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原城,獨居公寓。
“咦嘻嘻嘻~恭喜,恭喜~!你們終于抵達了庫庫·機裏鎮。而在武會·軍鋒的主場上,你們需要進行更多的追加判定!”
他同時骰出五十面骰與百面骰。“身受重傷的你們,在行動骰上受到-50的懲罰。在武會·軍鋒的主場上,忍者們的行動得到+30的補正!速度對抗!”
調查員們的速度【1d50:40】
武會·軍鋒的速度【1d100:40+30=70】
“當然,武會·軍鋒的速度更快。那麽接下來的發展是……”長發男人骰出骰子,骰數指向了一個不太普通的選項。
“這可真有趣……”長發男人嘿嘿笑着,“那就由伱們自己決定展開吧!要領會禍津神大人的意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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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失去活力的陽光照在簡陋的平房上,機油與鐵鏽的味道在空中彌漫。【便宜旅館】【平價壽司】【特大碗拉面】【愛戀】,用老舊燈泡裝飾的看闆在店鋪上歪歪斜斜地挂着。這裏是大和島南部的庫庫·機裏鎮,屬于勞工、司機與維修工們的集聚地。
近十年間,小鎮正在下坡路上加速滑行。高度自動化的物流與運輸讓人工勞力的需求越來越少,日薪也随着這勢頭而逐漸下跌,使得小鎮的失業率每年都創下新高。今日,失業者們也在開放式·酒吧中灌着低劣酒精麻醉自己。出了酒吧的後門直走,再往右邊仔細看,才能找到隐藏在廣告與塗鴉中的鐵質看闆:三村·診所。想必各位已經靠忍者般敏銳的判斷力發覺了,這裏正是實際隐蔽的黑診所!
三村加納是一位黑醫,依靠水準之上的醫術與高超的荒相法混口飯吃。三村治過很多人。忍者、神官、私家偵探、不願露面的大人物……總有些人不想去,或是不能去正規的醫療設施,這正是無照·黑醫存在的土壤。
從事這行已有30多年了,原本僅爲了賺快錢入行的他也不知不覺生出了職業精神。幹一行愛一行,接待能治的病人,謝絕不能治的病人,最後是盡可能把人治好,這就是黑醫幹得長久的秘訣。
敲門聲響起。“來了。”三村遠程操縱診所門拉開一條小縫,自己則謹慎地通過攝像頭觀察拜訪者。昏迷的女人,看着快斷氣的青年,還有一個女高中生……傷口用白色物質填了起來……
三村以前是在葦原城幹的,在那混沌的鋼鐵森林工作了近30年的老人太了解裏側的世界了。年輕人、女人和詭異的能力,帶來麻煩的三要素一概齊全,這是不能治的客人。
“對不住呐客人,小診所今天歇業。有需要就去大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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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開了一道小縫的門在公孫策面前關上了。“是狂火=san介紹我們來的。”超能力者再度敲門,耐心地說出暗号,“真的拜托了,老爺子。”
他耐心等待了半分鍾。三村·診所的門開了,一個裝備着機械義眼與機械腿的老人出現在他面前。老黑醫警醒地打量着他們。“收費實際昂貴。”“沒問題。”“……進來吧。”老人引着三人進門。
三村·診所裏的設施就像外面的環境一樣老舊,老黑醫不言不語地按動機關,帶着三人走入暗門後的地下通道。在地底一層,則是寬闊的空間與種類齊全的藥物,标有“手術間”的門在通道盡頭緊閉着。
老黑醫戴上口罩:“說說情況。這個白的是你的能力?效果是?”
公孫策想了想,決定不做隐瞞:“能夠填補傷口,在一定時間後變回原本的樣子。”
“也就是說你的腹部和她的手臂與那片身體,過上幾天就能完全變回去?和之前一模一樣,包括裏面?”
“是,但我不敢動其他地方。”
老黑醫很是糾結地搖頭,30年來他第一次見到這麽離譜的急救。這是哪門子的無常法啊?沒聽說哪家荒相法使有這表現,難不成是空相或奇相?他向理奈招手。“先處理你的槍傷和骨折,這個快。”
理奈哆嗦着說:“咱不想截肢……”
這年頭的孩子連基本的醫學常識都沒有嗎?老黑醫從鼻子裏呼氣。“來躺好,不然就要截肢了。”“嗚!”理奈緊張地閉眼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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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結束的時候已經看不見陽光。
老黑醫從地下室出來,脫了醫護服,摘下口罩,聲音因長時間的手術而顯得嘶啞。
“要水嗎,年輕人。”
灰發青年就跟在他的身後。“不了謝謝您。她怎麽樣?”
