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孫策說不出話來了。不是不想,而是沒有餘力。
心髒的跳動比劇烈運動過後還要狂躁,呼吸時吐出氣流,都像是用刀子劃過鼻腔一樣疼痛。在巨龍腹部與徐君義戰鬥時,體會到的是由對手賦于的肉體上的煎熬。而現在他正遭受的,是由自身給予的無法逃離的痛苦。
“集中。”
像平時加速部分軀體一樣,臨時提升手臂部位的速度與強度。秦芊柏的刺擊因此而快了半分——而這是敵我雙方均無法預想到的變化,由第三者的超能力施加的變化。
比暝客更快适應變化的秦芊柏,借助這優勢将對手的招式破去。長劍隻差一寸就要刺穿咽喉,但又一次将被短刀斬斷……
“必中。”
從無形能力上傳來的感觸究竟是同步的,還是延遲了一瞬,他沒有分清這一現實的能力。他能做到的隻是憑借直覺,以爲女孩加速的力量爲憑依,臨時調整武器的位置。
所造成的戰果是略微劃破了暝客的衣領,所付出的代價是白質铠甲的主體挨上了一擊突刺。
風險與回報不成正比,太過急切了。無疑是錯誤的一手,可現在沒有反省的時間。他創造出白色的長槍,擲向女孩身旁。長劍碎裂,兵器易手,短兵交接轉換爲中距離的搏殺。
公孫策微微目眩。
他需要集中一切精力,才能在勉強達到效果的同時不傷及被輔助的單位。過高的操縱精度讓他的大腦幾乎幹涸。
整體加速,部分增強,攻擊軌道調整……他的輔助在帶來顯著效果的同時,也會對載體施加極大的負擔。
本來,這不是用在人類身上的技巧。這是爲了輔助某些更大型的戰鬥單位才開發出的,超能力的另類用法。
平日公孫策所用最多的,也僅是常規範疇内的加速與分勝負時才用到的部分增強。因爲他的身體強度不足。不是專家的超能力者,其肉體僅僅是在同齡人中算得上健壯的程度,能夠如此運用超能力輔助戰鬥,也都是靠常年練習才能勉強做到的。
但是……
在前方與那男人戰鬥的女孩,以自己的肉體将這一切承受下來了。
那會是多麽大的負荷?承受着這般負荷戰鬥的她,比起自己又會是怎樣的痛苦?正因曾經嘗試過,公孫策才能想象出那種感受。因此他不能說出一句喪氣話。沒力量了、快堅持不住了,這樣的念頭不可以存在。相對的,要在現在的基礎上分出更多的力量,要想出打倒那男人的辦法。
暝客的刀有問題。能将包括能力幹涉在内的一切斬斷的刀,說是武藝也太過離奇。那恐怕是他身爲無常法使的力量。
必須要将暝客的刀解決,否則不會有任何生機。爲此……
“!”
他盡力支撐住因強壓而變得脆弱的意識,向前方擲出一支略顯沉重的投槍。
·
兵器碎裂,随着無形力量的暗示向後方伸手,接住了一支投槍。
入手的瞬間,感受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以阿策的習慣而言,顯得略微沉重了。
來不及考慮,新的斬擊已至。倉皇招架住流水般的連擊,投槍碎裂。
她認爲自己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不,不是認爲。她一定理解了青年的意圖。正如他全力支援着自己,相信自己能夠承擔重負一樣,自己也相信着他,相信他的主意能讓自己取得勝利。
“——!”
這次入手的是長短相同的對劍。在進攻的同時招架住暝客的殺招。
刀光劍影在空中交錯,殺意與戰意編織成密不透風的網。
永不損壞的兵器,一觸即潰的兵器,返璞歸真的招式,變化萬千的招式。出身于同一家族的兩人,以截然相反的方式在他鄉的高空激鬥。
雙方所用的都是不留情面的殺招,稍有一點差錯就将萬劫不複。
“哈哈!”
