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首區,指揮部,奧諾威爾相當不文雅地發出咆哮。
“赤法師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是的,奧諾威爾先生!在赤口真帆能力暴走的時間内,觀測到範圍内的所有巨龍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但赤法師沒有任何類似的表現!”
校長苦悶地摁着頭皮,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最高危龍種的能力優先級自然也是最高的,因爲那是直接來源于道路中存在的力量。連能量體巨龍都被赤口真帆的力量扭曲了,赤法師卻全然無損,這到底該怎麽解釋……
想不通,想不明白。奧諾威爾意識到這不是他能處理的事情,現在他這個指揮官隻能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我再确認一遍,劉忠武主任剛剛做得是剿滅巨龍,還是限制它們的行動?”
“劉主任将巨龍們拉入了他的戰場,我們無法探知到後續……”
奧諾威爾強制自己思考。想想老朋友的思維方式,想想他的性格……臨時指揮官逼自己做出一個近乎賭博的決定。
“李峻,将陣法調整爲封印模式,看準時機再正式啓動。”
“您瘋了嗎?!”儀祭廳副手的回應很不文明,“再不啓動就——”
“主任把指揮權給了我,請你相信我。”校長說完這話,就單方面結束了通訊。
能做的都做了,現在他們真無能爲力了。奧諾威爾思索着局勢,心中歎息連連。連他這個尚且安全的指揮官都感到絕望了,那些在前線奮戰的孩子又該如何痛苦?
大難将至,總是有力者上前。而偏偏這座城市中的強者總是比他們年輕那麽多的孩子……老校長揪心地做着吩咐,在心中默默爲超能力者們祈禱。
然而事态的發展往往與人們的祈禱背道而馳。
正是因爲願望與祈禱總無法得到實現,人們才會在絕望的盡頭選擇堕落。
·
“堕落吧。”
怎麽回事。
大腦沒能迅速理解狀況。
明明已經禁止了堕落天的展開。
可是,爲什麽,那個女人,還能使用堕落的力量——
眼鏡框上最後的金光一閃而過,溫暖的感觸讓公孫策的意志在堕落的前一瞬驚醒。公孫策一把拉起被赤紅侵蝕的時雨憐一,向着後方飛退而去。被斬斷的右臂仍頑固地朝向前方,依靠未散去的布條向兵器傳達着劍主的意志:“斬!”
終末劍的肅殺劍氣不顧後果地激發,将公孫策的右臂連同50米内的所有物質統統斬了個幹淨。早已被斬成碎片的赤法邪祟,在此刻已連一片血水都不剩了,可它的笑聲仍在公孫策的耳側徘徊,如影随形,陰魂不散。
公孫策發覺那聲音并非來自于地上,而來源于高空。他猛然仰頭,眼中所見之景象幾乎令他的心髒停跳。
懸挂于天際的污濁太陽之中,竟伸出了一隻血色的魔爪,那是曾在葦原城将巨龍秒殺的,如同定海神針般的血色巨手!
赤法師的金杯憑空升起,在某種意志的操縱下迅速膨脹,瞬間就變成了與那巨手相配的龐然大物。血色巨手接住金杯,反手将其向地上一扣。無邊血毒與終末劍的劍氣短暫相抵,金杯随即從天而降,把終末劍整個扣在了杯中!
血手連金杯一同撈起長劍,又一隻巨手自污濁太陽内部伸出,緊緊扣着太陽的“邊緣”。一張屬于女子的面孔緊挨着手臂在污濁太陽内部顯露,像是扒開窗戶窺探的住戶。赤法師俯視着地上如蟲豸般的人類們,發出心滿意足的愉悅歡笑。
“找~到~了!”
緊接着,赤法師的雙臂完全伸出,異常醜惡的龍身随之出現,再之後是龍背之上的妖娆女體,與那張公孫策剛剛斬碎的面龐。整個過程猶如一場血腥而殘酷的分娩,赤法師的龍身像新生兒般自虛日之中誕生,她一口吞下了封印終末劍的金杯,以自身的心相武裝與龍化軀體完成了對終末劍的雙重封印!
