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跑山頂上看流星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第一次體驗，怪緊張的。
臨出門前，蕭珩彥從頭到腳審視了一番她的穿着，眉頭皺地緊緊的。
“穿太少了，再加多件外套。”
蕭星星已經把最暖和的羽絨服給穿上了，現在站在家裏已經熱得臉頰紅紅:“我覺得已經很暖了……這件羽絨服是媽媽買的，很保暖的。”
“……”蕭珩彥沒說話，盯着她空蕩蕩的脖子，歎了口氣，将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給她圍上去，隻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太熟練，差點把她纏得透不過氣。
帶着清冽氣味的圍巾将她的半張臉都藏了進去，她好不容易把多餘的布料從臉上剝下來，就看見蕭珩彥看着她，眉眼中隐隐流露出笑意，那副在偷笑的嘴臉讓她有些忿忿。
“笑什麽？”
“沒什麽。”
他很快就收斂了笑容，最後再給她套上帽子，就出門開車去了。
雖然說是附近的山，但開車也需要開四十分鍾左右，等他們開到山腳底下時，時間已經十一點了，可這山下停滿了車。看來大家都是看到了新聞專程趕來看流星的。
看着周圍的人提着大包小包上山，看起來是打算在山頂上露營過夜。然而他們倆隻帶了兩個背包就過來了，寒風簌簌，蕭星星跟在哥哥身後，久違地開啓了爬山活動。
這座山其實不算高，修了階梯之後路也好走了不少。但蕭星星是個沒什麽用的體力弱者，剛走一半就氣喘籲籲，半張露出來的小臉被寒風吹得通紅，額前劉海更是淩亂地翹起。
蕭珩彥回頭看了她一眼，少女整個人都縮在了臃腫的羽絨服裏，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像一隻小烏龜一樣慢悠悠地爬着。就以她這速度，估計等她爬上去流星雨都已經下完了。
無奈，蕭珩彥隻好停下來等她一會兒，将保溫杯遞給她:“還爬得動嗎？”
“……還、還行。”聽聲音聽起來不太行，夾着嚯嚯風聲，感覺下一秒馬上就要斷氣。蕭星星靠在樹幹上喝了一口水，終于緩了一口氣過來，“我還能再堅持一會兒……”
“……”
蕭珩彥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懷疑。他思考了幾秒，将背在身後的背包調轉到身前，道:“我背你上去吧。”
他直接在她面前蹲下來，寬厚的肩膀看起來十分可靠。這道她從小就在不斷追逐的背影不僅會停下來等她，甚至還願意帶上她一起——蕭星星一時之間感覺眼眶有些酸澀，捏着衣角不敢上前。
“我……真的可以自己走的……”
“别廢……咳，不要浪費時間，現在我背你上去才是最快的辦法，再晚一點就看不見最精彩的流星雨了。”
他也沒有回頭，聲音順着寒風吹到她耳邊，可是卻沒有寒風這麽冷了。
“更何況是我拉你過來的，我得負起這個責任。”
“快上來。”
“……”
又有一顆流星從天邊夜幕中劃過，留下零散缥缈的星屑和天底下所有正在觀看流星的人的願望。
或許流星雨真的有可以實現願望的魔力，她小時候的願望在遲到了這麽多年以後終于實現了。
“……”她走上前，趴在了哥哥的背上。她的哥哥雖然看起來不是特别強壯，但也擁有一個成年男性該有的力量，就算背着她還有兩個背包，每一步都踏得那麽沉穩有力。
“哥哥。”
少女在他耳後悄聲喊了一聲，輕輕飄飄又有些甕聲甕氣的，被夜風這麽一攪和，蕭珩彥沒有聽見夾在其中的哭腔。
“什麽？”
“其實我……一直都想和你一樣，學習好體育也好，可以輕松考上年級第一，最後考上一個好大學——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是不是就是因爲這樣，爸媽才不喜歡我……你、你也是——”
“……”蕭珩彥聽到了身後的碎碎念，他明白，這些都是妹妹藏了這麽多年的心事和委屈，但是因爲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也沒有，所以直到現在，在這個不知道是真還是假的夢裏，才終于聽到了這一番話。
“哥哥，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丢了你們的臉？”
“沒有，我沒有覺得你……不好過。”
台階一步步踏過，他的聲音也不可避免摻進了喘息:“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學校和家教教了他很多學識，卻從未有人教過他要怎麽去關心和愛護一個人，随着年齡的增長，他的時間開始被大量的課程擠滿，性格也逐漸被父親冷酷嚴厲的教訓和母親施加的壓力影響，他好像确實沒有多餘的精力放在别人身上了。
他們這一家人都是一樣的，從不将自己的情緒外放出來。
“一直以來……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我很抱歉。星星，你能原諒我嗎？”
“爲什麽……”少女臉埋在他的後背，聲音含糊不清，“要是能夠早一點……”
“星星？”
“已經晚了……我已經……”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前方山頂已經爆發出無比驚喜的喊叫:“看！真的來了！流星雨！”
他們一齊往天空望去，那一道道從宇宙降落的星光以極快的速度從夜色當中劃過，打破萬籁沉寂，耀眼而又璀璨的碎光像漫天的銀絲針線穿梭其中，使得烏雲俱散，月光從雲層後現身，爲這無邊的黑夜暈染出流水波紋般的淡雅光輝。
蕭珩彥背着她快步登上山頂，以更爲接近的距離觀看這一場來自大自然的煙火大會，多麽壯觀，多麽讓人心潮起伏。
這是最初，也是最後的一場流星雨。跨年的鍾聲已經敲響，從山頂上眺望到遠方燈光璀璨的城市，一道道煙花飛升至天空，然後綻放——
“新年快樂！！”
周圍的人群互相道喜慶祝，但這份喜悅卻沒能傳遞到蕭星星身上。
因爲無論此刻眼前的景象有多熱鬧溫馨，她也都清清楚楚地明白。
這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場幻景罷了。
…
跨年活動在這場流星雨和煙花中落下帷幕。心中翻騰洶湧的浪潮也随着流星雨的消失而逐漸平息。盛大筵席後的落幕總是讓人失落的，更何況她還莫名其妙看着這場煙花和流星雨哭了一場。
蕭珩彥不知道她爲什麽哭，隻能默默替她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又遞上紙巾，最後看她哭累了昏昏欲睡，又認命地将她背下山。
背上的少女呼吸逐漸平穩，蕭珩彥聽着她的呼吸聲，看着一級級不斷往下延伸的階梯，他刻意放緩了速度。
有歎息消散在風裏，淹沒在無邊夜色中。
“你現在在哪裏……”
“快回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