隻是随便說說。
确定張異的價值,也了解那小子的性格。
他明白自己皇帝的身份一旦曝光,張異胡說八道的概率很大。
那小子可絕不是什麽正直之人,有了身份的顧忌,張異絕對不可能如現在暢所欲言。
隻是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能瞞着多久?
未來,想要利用張異,他得找出一個合适的,能夠相處的方式。
朱标從老朱的眼中讀出一些擔憂,且他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
既然他都能從張異的蛛絲馬迹中猜測到自己的命運,難道父皇不會知道?
他是“千古一帝”,那他孫子爲什麽會被幽禁一生,皇帝難道想不到自己不在的可能?
也許……
朱元璋并不想面對這種可能?
或者,他心裏已經有了備用的方案?
那個方案,是替代自己的方案嗎?
朱标深吸一口氣,将自己胡思亂想的事壓下。
“行了,就看着吧,你出去,回去好好休息!
朕剛才收到消息,孔希學的兒子今日就能到應天了,明日朕會招他入宮,你多跟他親近一下。
衍聖公這一脈,就算咱們再不喜歡他,也隻能将他們高高奉着,畢竟這天下還要靠那些讀書人去治理,做的太過,會寒了他們的心。”
朱标聞言,道:
“父皇然孔讷入京,是打算……好好培養此人?”
“培養談不上,孔家人老老實實在曲阜待着,就是最好,若不是孔家那個老家夥作妖,朕至少會給他一個體面。
孔克堅也好,孔希學也好,心裏畢竟不會真的向着大明朝,這樣的孔家朕不喜歡,隻是想要改變他們很難了,
既然如此,朕還不如期待一下第三代!
他們孔家人畢竟掌握着【教權】,那些家夥在曲阜著書立傳亂說,朕也不能輕易對他們下手,輿論啊……”
朱元璋提起這個,就忍不住歎息。
不當皇帝之前其實他并沒意識到這個問題,以前大家夥一起造反,朝不保夕。
所以無論是李善長也好,劉伯溫也罷,大家夥相處起來還算愉快,等到當了皇帝,君臣之間隐約也出現了一絲隔閡。
這一層隔閡,是相權和皇權。
如果按照張異那個臭小子的說法,這是士子集團和君王之間争鬥,從漢朝獨尊儒術開始,這種争鬥就沒平息過。
讀書人需要将一身所學賣與帝王家,實現自己的抱負。
可帝王何嘗不需要士子幫他治理天下?
所以哪怕是異族入侵,代表讀書人的精神圖騰的孔家都會受到尊重,這種尊崇不以皇帝的喜好而轉移。
因爲讀書人掌握的權力,除了和皇帝分天下的治理之權,同樣還有對知識傳播,主導輿論的權力。
君王可以壓士子一朝,卻不能阻止那些人亂說。
多少皇帝被那些家夥在史書上污蔑,被寫成昏君。
朱元璋不喜歡這種局面,卻也不得不妥協,他将孔讷搞到應天,也是這個道理。
不過,張異那招邪門歪道,卻似乎給老朱打開了思路。
似乎有一種方法,可以撬開那些讀書人牢牢掌握的傳播權的口子?
這件事以後再說,皇帝搖搖頭散去自己腦海中的雜念,對朱标說:
“孔克堅,孔希學是得了元朝好處的人,他們的心思已定,就算未來我大明将蒙古人趕出去,也很難獲得他們的好感,所以這兩個人争取與否,并不足以挂齒,
孔家人是否心向朝廷,還要看他們的第三代,如今這孔讷年紀還小,有拉攏的價值!
讓他見證我大明之興盛,施以恩惠,他自然會和父輩不一樣!”
朱标疑惑:“父皇,既然您打算拉攏孔家,爲什麽要如此對待孔克堅呢?您如此對待孔克堅,就不怕仇恨傳遞下去?”
朱元璋笑:
“孔克堅自作聰明,朕自然要好好教訓他。朕又怎麽會怕他們孔家,孔家就算再恨朕,最多也是無能狂怒,他們除了後世立書罵朕,還能做什麽?
更何況,朕還給他們找到宣洩口……”
“父皇指的是張家?”
“沒錯!”
朱标對朱元璋的手段已經有些了解,所以馬上反應過來。
孔家再恨老朱,他們也拿皇帝沒辦法,人在無能狂怒的時候,就是遷怒于人。
還有什麽比張家更好的遷怒對象嗎?
張孔二家都是世家,都在蒙古人手裏當過漢奸,憑什麽龍虎山現在混得風生水起,孔家卻被打壓?
老朱故意把張正常和孔家人湊在一起,一來是利用龍虎山刺激孔家,二來未必不是想用孔家的恨意制約他準備提攜的龍虎山。
這就是帝王心術。
“至于孔讷……”
朱元璋開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