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
她想要把手拔出來,,但是黏糊糊的淤泥像是有生命那樣黏得死死的,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聽起來吃得很不錯。
救命啊!!她不會真的要被當成晚餐吃掉了吧!
“人類……好吃……人類……”
聲音不知道是從哪裏發出來的,淤泥怪幾乎是挂在她身上,湧動着,蠕動着,泛着暗綠色的幽光,粘稠惡心。
“好吃……還想吃更多……”
淤泥越湧越多,直到她根本走不動路,半邊身子被吞沒,惡心的污泥就要舔上她的臉頰,腥臭氣味萦繞鼻腔,刺鼻難聞,聞久了,甚至還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沉重無比。
感覺有點……呼吸不上來了。
蕭星星努力拖着身子往外面走去,月光輕柔甯靜,仿佛時間都暫停,與倉庫内的生死時速形成對比。她一步步走去,,眼中剩下的唯一目标就是走到光線底下,至少——至少不能死在那種黑漆漆的地方!
“呃嗯——!”
她用盡全力,朝門外伸出手。
“星星!”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是誰?
月光下,那頭近乎白金色的黃頭發恣意飛舞,他像是踏風而來,頭發吹得亂糟糟,底下的一雙黑眸燃燒着火焰沸騰着水,劍眉緊蹙,在見到她的一瞬間才松開了些,但看清如今形勢以後又戾氣四起。
“放開她!”
他怒吼着,拉住她的手用力将她從淤泥之中拉出,又用極快的速度将倉庫門給重重關上。
那麽危機的情況就這樣結束,四周重新歸于平靜,隻剩下他們此起彼伏的喘氣聲。荀珲看過來,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少女,難以置信地盯着她被淤泥爬過而變得破破爛爛的衣服和黢黑且黏糊糊的手臂。他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擦拭——還好,這層黑色還是能夠擦掉的。
“星星,你沒事吧?!對不起我來晚了,剛剛這個世界變得很奇怪,我找了很久的路才找到這裏。”
他急得快要哭出來,替她清理淤泥的動作顯得慌慌張張,本就被啃得破破爛爛的衣服被他沒輕沒重的動作擦破,整個肩膀都露了出來。
“星星,你……沒有受傷吧?”他定定地看着她抹掉污泥後變得雪白的肌膚,眼神發直,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要、要是還是害怕的話可以來我懷裏……”
蕭星星還有些驚魂未定,并沒有在意自己的着裝問題,隻是默默清理着身上的髒東西以及觀察自己的手有沒有異樣。聽到荀珲這麽說,她頓了頓,擡頭看向他。
無意之中闖入了他的黑眸之中,那裏有一閃而過的驚慌,随即又很快地藏于眼底。他笑了笑,還是那副傻裏傻氣的憨笑,一邊撓撓後腦勺,一邊幹巴巴道:“哈哈……那個,我就是開個玩笑。我覺得星星你看起來還是很害怕的樣子。”
“……”
“星星?你一直看着我幹什麽?我臉上有奇怪的東西嗎?”
荀珲眨了眨眼睛,下垂狗狗眼顯得可愛又無辜,往日看起來軟乎乎的蓬松頭發好像變油了,塌下來貼着頭發,甚至在月光下還反着光——
不對勁。
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但就是覺得不對勁。
蕭星星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
“好,那你抱抱我吧,我有點……害怕。”
“真的可以嗎!”他興奮極了,音量提得很高,立馬湊上來一把抱住了她。非常用力,幾乎要将她骨頭也掰折的力度。他的體溫不複以往的炙熱,反而是冰冷的,沒有生息的,有些熟悉,但更多是陌生的氣味撲鼻而來,蕭星星正在尋找有沒有那股熟悉的茶香,但實際上,在被抱住的一瞬間,她就可以意識到眼前的這個荀珲……不是他。
真正的荀珲氣味是溫和且醇厚的,是永遠熱烈,永遠清爽的陽光和風,才不是這股陰冷潮濕的味道。
“……”
但是不能驚訝,也不能表現出害怕,這個奇怪的家夥要僞裝成荀珲的樣子來靠近她,那一定是不希望她發現身份。她必須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從這裏離開!
“啊……好香……”
“你身上好香啊……”
耳邊傳來癡迷的低語,冰冷的吐息灑在肌膚,像是蛇信子掃過寒毛,刺刺麻麻,激起大片雞皮疙瘩。
腰身上的雙臂收得越來越近,蕭星星要呼吸不上來,冰冷且堅硬的胸膛如同一堵厚實的銅牆鐵壁,将她禁锢在其中無法動彈。
披在肩膀上的外套掉落,大半個肩膀暴露,“荀珲”垂下頭,将她壓倒在地上,唇貼在肩膀上,用尖尖的犬齒摩挲着皮膚——
好痛……
蕭星星想要推開他,在地上摸索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将其握在手裏——
“呃!”
一聲悶哼,壓在身上的“荀珲”轟然倒在她身上,意外的是輕得沒有一點重量,來人一把揪着他的頭發将人拖走,隻見“荀珲”倒在地上,反着白眼,整個身軀如同被放氣的氣球一樣迅速幹癟,場面一度十分驚悚。
“星星你沒事吧!”
有件外套再一次披到了她身上,這次是帶着溫度和熟悉氣息的。她被人緊緊抱住,雙臂比她還要顫抖。
“我來了,别害怕……别害怕。”
蕭星星從沒聽過自己的哥哥用這樣慌張急切的聲音說話,經過了剛才的事情以後,她不由得懷疑這人是不是真的蕭珩彥。
“哥哥……?”
“是我,我來了……”
“月亮彎彎似小船,星星閃閃似什麽?”
“……這是什麽?”
“暗号,要對上我才能确定你真是我哥哥。”
青年無語凝噎,沉默了半晌才輕悄悄地唱出下一句:“星星閃閃似星星,我把星星手裏放,快點快點睡覺吧——”
這是很久很久之前,他們關系還不錯的時候自作曲自作詞編的一首搖籃曲,其實來來回回就這四句歌詞,蕭星星記得很牢,就是不知道蕭珩彥還記不記得。
但還好,他也還記得。
一旦确定是本人之後,蕭星星攥着他的衣襟,剛才的恐懼和害怕全部都溢了出來。無論是淤泥怪物,還是這個假扮荀珲的氣球人,她其實真的都快吓死了。
“哥……”
“……”
聽到懷裏妹妹帶着哭腔的呢喃,蕭珩彥也不太好受,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撫摸她的頭發和脊背:“想哭就哭吧,這裏隻有我在……還有,對不起,我來得太遲了……”
“對不起。”
他不知道道了多少次歉,但好像怎麽也不夠,怎麽也無法熄滅内心中的自責和後悔。
夢境都是有放大人心中情感的功效,現在肯定……也是一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