兩人的手術前腳接着後腳進行,公孫策還幫忙做了不少輔助工作:三村不敢輕動白質結合的部位,全靠公孫策細緻調整。
“現在勉強脫離危險了,之前當真是命懸一線。那個針劑,還有你的能力,少一個就當場死了。”老黑醫抹了把汗,“我要休息一下,錢記得轉過來。等到她醒了就走吧,你們的敵人我惹不起。”
公孫策感激地點頭,轉身又走回地下的病房裏。老人看着他的背影,在心裏驚歎不已。這個青年真的是人類嗎?在受了那麽可怕的傷後一直堅持到現在,期間隻在他這補充了一針藥物提神……别說一般人,就是常年接受極限訓練的忍者也早該倒下了。或許他是荒相法使,三村默默猜測着,或者其他勢力的特工。
公孫策對老人的猜想一無所知,他隻覺得自己算是好點了,大概能再撐一段時間。
他輕輕推開病房的門,藍發女子在床上毫無防備地睡着。
時雨零閉目時的面龐很柔和,一點看不出來平時那副惡女相,也不像是那個表情誇張的冒險家。仿佛是鄰居家長你幾歲的姐姐,總和你開玩笑,不時因爲幼稚的話題争吵,但下學路過時看到你被壞孩子欺負了,就氣憤地揮着書包跑來,把壞家夥們都吓走。
多可笑啊,他怎麽會出現這樣荒謬的聯想?那可是時雨零……他想自嘲地笑笑,但怎麽也笑不出來。女子擋在他面前的背影,在腦内頑固地抖動着,消散不去。
她沒事了。這個事實讓公孫策的心真正安定下來,仿佛重力讓空中的漂浮者重回大地。直到現在,他才終于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緊張感像潮水般退去,幹涸的沙灘上獨留内疚與自責,像針一般紮進心裏。
“爲什麽要救我啊。”
公孫策緊握雙手,無力地垂下頭。“明明是我說了要幫你……是該由我來保護你的……!”
“要是真死了……!”公孫策用力抹了把臉。他緩了好一陣才睜開雙眼,與一雙夜空般漆黑的眼瞳對上了視線。
藍發女子不知何時醒了,将頭側了過來,一動不動地望着他。
時雨零的嘴唇微微嚅動。她的聲音很輕,但懶散地要命。
“噫……惡心死了……”
……………………………………
病房裏的空氣寒冷得像到了北極。超能力者活像一尊冰雕。
時雨零緩慢地眨眼。然後繼續用那腔調說。
“心理上想吐,而且好白癡……”
咔。名爲公孫策的冰雕碎了一地,然後某人的靈魂磕磕巴巴地說。
“你,你,你……”
“啊,從‘爲什麽要救我’開始聽的。”
灰發青年的表情像一隻被抓住脖子的鴨子。
“怎麽說呢,就你那個差點哭出來的聲音。”時雨零吸了口氣,“——讓我忍笑到傷口發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嘎!”
“沒辦法吧怪不了我,這太蠢了好嗎!比你小時候被噴爆的時候還要蠢十倍!啊好疼好疼笑到渾身疼……”
“你不要再說了啊啊啊啊!”
捂着臉慘叫的青年,與笑到一半開始慘叫的獵人,讓病房中感傷的氣氛變得像是10年前的情景喜劇一般歡脫。在一樓休息的老黑醫聽到樓下的動靜,感歎年輕真好。
公孫策默默坐在病床邊,盡全力假裝自己是一尊石雕。剛醒來的時雨零動了動脖子,沒感覺到那個有點硬的項圈。
“項圈呢?”
公孫策從衣兜裏拿出項圈:“這東西沒必要存在了。”
事到如今怎麽可能讓你還戴着自爆裝置。對救了自己一命的搭檔用這玩意,就真的沒臉活在世界上了。
“哎~~~那我不幹了,我要出去旅遊了。”
“沒問題,等任務結束後再走,現在還太危險。”公孫策嚴肅地說,“我幫你找個安全點的地方歇着,之後我送你。”
時雨零眯着眼睛,幽幽地說:“看來大腦沒能逃過粉碎的命運……”
“爲什麽我難得認真講話你就說笑?!”
“同樣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你,誰在生死戰的時候說告白的,啊?”
“咕哇-!”超能力者發出了忍者受重傷時的聲音,時雨零窮追不舍,“憑着對時雨小姐的愛意,我才能從死亡深淵中生還的!創造奇迹的正是愛之力!”
