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已久的孩子終于來到腹中,夫妻二人欣喜若狂,爲了這個即将到來的孩子林德順甚至放棄了讓妻子每日陪同下地幹活,日日捧在手心伺候着,盡心養育這得之不易的成果,兩人因此也度過了一段感情十分順利的日子。
“馬上我就要有兒子了,可千萬是個兒子才好,隻有兒子才能在這個社會活下來,給家裏添磚加瓦。”林德順日日夜夜的念叨,就連睡覺都要捂着羅金玉的肚子祈禱。
擁有孩子的喜悅逐漸被哀愁沖淡,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羅金玉一天比一天膽戰心驚。
萬一是個女兒呢?她根本不敢想萬一是個女兒丈夫會變成什麽樣子。
終于等到可以查性别的日子,羅金玉的神經是緊繃的,踏平地就像踩鋼絲一樣進入了勞模醫院檢查。
這天要下酸雨農商集團的人又來收糧,林德順走不開,羅金玉是一個人來的醫院找到醫生檢查。
“女兒。”
醫生将結果告訴她,又一臉平常的說:“打麽?”
本就爲流浪漢服務以低廉價格著稱的勞模醫院,打女胎在這普遍不過,醫生轉了兩下筆帽,不耐的看着愣住的羅金玉,重複問:“留還是打?”
踩着鋼絲線揭開潘多拉魔盒的羅金玉墜入深淵,神情恍惚的抱着肚子走出醫院。
丈夫的期待,家庭的重擔,投入在自己身上的金錢,都彙聚成了長期的焦慮不安,讓她本就脆弱的神經在被宣判女孩的這一刻終于崩斷。
頭頂懸着的斧頭沒有變成祝福的花朵,直直劈下。
回到家裏面對丈夫緊張的追問,在那雙隐含期待的眼睛下,一座大山徹底壓死了一個女人。
羅金玉扯出一抹笑來,“是兒子!”
她高興的近乎癫狂,手舞足蹈,“是兒子!德順,醫生說是兒子!”
她自動逃避了醫院裏的事實,篡改了記憶,眼神慈愛的望着肚子,“我們終于有一個兒子了。”
至此,林德順逢人就說自己有兒子了,更是對待羅金玉如手中瓷娃娃,悉心照料。
羅金玉度過了最舒服的一年,回回去産檢大腦都主動幫她屏蔽了事情真相,她親手做了一堆男孩童衣,日日向上帝祈求着她的兒子一定要強壯優秀,成爲一個偉大的人物。
分娩那日天氣晴空萬裏,今日空氣質素優良,沒有酸雨。
林德順在家準備好了許多東西,帶着羅金玉趕到醫院準備待産。
他甚至爲了老婆要生兒子,獎勵了她可以在醫院住一個月的月子,這一大筆錢花下去林德順半點心疼沒有,全當是應該的。
輪到羅金玉生産的時間在夜晚,因爲長期的體力勞動營養低下,林德順給她大補的這一年讓孩子長得出奇壯實又大,導緻羅金玉難産了。
現在的科技要應付這種手術輕而易舉,可耐不住費用高昂,近乎要了林德順剩下的大半存款。
他給羅金玉花了太多太多錢了,快要把家底都給掏空,可一想到那會是個兒子,他咬咬牙,将錢全部交了出去。
“隻要我媳婦給我生一個大胖小子,什麽都行!”
羅金玉幸運挺過難關,順利生下一名女嬰。
這一晚林喬的出生,湊巧碰上了天氣轉變,酸雨說下就下,沒有開啓保護裝置的家庭農場數畝田地被毀。
林德順接到孩子,興奮打開查看的一瞬間,表情天崩地裂。
他雙眼充血,竟是二話不說将柔軟沒有骨頭的嬰兒丢在了地上,霎時醫院走廊大亂,上演了一場絕望醫鬧。
“我兒子呢!”
“我他媽兒子呢!你們給我換哪去了!”
醫生調出羅金玉數月來的檢查記錄攤開給他看,大聲斥責:“誰要來調換你的兒子?你老婆産檢你從不來一趟自己辨認,她撒謊了你怪誰?”
農場事情繁忙,林德順一天都在裏頭忙碌,産檢的事都由隔壁鄰居的妻子陪同羅金玉,他壓根就沒懷疑過事情的真實性。
可羅金玉竟然騙他!她竟然敢騙他!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外面下酸雨了,林德順渾身都恐慌到戰栗,“我的地!”
他孩子不要了老婆也不要了,一頭紮進雨裏,帶着一顆漏風破洞的心去拯救自己的農作物,表情看起來駭然的要瘋狂。
得幸于丈夫離去前還交夠了一個月的住院費,羅金玉在醫院裏過的不算差。
她醒來後便興奮抱着孩子問醫生,“我丈夫呢?我生了一個兒子,他應該很高興才對,怎麽不見人?”
醫生試圖提醒她,“你生的是個女兒,你看不見嗎?”
襁褓裏額頭摔青的女嬰剛哭完陷入沉睡,皺巴巴的身體從被子裏露出,沒有一點男性特征。
事實就擺在眼前,可羅金玉依舊看不到,反而還責怪:“我生的是個兒子啊,醫生,你快說我丈夫呢?”
這會,醫生算是明白羅金玉不是撒謊騙人,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
他們大發慈悲給她做了檢查,查明了事情真相。
原來早在羅金玉得知自己是個女兒後,大腦爲了避免她精神崩潰,啓動了自我心理防禦機制,選擇性的忽略事實真相,甚至以幻覺來迷惑事實,她患有嚴重的抑郁症和情緒焦慮。
一個極度渴望兒子的丈夫,逼瘋了妻子。
羅金玉在醫院呆了整整一個月接受心理和藥物治療,逐漸明白了林德順不露面的原因,接受了自己其實生下的是一名女嬰。
真相過于殘忍。
林德順幾乎掏空家産伺候她好吃好喝一整年,最後她欺騙了他,生了一個沒有絲毫用處的女兒。
襁褓裏的嬰兒哭鬧着餓了需要母乳喂養,尖銳刺耳的嗓音聽到羅金玉的心裏煩躁的不得了,她的目光帶上幾分仇視,手不自覺的揚起,母愛光環沒有起到作用,重重一巴掌抽在了孩子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