公孫策明白赤法師的戰術了。它用以戰鬥的龍身一直都藏在空中,在污穢太陽之後窺視着戰場的局勢,在地上活躍的不過是赤法師的一個小小分身罷了。它一直漫不經心地與兩人玩着遊戲,就是爲了等到終末劍出鞘的一刻,唯有這時赤法師才會真正出手,以雷霆之勢将它瞄準的寶物奪回。
它不僅是熱衷玩鬧的孩童,更是比任何野獸都要狡詐的鬼祟。現在一切都太遲了,失去了終末劍的公孫策,在赤法師面前與一般人根本就沒有差别!
“可惡……!”
屬于堕落天的力量又來了,帶着他一度經曆的甜美幻境。公孫策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虛幻起來,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醫生的呓語隐約傳入耳中。“不是……那也不是肉體……”
不是肉體嗎?明明是比龍還要巨大的身軀。那樣的話也太奇怪了。不能使用創界卻還用着堕落天的力量。太奇怪了。爲什麽。想不明白。它……它是……
幻境逐漸變得真實了,那世界裏有安然無恙的騎士們,有他最好的友人們。蘇佩比亞的大家與蒼穹之都的大家都在,大小姐和零似乎在吵架、绮羅……绮羅在……
绮羅不在。想象不出绮羅的樣子。因爲绮羅她,已經……
“殺了……”
在意志消融的邊緣。趴倒在地的公孫策,向空中的赤法師伸手。
“殺了……你!!”
狂暴的力量如長矛般射向天空,那是足以在呼吸間毀滅一片城區的暴力,是公孫策近乎極限的出力。可這垂死掙紮沒能起到任何效果,赤法師的鬼爪随手一拂,公孫策最後的反擊便像個笑話般消失了。
赤口邪祟俯視着地上的蟲豸,眼之中帶着說不清的憐憫。
“多可憐啊。渺小的心靈全被怒氣充斥,責任感與義務逼迫你逞強地站起。有趣但卻可悲的孩子……這樣就不是人類了,人類是脆弱的生命啊!需要哭泣,需要逃避,需要欺騙自己,不這樣的話是無法生存的。”
“到此爲止吧,禍神子。我給予伱權利,恐懼的權利!”
赤口邪祟一指點出,公孫策的表情猛然一僵。他看不到幻境了,可心中的怒氣也随之消散了。某種更爲激烈的負面情緒占據了他的心靈,以比過去更強的勢頭開始了猛撲。那是恐懼,來自永恒君王的侵蝕,自零島歸來後就一直困擾着他的恐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孫策驚恐萬分地抱住自己的腦袋。他無法思考了,他無法行動了。灰色的恐懼像絲線一樣支配了他的軀體與心靈,此刻的超能力者除了哀嚎之外什麽都做不到了。
赤法師對此十分滿意,它輕笑着伸手,要将自己的目标徹底吞噬。那巨大鬼爪的指尖點向了跌倒在地上的兩人,公孫策因恐懼而掙紮後退,時雨憐一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西服青年張開雙臂,像擁抱太陽般迎接赤法師的指尖。
可就在此時,赤法師卻扭頭看向了北方。但見熾熱的火炎遮掩了半邊天空,無盡的烈火化作高溫的海洋襲來。金發的女孩站在烈焰之海的正前方,向邪祟發出憤怒的高呼。
“——離我男友遠點,婊子!”
與此同時,一道黑色的流光閃過。鬼爪的一根手指竟被連根切斷了,那光芒帶着公孫策與時雨憐一沖出了鬼爪的抓取,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兩位超能力者的性命!
那黑光來源于武者的斬擊,來源于她嶄新的兵器。一把鋒銳的長柄刀,刀柄銀光锃亮,刀身漆黑如墨,厚重的刀身内藏點點金光,組成了璀璨的星圖,那是坐鎮西方的七宿,主宰殺伐的白虎!
·
希望他平安無事。
以近乎自殘的氣勢提高着速度,爲的隻是早一秒趕到戰場。
腦中,與灰發青年的回憶像照片般一一翻過。
從零島回來之後,因惡性化而面色蒼白的樣子。陷入沉睡過後,不時掙紮苦痛的樣子。終于從夢境中蘇醒,卻因自己的戀情而苦悶的樣子……
人在擔心憂慮的時候就不會想起那些快樂的回憶了,負面的感情總會抓住你的記憶,此時能想起的總是那些不願面對的事情。因此才會擔心啊,因爲她太害怕那些悲傷的猜想成真,太害怕自己趕到時卻爲時已晚了。
“!”
