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這會兒,村裏人也少不得說他們的閑話了。
畢竟在幾乎所有人眼裏,父母不慈可以,但是兒女不能不孝。
姑姑下午特意回去,給劉冬兒拿了換洗的衣服過來,這兩天就直接不需要回家,就在他們家住上兩晚,然後直接跟他們去南志縣。
燒水洗漱一番,劉冬兒和李安各自回房睡下,李長輝和林禾卻是拿了椅子在院子裏乘涼。
不得不說,這村裏天寬地廣的,還沒有院牆遮擋,晚上微風習習,十分涼快舒适。
在他們的對面,正好看到李家,到現在還有人進進出出的。
夏天的屍體腐爛很快,陰陽先生都會選最近的日子,早點讓死者入土爲安。
“你什麽時候去找安兒爺爺?”林禾腳底一點,搖椅就輕輕晃動起來,安逸得很。
“再等一會兒,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去。”
今天才是第一晚,晚上除了守靈,幾乎沒有别的事情。
等一會兒其他人走了,他再過去,也免得太引人注目。
林禾本來想等李長輝的,結果沒一會兒就開始昏昏欲睡了,畢竟昨晚在路上也沒睡好,今天就中午休息了會兒,下午一直跟幾個妯娌聊天。
等到河對面的火光黯淡下來,該回家的都回家時,林禾已經睡着了。
李長輝起身,輕手輕腳的把林禾送回床上,正要轉身離開,就感覺衣袖被拽住了。
定睛一看,本以爲已經睡着的林禾,正眯着眼睛,努力睜開呢。
“你要過去了?要不要我幫忙?”
她還不至于沒了警惕性,隻是習慣了身邊的人,知道是沒有危險的,也就不會那麽着警惕了。
但是被人抱起來換個地方,還是能夠察覺到的,隻是太困,有點不想清醒。
“不用,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李長輝輕拍幾下林禾的肩膀,林禾果然就松開手,合上眼繼續睡了。
關好門,今晚月圓星稀,地裏的玉米高粱長得很好,可以遮擋大部分身影。
當然,相信也沒人會在這大半夜的,專門蹲在路上看誰家有人出來了。
李長輝加快腳步,很快就到了李家大門前,大門緊閉,他也不在意,找了個比較隐秘的位置,退後一丈,助跑,在牆上一蹬,伸手就抓住了圍牆,再翻身進去。
故意弄出較大的動靜,正在守靈的李長興聽到聲音吓了一跳。
“誰!”
此時院裏的燭火幾乎都滅了,隻有靈堂跳動的燭光,和燃燒的冥紙,将整個院子映襯得十分陰森。
感覺整個氣溫都下降了幾度。
李長輝從黑暗中走出來:“是我。”
李長興看清來人後,瞬間長舒了一口氣:“大哥是你啊,你怎麽來了?”
李長輝擺擺手:“不用管我,我找爹有點事情。”
說罷,李長輝直接去了李永林睡覺的房間。
推開門的時候,李長輝腳步停頓了一瞬,一股難聞的藥草味,還有屎尿和東西腐爛的味道,在夏季的高溫下,格外的明顯。
到現在人都去世一天了,這房間還有這麽濃的味道,可見在這之前,是真的沒有人用心伺候過劉秀芳。
所謂生前床前一碗水,勝過墳前萬噸灰,現在兒女表現得那麽孝順,但是又有什麽用?
即便沒有親眼見過,但僅憑這房間裏的味道,就能判斷出,一雙兒子在之前,對待自己的母親,是多麽的敷衍和不在意。
“你來做什麽!”李永林的聲音充滿了嫌棄,細聽之下,還有幾分害怕。
是的,對于這個從回來就沒怎麽接觸過的兒子,李長林是害怕的,不但害怕,還特别不願意靠近。
每次走得近了,就感覺好像還能聞到對方身上的血腥味,哪怕是現在,在充滿難聞氣味的房間裏,依舊能夠似有若無的聞到。
李長輝用腳跟帶上房門。
“來看看你過得怎麽樣。”
李長輝無視李永林膽顫的模樣,往前幾步,順便拖了一個凳子來到李永林旁邊的窗戶前坐下。
房間裏味兒太大,又伸手把窗戶打開。
林禾不喜歡房間有難聞的味道,平時天天都會開窗通風,确保房間裏沒有異味。
這幾年下來,就連李長輝,也不習慣這些難聞的味道了。
李永林坐在床上,借着月光看向走進來的李長輝,這會兒的李長輝,跟白天不一樣,明明沒有什麽表情,但看着就是讓人背脊發涼。
“你,”想要說話,才發現自己喉嚨幹澀,幾乎要發不出聲音了。
好半響,才終于說出完整的句子:“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不安好心。
這是李永林唯一的想法了,從看到他這麽積極的回來,就知道這個兒子,肯定不是什麽單純的盡孝!
窗外的風,驅散了面前難聞的味道,也讓李長輝心情好了點。
于是他輕輕笑了一聲:“沒什麽,隻是突然想起,在京城,還有關于我的通緝令沒有撤下來呢。”
李永林瞬間呼吸一滞,低聲怒喝:“你到底想要做什麽!這幾年我們可沒有找過你的麻煩!”
李永林氣急,自己的親生兒子發财了,自己這個當爹的一點沒能沾到好處不說,甚至還一直被威脅!
尤其是那句‘株連九族’的威脅,就好像一把懸挂在頭頂的大刀,好像随時都會砍下來。
偏偏這件事他還不敢告訴其他人,他怕這個消息走漏了風聲,若是有人去府衙告發,他整個李家就沒了!
這幾年一邊嫉妒兄長沾了自己兒子的好處,一家人日子都越過越好,卻還要控制自己的兒子兒媳,不許他們跟李長輝接觸。
他怕,萬一李長輝以後被找到被抓了,會連累自己一家人。
本來李長輝去了南志縣,他好不容易松口氣,眼不見爲淨,對李長林來說,這個兒子滾得越遠越好,最好是永遠不要回來了。
誰知他居然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