她惟妙惟肖地學着公孫策的口氣,看着破防的某人而深感暢快。然後在回過神來之後想了想現在的處境。發現這話大概似乎也許……
“喂你在現在的狀況說這話合适嗎。”
“你閉嘴——!”時雨零尖叫着把頭扭到一邊,“我的傷口又開始疼了都怪你!”
何等不講道理的遷怒。明明就是自作自受。
“我的我的我的。要水嗎我給你倒點。”
“不渴。”病床上傳來某人的聲音,“好餓。”
“理奈去買吃的了,等一陣咯。”
“慢死了……”
她低聲抱怨了幾句,逐漸安靜下來。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時雨零再度昏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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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能力者一步步走上樓梯,肉體與精神的雙重疲憊讓他想當場睡去,可不協調感化成的警鈴卻一直在腦中作響,令他難以平靜。
實在太巧了,不是嗎?
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唯一能信得過且醫術高超的黑醫就住在庫庫·機裏鎮。哪怕沒有參與集願祭,沒有得知重要的情報,在突破瀑布封鎖後,公孫策也有極大可能前往此處。三村老人與狂火相識,他必然和忍者們存在關聯。這鎮子西邊的荒野是時雨憐一曾待過的地方。又一個巧合……讓他不由得聯想到零島上空的渦流,與每人頭上的聯系。
我們都隻是禍津神手下的人偶嗎?看似随着自己的意志而行動,實則被無形的細線牽引,順着所謂神明的力量而做着預定調和的舉動?
而那些神官、巫女,能看到聯系的匿神們,千百年來在這島嶼上生活的他們,又如何看待此事?公孫策想起了忍者在祭典上的發言:一切都在禍津神大人的注視之下。
“看看戲就算了,可别親自下場啊。”公孫策心情複雜地說道。他走上一層,三村正在小桌前喝茶。
“這次真的多謝您了。”
“做生意,沒有什麽謝不謝的。”老黑醫放下茶杯,“狂火=san最近如何。還活着嗎。”
公孫策謹慎選擇用詞:“他仍然作爲忍者活躍着。”
“安分不下來的家夥啊……”老黑醫很懷念地笑着。
老人的醫術高超,認識狂火,現在卻在這麽偏僻的地方住。他必然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但那又如何呢?世上誰沒有自己的故事,看在往日情面上願意幫忙,就要多謝了。
三村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想聽嗎?武會·軍鋒的勢力鬥争,還有污穢的葦原城。”超能力者連連搖頭。“不感興趣。”“這是好态度。那種破爛事情一點價值都沒有。”
超能力者想起負一層的瓶瓶罐罐。“您這有戰鬥用的藥物嗎?”“剛剛的興奮劑已經是極限了。你今天用的那些強力過頭了,短時間内别想靠一般藥物戰鬥。”三村搖頭,“還有,忍者們不來的話我就不說,但找上門來我會如實說的。因爲要活命。”
公孫策沉着地點頭。“已經十分足夠了。”
這時理奈拎着打包袋走進診所,她笑着舉起塑料袋。“咱買了炒飯和壽司~”
“太好了理奈小姐,我快餓趴了。”抱着節省力量的念頭,公孫策用手接過壽司拼盤。他剛想拆封,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是绮羅的提醒。公孫策掏出手機。“這是……?”那警告的内容讓他深感疑惑。
半分鍾後,診所的門被敲響了。
“三村=san,三村=san在嗎!!”拜訪者的聲音虛弱至極。理奈警惕地掏出棍棒,老黑醫示意兩人不要輕舉妄動。“不好意思,診所今日歇業了……”“拜托了!我,我是醉眼=san的弟子!”本打算開啓防衛裝置的老人動作一僵。
“拜托了!”咚!掩護用的老舊破門被蠻力破開了,一個傷痕累累的年輕人站在診所門口。他攙扶着失去意識的同伴,将另一位身形巨大的同伴拖在身後。診所的門前全是血,而造成他們身上那慘烈傷口的,竟然是忍者的手裏劍與苦無!
山田眼中的光都要熄滅了,在看到老人的時候,那光又不可思議地亮了起來。“請救救我的同伴……!”
然後,剛燃起希望的年輕人跌入了深淵。他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人,灰發的眼鏡青年,連帽衫的女孩,那是……!
多麽荒唐啊,簡直像是禍津神惡意的玩笑。一度在瀑布血戰的雙方,竟在數小時後又一次相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