近了,看到了邪祟巨大的身體,聽到了他苦痛的聲音。秦芊柏的身體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流光,手中漆黑的長刀帶着長久以來積累的動能斬出,将樓房般粗壯的手指齊根斬下!
秦芊柏将長刀背起,帶着重傷的同伴暫做撤離。她飛快地打量起情況,不遠處醫生呆滞地坐着,隻看表情就知道指望不上了;時雨君的面孔已完全被赤色染紅,明顯是受到了堕落天的影響;而阿策……阿策……
灰發青年茫然地看着她,眼神中帶着令她揪心的驚懼。他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尖叫:“不要!不要靠近我……!求求你!!”
秦芊柏心中一陣絞痛。她抓住公孫策的肩膀,以自己的最大努力堅定地說道。
“沒事的,阿策。我會保護你的。”
秦芊柏深吸口氣,不忍心再看同伴們凄慘的狀況,索性回首看向無法戰勝的敵人。赤法師的指尖此刻方才掉落在地,掀起如建築倒塌般的塵土。盛怒的卡爾黛西亞在空中駕馭着烈火,一顆又一顆火流星自空而落,在她的操作之下砸向赤法師。這烈焰的流星雨足以在呼吸間毀滅一座城市,可赤法師卻隻信手拂出一片紅雲。
“嗯~~你的火焰中帶着美味的感情啊!”
紅雲将所有的火焰包裹,如進食般将火焰剿滅。卡爾黛西亞的攻擊沒能對赤法師造成任何效果,那邪祟将一切能量都污濁吞噬了!
現在不是在葦原城了,她們沒有人造機神,沒有僞空華界,僅憑超能力與赤法師戰鬥絕無勝算,怎樣掙紮都是死路一條。
“天啊……!這家夥到底是什麽變态啊!”
卡爾黛西亞焦躁地抓着頭發。似乎是上天覺得他們還不夠絕望,另一種全新的異變在此刻出現了:璀璨的星空在蒼穹之都的上空展開,數以百計的巨龍自星空的彼端到來!
巨龍們恐懼着赤法師的存在而不敢靠近,卻在周圍的空域裏盤旋。龍群的存在徹底切斷了撤退的通路,現在的他們即使出了戰場也無處可去了……
此時,赤法師的鬼爪更在超速生長後恢複如初,而那根被斬下的手指卻發生了異變。海量的血肉驟然炸碎,化作另一片紅雲鋪天蓋地向三人湧來。
“卡爾黛西亞,過來!”
秦芊柏見勢不妙,将長刀一豎,用左手一拍刀身。霎時間衆人腳下的地面變作了一片美麗的晶簇,一股碧綠色的光華如圓環般掃過,從紅雲之中護得了衆人周全。
“哦……哦!又是有趣的玩具,蒼穹之都的人們,總能做出奇怪的東西呢!”
赤法師在空中悠哉地瞧着,卻全然沒将秦芊柏的反抗放在眼中。她一指點出,穿越火海,向着卡爾黛西亞的背後。禮帽女孩已從空中來到了地上,她正擔憂地抓向被邪祟侵蝕的戀人。
“憐一——”
“堕落吧。”
卡爾黛西亞的動作頓時地一停。
她的鬥志消失了,怒氣也随之消融了。記憶與意志在這一刻模糊,美好的幻境代替了眼前的真實。堕落的血色在女孩的體表蔓延,使她帶上了與時雨憐一相同的顔色。
猶如所有被堕落天侵蝕的人一樣,卡爾黛西亞的面上也帶上了詭異的笑。她溫柔地抓住了時雨憐一的手,借着紅雲的接引飛起,恩愛的戀人們在此刻攜手同行,一并走向了赤法師的天國。
“不!”“回來!”
秦芊柏與真帆驚慌地伸手,不惜将友人傷害也要把他們奪回,可又一個赤法師自血海中鑽出,動作自如地招架住了他們的攻勢。
最後的時機就這樣喪失了,時雨憐一與卡爾黛西亞被紅雲淹沒。當紅雲散去之時,此處再無一人存在。
“卡爾黛西亞……爲什麽!”
