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順着雨水落在地面,混在水流中擴散。
胸口有那麽一瞬間都感受不到疼痛,隻是有異物入侵,過了幾秒後那些要命的疼痛才蔓延上來,但死亡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以接受。
她的視線發黑渙散,腦袋眩暈,仍舊努力的偏頭望向水裏拼命沖出來的怪物,唇角有血液溢出,林喬很想說點什麽,但聲帶好像失控了。
她的目光随着遺憾一點點暗淡,擴散的瞳孔最後低垂空洞望向地面。
忘記有沒有和祂說過了。
她其實很愛祂的,初遇的時候不是很美好,後來她将祂當作绮麗的救贖天使。
海洋裏的怪物第一時間發現愛人失去了生命體征,祂不顧一切,徹底失去理智的向高台攻去,觸足不斷撞擊在電光罩子上産生的電弧摩擦出火花,場景駭人。
季秋握着槍站在雨幕裏,林喬的血液流到腳下,她手臂被周琦拽了一把,身子橫到他面前,對上他怒火中燒還有不解的目光。
季秋臉色很平靜,當着他的面前,用開膛的槍指上自己的太陽穴,緩緩說:“我醒過來隻是想和兒子安安分分的過生活,不是來傷害别人背叛别人的,如果是這樣我當初就不會讓你救我,現在我這樣做,可以讓我本該正直的兒子清醒一點嗎?”
“砰!——”
最後一發子彈季秋留給了自己。
她尊重林喬,但不接受自己親手殺了她。
她知道讓她重活一次的初霁心碎了,那股相連的悲痛和巨大窒息感像海水一樣吞沒了她,她感到愧疚,她感同身受,她無法活下來。
她很抱歉,毀掉了他們本可以在世界某個角落裏的美好生活。
來自母親的血液迸濺在周琦的臉上又順着雨水淌落,他呆住了。
幸露快速伸手去接倒下來的人,“季秋!”
季秋抱着必死的決心沒給自己留下一點後路,子彈從太陽穴穿過,破壞了半個腦袋,同樣沾了幸露滿身的血。
這一刻,周琦的理智終于回歸抵達了抗拒頂峰,不再受任何精神幹擾,耳邊的哨聲完全消失在厚重的雨幕裏,他重重跪了下來,顫抖的手去摸母親的臉,埋首在她頸間,發出與那海裏怪物一樣的悲鳴。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他哭的大聲絕望。
在聯邦特殊部工作了半生,他都在爲找到複活母親的辦法而努力,如今她卻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斷送在眼前。
季秋死亡後的那雙眼眸裏凝固失望,周琦連看都不敢去看第二眼就崩潰了,讓自己本就錯亂的神志徹底亂成了漿糊攪在一起。
他回頭望向同樣死去的林喬,山脈底下,地下城裏,壁雕上那被遺忘在記憶角落裏的預言浮上心頭。
周琦跌跌撞撞的站起來,轉過身,面向台上台下所有的聯邦工作者,嘴裏瘋狂呓語不止。
“祂要來了,哈哈哈,蠢貨,你激怒祂了,祂要來了”
“躲在肮髒底下一輩子都爲建設地下城的奴隸,臭蟲,有朝一日也淨化出了自己的思維,妄圖取代成爲神?”
周琦不斷後退,來到電光閃爍的邊界線。
方文柏立刻示意他回來,被他瘋癫神情吓住,“周琦!别後退了!”
他沒有投來一個眼神,看着山脈,被雨水浸潤的面龐顯露出絕望與嘲諷,“你還不知道吧?當時我看見的那些壁雕并不是你讓我看的,是他們,而來到這的隻是祂的一個分身而已。”
周琦最後望了一眼林喬和母親,流下淚,“對不起。”
他身不由己,不受控制。
他忏悔。
眼看着周琦身體向後仰要摔進那電流翻騰的海洋裏,方文柏看準時機手裏甩出一條鎖鏈繞住他的腰,一下将人拖回來摔在地上。
立刻有人沖過去将周琦壓下。
聯邦高層那邊沒過多注意這邊的鬧劇,他們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初霁身上。
荒蕪區的中央經過半小時的連續圍殺射擊,躺在地上的初霁終于不再動彈,雨幕将滾滾塵煙壓了下去,視野還算清晰。
海洋裏似乎也沒有動靜了。
經過再三确認後,跟随來的安全局局長下令暫時停火,見儀器來回掃描了三遍都沒掃描到初霁身上的生命體征,特制的籠子這時終于派上了用場。
“總算捉到這害死人的怪物了。”
有人感歎。
“祂的真身可真吓人啊,難怪當時生物公司他們圈着的孤島會被毀的一幹二淨。”
就在大家都以爲事情到此結束的時候。
方文柏握着周琦的胳膊想扶他起來,卻忽然聽他陰恻恻的說一句,“來了。”
“轟隆!——”
一道炸裂的巨雷聲響劈開天幕。
所有人霎時都被那道震耳欲聾的轟響吸引目光。
烏雲滾滾的天空中陡然出現一個模糊、閃爍着幽暗紅光,形如巨大烏賊頭的模糊影像壓境。
那發散的可怖光芒在雲層中若隐若現,大到覆蓋住了整個荒蕪城市的上空,下來的雨點都被染上了一層血紅色。
利用捕捉機器準備将初霁裝進籠子裏的衆人,紛紛擡頭看着天空這樣怪奇的異樣,心中無法抑制的漏出一絲恐懼,以及生理上的不适。
這簡直是電影小說裏才會有的外星入侵場景。
像是世界要毀滅的死亡陰影,在林喬死亡的五分鍾後降臨了。
“這是什麽?”
安全局局長現在接到一通電話,從航天部過來了一則重要消息。
他不知道聽到了什麽,臉色變得蒼白駭然,仰望天空,喃喃,“完了。”
那紅色光芒後的怪物影子,是正在突破大氣層燃燒起來的模樣,祂通體血紅,一雙血紅眼睛裏裝滿了這世間所有的恐怖與詛咒。
相隔萬裏還在流浪城的邪教團,在得知聯邦還不打算放棄而去尋找林喬的時候,就知道了會有這麽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