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始料未及的時機回到自己的家鄉,蕭星星的驚訝明顯是大于驚喜的。她的第一反應是“真的回來了?”然後才是下意識去尋找剛剛還在身邊的夥伴們,起飛到外太空的思緒被面前的電動車喇叭給叫了回來。
接受着大媽“這孩子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傻了呢”的眼神,她讪讪地退到人行道上。公交車剛剛駛過,從車上下來的學生們說說笑笑地走了下來,路過她的時候還撞了她的肩膀——
“诶……你們看,這不是隔壁班的那個蕭星星嗎?”
“是啊……每天都那副呆呆傻傻的樣子,她是不是腦子不太好啊?”
“傻什麽呀!你們不知道,她就是故意裝的,那些男生就吃傻白甜這一套!哼,看着就惡心!”
“别說的那麽難聽,她也沒跟那些走得很近,不都是他們自己貼上去的。”
“我倒是覺得她還挺享受的!”
那一刹那,她聽見了那幾個人的竊竊私語,蕭星星恍惚了一下,認出來那幾個女學生身上穿着的是安城第三中學的校服,也就是……她的高中。
她怎麽……也穿着高中的校服?
蕭星星從路邊廣告欄的反光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規規矩矩的馬尾辮,未施粉黛略顯青澀的臉,白條淡藍的短袖校服穿在身上,外面還套了件同款長袖外套,左胸前的校徽寫着安城中學四個字……還有書包,不知不覺間她的後背多了份重量。
她也剛剛高中畢業,倒映中的自己并無太大變化,隻不過重新見到這一身校服,那股壓了她三年的窒息感再一次卷土重來盤踞在她的心間。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打算先翻翻自己的包。
這是她自己的包,在看到裏面的作業本和畫冊時就知道她回到了自己的高二時期。再往底部暗格裏摸了摸,蕭星星如願以償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是比較老舊的款式……她哥換手機之後她才輪的上的舊手機。
手機上面的日期顯示現在是12月30号,正好是放元旦假期的時候,她現在應該是剛從學校放學回家的路上。但她下車的這個地方,不是她回家的車站。
她那個時候,是想要去做什麽來着?
蕭星星不太記得了,她就這樣站在公交車站台邊上,呆呆地看着遠處的大屏幕,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一張熟悉但又有點陌生的人類的面龐。
恍惚之間,那些在安尼摩生活的記憶好似都變得模糊朦胧,添上了幻象色彩的濾鏡——她其實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人類世界,而那些……都隻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她閉上眼睛,外界的喧嚣一下子變得很遠很遠,但思維更加清晰,也更加明确真實與虛幻。
對,不是幻象,她在安尼摩過得很好很開心,那些得到的喜愛和關心,絕對不可能是假的。
“……”
“星……”
“星星……!”
她聽見有人在叫她,聲音從遠到近,直到她感覺褲腿被扯動,往地上看去時,一隻黑不溜秋的手從影子裏伸出來,拉扯着她的褲子。
“……”
要不是知道這是誰,蕭星星鐵定會被眼前的這一靈異事件吓得飛起。
蕭星星站起來,走到隐秘的角落裏蹲下,敲了敲地闆上的影子。
“奧菲斯,是你嗎?”
地上的那坨影子流動着,長出了一根小小的芽須代替他點頭。
“對不起,剛剛進門的時候……發生了一點意外。唔……不過說是意外,其實更準确的說的話,是‘惡作劇’吧……”
“什麽意思?”
“我們……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講就稱作靈異吧。他們有一些以負面情緒爲食,所以喜歡到處設下惡作劇陷阱。現世和扉核的門被他們做了手腳,分流了,所以我們大家都在進來的那一刻被分散了……”
也許是怕她擔心,奧菲斯突然提高了音量,顯得急沖沖的:“但是不用害怕!我、我第一時間就來找你了!我會帶你找到大家的!”
蕭星星笑着道了謝,又問道:“那他們呢?走散了不是會很危險嗎?”
“……”
小影子詭異地沉默了幾秒,非常樂觀但不自信道:“他們都是那麽厲害的大人物,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其實奧菲斯說的對,萊恩先生那邊怎麽着都會有辦法。但這裏隻有蕭星星一個人,說不定真的會一個精神不穩定,就陷入到這片幻景之中了。
她想要快點離開這裏,離開這個讓她覺得焦躁的地方。
“那我們走吧,快點找到萊恩先生他們。”
“好……好!”
奧菲斯的聲音顯得有些緊張,明明應答下來之後,卻一直沒有别的動靜了。
“奧菲斯?”
“那個……星星。”
他突然喊了一聲,略顯低沉的嗓音跟他平時的不太一樣。
“你現在看到的‘扉核’,是以前人類時代的景象嗎?”
“……是的。”蕭星星不明白他爲什麽突然這麽問,抿了抿唇,“這裏是……安城,我的家鄉。”
“那……你會想要回來這裏嗎?”
“……什麽意思?”
“你想要回家嗎?”
這個問題讓她沉默了。家這個字很平常,但家的意義是什麽,她卻一直不甚了解。從以前上學時要以“家”爲主題寫作文時,别人都是下筆如有神,而她隻能依靠着想象來寫。
回家,她有想過,但并是不想念或者是眷戀,而是……焦躁。
想回家,但又不那麽想,甚至于連想回哪個家也不知道,這份焦躁從何而來,又該如何緩解她不知道。
所以——
蕭星星思考了很久,剛想回答他的問題,從頭頂籠罩下來的陰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蹲在這裏做什麽?”
那人居高臨下地望着她,幹淨整潔的白襯衫和褲子無一不透露出其清冷貴氣有涵養的氣質,可表情卻是冷冰冰的。
“我來接你回去,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