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聊起天來都不知道進化劑是什麽的大爺手持獵槍,瞄準嘭的一聲往水裏射去,手往開出的冰洞裏一淘,費好大力的抓出長有兩個腦袋的大黑魚,然後扭頭沖着她炫耀,“怎麽樣小姑娘,看看我今天的豐收,起碼10斤。”
林喬看着手中斷開的魚竿,随意把剩下的魚線往下一抛,“我隻是休閑娛樂。”
大爺嘿了一聲,“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是,我看你在這釣了一個禮拜都快餓死了,看樣子不是附近的居民,你從哪來?”
林喬:“流浪城。”
“難怪,那地方離這十萬八千裏”
搭話間,她身後時刻環繞的透明足肢悄然鑽入水中,給自己填飽肚子的同時迅速獵殺幾條魚,利用黑水裏的藻類植物捆上一堆,纏繞在了林喬抛下去的魚線上,然後往下扯了扯。
那邊的大爺已經釣到了今天夜裏的晚餐,收竿,提着魚過來,“我和伴兒一個人也吃不完,你拿刀來,割給你一半。”
林喬随口應下,先扯着魚線後退兩步,手用力往後拔,那圓口狀的冰面開口頓然出現縫隙,嘩啦一聲,冰層碎裂,被她拖出來一堆纏着海藻胡亂撲騰的魚。
這畫面頓時把大爺給驚在了原地。
林喬知道這是自己的孩子弄來的,争了一口氣,含笑說:“給您老伴兒捎點回去?”
“你怎麽做到的?”他背着獵槍提着魚走到她身邊,不禁懷疑,“魚線比槍還好使,你是下的什麽餌?”
林喬見他蠢蠢欲動也想試試的架勢,連忙說道:“可别學我,我有自己的一套本事,好好用槍吧。”
大爺笑了下,“你是不是就是你口中說的那種基因進化者哦。”
林喬含糊的點點頭,“算是?”
“肯定是。”他指了指自己的毛絨帽子,“每次我到你身邊都感覺熱乎乎的,連冷風都吹不到我。”
隻有林喬能看見自己周圍環繞滿了觸手,她的孩子體型一天比一天大,更何況還是五隻一起在她身邊。
她笑了笑,算是默認。
“不過。”大爺忽然指了指天空上垂落的巨型觸足,問:“你之前在大城市,知道這是什麽嗎?是外星人搞入侵啊。”
這片區域的足肢沒有完全垂落到地面,就是挂在雲層中間,被雲霧缭繞着,别有一番詭異和距離感。
林喬仰頭看了一眼,随口答:“差不多是這樣,但不影響生活。”
極寒地帶的人生活有自己的一套方式,他們不依靠淨化劑來清除毒素,隻吃可以去除掉毒囊的海鮮,經過長時間的烹煮成爛糊狀再入口,這樣做不會導緻變異,但會少量的攝入神經毒素,不足以對身體造成很大的危害,最多也就是産生一點幻覺。
林喬來這一周多了,還是第一次去大爺的家裏做客吃這種黏糊糊的魚肉泥,平常她都是拿車當房子來住的。
結果第一次嘗試吃這種魚,她就緻幻了。
幻境是這一年多來,帶給她情緒起伏最大的一次。
“親愛的,你不冷嗎?”
溫柔的聲音從牆壁裏傳來,是那樣的熟悉。
林喬僵坐在了椅子裏,死死盯着那塊用木頭搭起,被蟲子啃的到處是洞的牆壁。
聲音很快又傳來,“坐到火堆前面去,把你的手放過去暖暖,别凍壞了。”
她的鼻子猛然一酸,扭頭望向地上的火堆,兩個吃飽飯的老人坐在木頭凳子上聊天,冷不丁的對上她紅彤彤的眼睛,紛紛吓了一跳。
“怎麽了?”
林喬沒回答他們,站起身,聽話的走到火堆邊坐下,将冰涼的手放了上去烤,輕聲說:“然後呢初霁。”
她轉過頭,唇角扯了扯,“再跟我說說話啊。”
見她一個人對着牆自言自語,兩個都吃出抗體來的老人眼神明了,大爺先松了口氣,“緻幻啊,她可能第一次吃,中招也正常,把門關上别讓她出去,等一晚就好了。”
可等了好一會,牆壁都沒有聲音再傳出來了。
林喬烘烤熱的手緩緩放了下去,起身往門口走,架勢是要開門。
大爺見狀趕緊去攔住她,“哎呦喂!清醒點姑娘!你看到的都是幻覺幻覺!外面可有零下四五十度,你現在出去會被凍成冰雕的。”
林喬的聲音細聽下有些哽咽,“沒事,我就是想去見見祂,假的也好。”
她單手控制住大爺,那力道堪比一道枷鎖,對方使出最大的力氣都沒能掙脫開,眼睜睜看着她打開門走進寒風裏,嘴裏直呼“完蛋了,要吃出一條人命了。”
外面厚厚的雪堆快與膝蓋平齊,風很大,林喬腳步不停繞過前門,來到側邊,這裏有月光照拂,雪地裏銀白的反光在黑暗裏過于耀眼。
看了一圈,沒有初霁。
林喬立在原地許久沒動,眼睫毛上都結了一層霜後,眼神裏的光亮寸寸暗了下來。
效果原來這麽的短暫嗎?
“親愛的,你不冷嗎?”
溫柔的聲音這時再次出現,那是在遠方的一棵凍死樹前面,模模糊糊,有人形輪廓。
林喬眼睛再度亮了起來,她跑過去,因爲太過想念了,她發瘋的往前沖,然而厚厚的積雪下是濕潤的凍土,腳下的鞋子并不防滑,她很快就跌倒了。
栽到雪地裏的一瞬間,一雙手臂拖住了她,将她抱了出來。
林喬擡頭,蓦然失了神。
初霁的身體在月色下散發着一層朦胧的光,祂正沖着她微笑,像是嫩竹中誕生的輝夜姬,美的驚人。
祂溫柔說:“我就在這,不要跑。”
胸腔内壓抑的感情瞬間化作眼淚宣洩,林喬摟住他的後背,手指緊緊攥着祂的衣服,死死抱着,“我很想你。”
“我知道的。”祂溫柔撫摸着她的脊背,拍掉她身上的雪花,“我一直在啊,一直在你身邊。”
林喬埋在祂懷中,呼吸起伏劇烈,她在這漫長的旅途中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