真帆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上。現在連她的學妹都走了,她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奪走了,可绫音甚至還在笑,像是對這慘劇感到極爲滿足般笑着!
真帆哭泣着站起,幾近崩潰地發問:“你究竟要幹什麽?是爲了那把劍嗎?那樣的話你已經達成目的了!爲什麽還要在這裏折磨我們,你已經可以走了吧!!”
赤法師很不解地瞧着她,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好奇怪啊,小真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目的了嗎?我啊……”
“隻要自己幸福就好了。”
她以妖娆而誘惑的語調,說着比世上的一切都要殘酷的發言。
“這把劍是重要的道具,可是它還不足以讓我滿足啊!不,還不夠。僅僅是終末劍是不夠的,我還需要更多更多的東西。那個灰發的禍神子應當會很美味吧。這個女孩的絕望應當會很甘美吧。這個女孩的身體應當會很堅韌吧。這座城市的情緒應當會很甘甜吧……啊啊!說不完啊,我想要的東西實在是實在是太多了!”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小真帆!這麽好的機會擺在我的面前,爲什麽我不去把這一切都拿到手呢?”
聆聽這話語的時刻,真帆的心中産生了明悟。
沒有救了。
這個人,她認識的赤口绫音,早已就走上了邪路。她的欲望永無止境,隻求自身快樂的邪祟,無論吞噬了多少事物都永遠得不到滿足。
即使将蒼穹之都吞噬,她也會向着其他城市伸出手。即使将此世所有的人類吞噬,她也不會真正得到己身渴求的快樂。她早已摒棄了人心,沒有心靈的怪物,又怎會得到人類的滿足?
不再有和解的可能了。沒有得救的未來了。
她們早就已經,無法再度歡笑了。
真帆抹幹了淚水,低聲說道。
“我會阻止你。”
“绫音……不,赤法師!我一定會阻止你!”
霎時之間,真帆的五根手指變化爲肉色的尖刺,刺穿了赤法師的頭顱。赤法師幽幽地歎息,以餘下的身軀将舊友拂到一旁。
“何必呢,小真帆?你自己也清楚啊,無法對我使用能力的你,是沒有任何勝算的。”
赤法師的右手向前探去,似乎是要将真帆也吸入她的身軀,此時黑亮的刀光一閃而過,将赤法師的手臂齊根斬碎。秦芊柏抓住醫生的衣領,将其一把拉到後方,自己面對着邪祟的攻勢。
“醫生,這裏交給我,拜托你照顧阿策。”
赤法師她饒有興緻地注視着秦芊柏,注視着那張無表情的臉孔。
“嗯……真是個堅強的孩子。縱使心靈已經悲傷得要崩潰,表面上卻仍然是這樣一幅無情的姿态呢!但是湊近一些就感覺到了。你的血統,秦一族的血不自然過頭了,是出于什麽目的才制造出的呢,究竟要到什麽時候,你才會主動選擇堕落呢?”
秦芊柏沒有回答,她已不想再說任何話了。黑刀帶着琉璃的力量斬過,邪祟的化身随着切口化作碧綠色的晶體,在萬華的力量下徹底破碎。她将長刀在手中一轉,萬華的刀柄插入結晶地面之中,憑借打入的力量維持着短暫的領域,護佑着最後兩人的安全。秦芊柏舍棄了剛入手的兵器,自身從空氣中抽出一把新的長刀,以區區一人之力向邪祟發起了沖鋒!
她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一邊守護阿策一邊戰鬥,她隻能不顧一切地去賭,賭拿到了終末劍的赤法師現在對她更感興趣,賭赤法師會更優先應對她的進攻!
秦芊柏的賭博赢了,她拿捏住了這邪祟的性子。赤法師瞧着向她沖鋒的武者,言語中滿是女孩無法理解的憐憫。
“多可憐啊!已經知曉了敗北的結局,已經明悟了己身的無力。但還是向我揮刀,向我發起必敗的對決。爲什麽呢?你的血脈能讓你暫時遠離堕落天,你雖然沒有戰鬥的力量,但也有着逃走的力量啊。”
秦芊柏踩着空氣躍起,化作了一束撕裂天空的黑色閃電。高速行動的武者撕裂了空氣,她靈活地閃過龍身觸須的纏繞,在血海的席卷到來之前登上了鬼爪的表面。
“這裏是蒼穹之都……”
鬼爪那堅硬的肌膚在她踏足之時便溶解了,赤色的鬼祟大軍從赤法師的表皮之下鑽出,向孤身一人的女子吐出烈火與酸毒。秦芊柏以長刀撕裂鬼物們的包圍,用超能力限制住環境的異變,帶着一往無前的決意踏前,繼續前行。
“我的朋友、我的同伴、我與他的回憶……我人生中最寶貴的事物,都在這座城市裏!這裏是他和我的城市啊!!”