男人歡快地笑着。
是被這劍客的狂氣感染了嗎,還是也生出了同樣的感情。
無表情的女孩開口附和。
“哈。”
不可思議的,明明是堪稱絕望的境地,心中的情感卻變得明快起來。
因爲自己并非是獨自奮戰……也因爲,逐漸理解了這個男人的感情。
愉快,期待,興奮。
盡力施展此生所學,不爲任何偉大的目的,僅爲自身而進行的戰鬥。
很開心。
雙方的戰局,已步入連專家也無法理解的魔境。
疾斬、隐打、剛擊、貫山、沉陸、閃蛇、迷蹤、封影……自家族中習得的秘傳技,在兩人手中以别樣的歪曲狀态擊出。用肉體使出兵器技,以兵器用出暗器技,抛離招式的表皮,僅留制勝的精髓,甚至以此爲基礎,臨時創建出更勝其上的深奧技術。
在戰鬥中精進,在戰鬥中變強,将數千年的積累化爲己用,如同兩隻貪婪的蟒蛇吞噬食糧。
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自己正變得更強的事實。
從未如此深刻地理解,那男人一直以來的想法。
自己還能習得什麽,前方還會有什麽,能将自己戰勝的又會是什麽……愉快,滿足,期待,好奇。如神般灑脫,如魔般妄執,秦暝所立足的境界就在不遠處。
再過不久,馬上,就将抵達他的領域。
思維中的她如登山客向頂端伸手,現實中的她抛去殘兵,接過一把短刀,應對暝客的又一記斬擊。
“日月。”
青衣男人同時舞動雙刀,長與短的昏黃似天邊星辰般閃耀。
要想出破解這一招的辦法。
需要全新的招式。
思維在千分之一秒内轉動,隻要再往前踏一步,隻要站在那個位置,就能想出更甚日月的極境之技——!
“——殘月。”
然而,用出的不過是暝客的舊招。
她在那分界處駐足。
不是因肉體的負荷抵達極限,而是主動停步,主動回首,遠離了暝客的境界。
——那不是她應當走的路。
她想要的,不是武的盡頭。
她不能如暝客般灑脫。還有重要的人,在身後支援着她的戰鬥。
并不是爲了享受而戰鬥。是爲了将某人擊敗,守護重要的人,才會拿起刀兵——!
“千針!”
幾乎要當場碎裂的白質铠甲,化作千根針刺襲向咫尺之遙的青衣男人。
暝客無聲歎息。
他理解對手的抉擇,也因此感到惋惜。錯過了這一次的機會,下一次觸摸到境界,又會是多麽遙遠的歲月之後?
數年?十數年?還是終此一生,不再向前?
他同時斬碎針雨與短刀。
“不後悔嗎,秦芊柏?”
“完全不。變成你那樣,才是真正糟了呢。”
那也無妨。
放過了唯一的機會,就僅有敗北一途。
暝客舉起雙刀——
但,暝刀未動。
秦芊柏垂下雙臂,向側方倒下,模仿着某個超能力者的口氣說。
“縛。”
·
連無形力量都能斬斷,自然就意味着能看到力量本身。
因此直接用超能力發起束縛,沒有意義。
既然如此,就讓繩索藏在看不到的地方。
藏在白色武器的内部。
具體的時機把握交給秦芊柏自己。在某一次攻擊失敗,兵器碎裂時,引動铠甲上的機關,發出擾亂視線的針之雨。同時,由他引動兵器内暗藏的力量,将其貼附在針上。
倘若暝客将針雨斬斷,那力量也能随之觸及到他的刀身。
物質,能量,甚至無常法的幹涉,暝刀能斬斷一切。倘若其當真擁有弱點,那就是刀的用意本身。
斬擊。
斬斷一切所需滿足的前提條件,當然是發起斬擊這一行爲。
如果将雙刀本身束縛,哪怕隻有一秒,讓暝客無法揮刀,其無常法便宣告破解。
由此,暝刀擊破。
不到一秒的時間,能做什麽?
足以讓公孫策聚集早已準備好的力量。
足以讓超能力者啓動他爲能力命名的投槍。
“竟敢把幾百萬人的性命拿來當打架的籌碼……”
投槍在青年手中轉動,虛與實糾纏出破滅的螺旋。
他将秦芊柏身上的輔助力量轉化爲撤退的牽扯力,女孩的身體向着側後方蕩起,借助投槍帶起的狂風飄向他的身旁。
“你把人類的性命當成什麽了!”
再無顧慮的青年發出怒吼,将纏繞着飓風的螺旋,投向無法揮刀的暝客。
“你這樣肆意妄爲的大人!我要修正伱!!!”
于是,在暝客掙脫束縛的同時——
刹那螺旋,于正面命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