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可否認的是,晚上大家一起吃飯時,她的眼睛都不敢放在他們身上,怕罪過。
“唉,真可惜啊,好不容易來一趟瑞契莊園,結果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一說起這個露比就滿臉遺憾,把胡蘿蔔咬得嘎吱作響,“我一會兒就要回去了!生氣生氣生氣!”
“所以我才說别去什麽熱帶雨林啊……”浒恩長長托腮歎了口氣,看起來沒什麽胃口。不知道是不是蕭星星的錯覺,浒恩好像也在回避她的視線,“……”
啊,确實是在躲,而且耳朵還變紅了。
這種反應……蕭星星突然有些安心了,大概是找到了同伴的那種歸屬感。
這讓她不禁更加頻繁地偷偷觀察起他來,使得浒恩更加不自在,優雅的進食姿态都難以維持,馬上就要破防了。
完了,星星一直在盯着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他也隻不過是受到了緻幻孢子的影響,做了些奇怪的夢而已,而又恰好夢裏有個人類在,然後做了些摸摸頭摸摸尾巴,親親抱抱舉高高的動作而已!
沒錯!真的僅此而已!沒有什麽好心虛的!
“……”
狐狸耳朵抖了抖,浒恩默默收回視線,專注于眼前的飯菜。
“星星。”潘特拉突然道,“我今天下午夢到你了。”
“噗——”
浒恩差點噴水,引得衆人矚目。他尴尬地那餐巾擦了擦:“就是嗆到了……”
“……”蕭星星沒什麽表情,仿佛他們隻是在讨論家常便飯的小事,“夢到我什麽了?”
“其實也沒多大事,就是……”他嘿嘿一笑,摸了摸腦袋,好好的大老虎看起來憨厚極了,“就是夢到帶你回家見我爸媽了。”
“那這麽說的話我也做夢了!”尹柒興奮道,“夢見我和星星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了!嘿嘿……小朋友時候的星星真的好可愛~”
露比眼睛一亮:“我也是我也是!哈哈哈好巧啊!大家不會做的都是同一個夢吧?”
“……”
“…………”
“………………”
沉默,總之就是眼神飄忽的沉默。明明也沒有商量過,但浒恩和李柏森還有她的表情都一緻地可怕。
确認過眼神,心照不宣。
“你們仨這是什麽表情。”詭異的氣氛使得尹柒意識到了什麽,欲言又止,神情複雜。
“真是可怕啊你們i人。”
i人風評被害,但是絕對不是她的錯!
她原本也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單純少女!
…
大約在瑞契莊園又住了半個月,蕭星星每天的生活簡單而又樸實,吃飯睡覺上網課,偶爾玩玩遊戲打發時間,偶爾與阿曼尼先生共進晚餐,在跟德拉科先生打個視頻聊天。漸漸的,她都快要忘記重要的一件事——
“對國際重犯史泷的庭審馬上就要開庭了,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韪,願意承擔一切責任。但他有一個要求——”
“他想在最後再見你一次。”
視頻通話中,萊恩緊緊地觀察着少女的一舉一動。這種要求政府當然不可能答應他,讓受害者再與犯人再見一面無疑是二次傷害。但史泷是個瘋子,還是個有自我病情認知的高智商瘋子,經過種種交涉(威脅),政府不得不讓了一步。
他可以再見一次人類,但隻能是在庭審當天的法庭上,不會特意安排見面……畢竟,要求隻是“見一面而已”。
這已經是最後的讓步,史泷也知道再得寸進尺恐怕連這次機會也沒有,于是便欣然答應。甚至還向警衛提出了要一套新衣服的要求。
庭審就在明日,萊恩這些天便是一直在忙這件事,涉及到兩國之間的國際議事,就算安尼摩已經是第一大國也需要小心謹慎。但是——
别國市民可能不知道,但萊恩哈特總統先生是出了名的護短。有外敵意圖侵害他要保護的東西,那便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送那位德拉科邦德先生回去以後,這英戈朗恐怕将會迎來一場暴風雨吧……而他們安尼摩,将會是坐收鹬蚌相争的那個漁翁。
聽到這個消息,蕭星星的确是意外的。太久沒有聽到史泷這個名字,也漸漸忘記了那家夥給予她的這個世界的所有黑暗面。
至今,她對他的印象依舊還是膽寒的。雖然從霍洛斯和羅普口中得知了他的過去,但除了不可避免升出幾分憐憫,但也正好是驗證了那句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但輪不到她這個受害者來可憐。
蕭星星其實不太想去,但如果不去的話,以那家夥的性格,怕不是會有其他的壞點子,到時候又會引起其他事端……思來想去,這件事總要有一個結果,蕭星星還是點頭了。
“我知道了,我去。”
萊恩似乎早就看透了她的想法,笑容中有些無奈:“真的沒問題嗎?星星要是覺得勉強,是可以拒絕的。”
“沒關系的,不是說隻在庭審中看一眼嗎?有你們在,我沒事的。”
“而且……我不想再被那個讨厭的家夥成爲……我的噩夢了。”
她低着頭,似自言自語地呢喃着。
在最初剛被接回來的那幾日,蕭星星經常做噩夢,夢中盡是史泷近似癫狂的笑和小羊被綁在手術台上慘叫的場景。
她對于小羊是心懷愧疚的,即使後來知道他還活着并且被保護起來的消息,她也還是偶爾會爲自己的膽小的無能爲力自責。
這份自責像豌豆公主故事中的那顆豌豆,無論蓋了多少張床墊也依舊咯人咯得厲害。
後來羅普見她睡不好,特地詢問了她有什麽心事,蕭星星告訴他了。
羅普聽了之後并沒有嗤笑或是不在意……他雖然是有點壞心眼,但本質上還是溫柔的。他說:“我知道星星一直都是善良的女孩。你想要救自己的朋友并不可笑,而你不是也成功了嗎?”
“他現在已經從捷克集團脫身,過得很好,這都是多虧了你當時最爲正确且冷靜的選擇。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在緊要關頭用理智來思考,而你能,這就已經勝過了大多數人。星星,你應該爲自己驕傲,你已經是拯救他的大英雄了。”
聽了這段話以後,蕭星星做噩夢的情況有所好轉,但并不是完全治愈。
心結還有一個,那就是……他,史泷。
庭審當日。
蕭星星坐在密不透風的安保團裏,遠遠地望向被法警押送上來的史泷——他沒有穿着犯人用的看守服,而是簡單的白襯衫的黑褲。那頭齊肩發被剃成了短發,更顯瘦削,臉部骨骼突出,一雙圓耳立在頭頂,整個人流露出一股病态的單薄感,神情是帶笑的,可是又那麽冰冷尖銳。
“……”
他從人群裏看到了她,并且笑了笑,被鐐铐鎖住的雙手晃了晃,在跟她打招呼。
他用口型說着:“好久不見了,星星。”
蕭星星隻覺得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