往事一幕幕閃過腦海,她與公孫策一起穿過大街小巷,與公孫策一起在校園中打鬧,一起在空餘時間打工,一起在城市的邊緣看如海的雲層……記憶中的少年成爲了青年,但依舊體貼依舊可靠,永遠在她的心中閃爍。
公孫策口口聲聲說着他讨厭這座城市,可他爲這裏做的從來就沒少過半分。現在他失去了力量,他因鬼祟的力量變得脆弱了,他一時無力抵抗敵人了。那就要眼睜睜看着他最珍重的一切被破壞,要眼睜睜看着他被邪祟吞噬嗎?!
别開玩笑了!這個時候不揮刀的話還有什麽意義……
女孩怒吼道:“不把你打倒的話!不能保護他的話!我至今爲止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啊!!”
這就是戰鬥的意義了,這就是拼死一搏的理由了,爲了心愛的人與他的城市而戰鬥!秦芊柏的速度比三年前還要更快,比與秦暝戰鬥時還要更快。過快的速度甚至撕裂了她的皮膚,讓女孩的身上綻放出一道道難看的血痕。她迎着血光躍起,在巨大的龍身做出反應前就攻向赤法師的人面。傷痕累累的女孩舉起長刀,漆黑的刀光中帶着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意,猶如凡人向太陽舉起刀兵,帶着氣力與心意揮出絕世的一擊!
“啊……啊。這樣啊。你不需要堕落的幸福。你并不想逃離這個世界。真是個堅強的孩子。但是就是這樣才有趣啊!有趣得讓人渾身發抖呢!”
然後。
人力所能至的極限,遇到了在那極限以上存在着的非人力量。
一點紅光攔在了刀鋒之前。
不似堕落天的污穢血光,而是超越了血的深紅……
如同太陽表面的,深沉赤紅。
“我啊,真的真的很想知道……究竟要品嘗到怎樣的絕望,你那堅強的心靈才會崩潰呢!”
赤法師高笑着擡手,一道血色的長鞭抽打在秦芊柏的身側,令武者無力地跌落回地表,似嘲笑般落在了她的長刀前方。秦芊柏的視野被那赤紅色完全占據,她仰起頭來,隻見那光芒在赤法師的指尖無限放大,嶄新的世界自光芒裏側出現!
赤法師的手勢連連變化,左手結期克印,右手結忿怒拳。一滴液體般的光華自太陽之中滴落,在大地上化作了一個全新的赤法師。這軀體的大小與常人無異,妖媚上身不見變化,下身卻生着兩條龍鱗細密的雙腿,立于一朵血肉化作的蓮台之上。
那天邊的污穢太陽也變了色,由污濁漆黑變得深沉赤紅。異變的太陽自空中滑落,堕落至赤法師這全新軀體的腦後,成了一輪妖異的後光!
“一切衆生心想異故,善惡施爲成造業報,歡喜後乃無邊惡道!”
像是察覺到了将要發生的事态一般,遍布天際的巨龍在此刻齊聲嘶吼。赤法師于巨龍的咆哮間閉目,施展起自己真正的力量。
“空相·随禍相·習合創界。”
“瞋怒天·虛日赤法!”
深紅的赤色飛速擴展,将世界替換爲全新的樣貌。但見重重嚴酷刑具森然排列于屍山血河之上,滾燙的油鍋周圍無數鬼祟歡呼,烈火在焦土上焚燒,寒冰于山峰上凍結,血風于高空呼嘯,放眼望去的所有空間之中,均是無比殘酷的地獄圖景。
不再慈悲的赤法師将心相顯露,向世界釋放出她的惡意與憤怒。蒼穹之都全境在呼吸之間,就被恐懼而邪惡的地獄徹底取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