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她的眼神卻在不太明亮的房内,翟翟生輝。
遲宥枭眸底閃過一絲隐晦的情緒,低聲道:“那要喝酒嗎?”
她說的要慶祝。
淩洛點頭。
“那你出來。”
遲宥枭率先一步離開了房間。
他匆忙的樣子像極了落荒而逃。
淩洛走出房間,并沒有在院内看見遲宥枭,沒多會兒,遲宥枭從後院抱着一壇封閉好的酒出來了。
“我釀的果酒, 過來嘗嘗。”他語氣輕快,如沐春風。
淩洛的重點全在他說的,他釀的果酒。
他居然還會釀酒。
“哇,好香。”淩洛贊歎一聲,眸光都亮了。
剛剛打開的酒香撲面而來,淩洛的目光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把酒倒出來,動作溫柔而優雅, 透着一股賞心悅目的矜貴。
“嘗嘗。”
淩洛迫不及待的再次聞了聞,真的很純的酒香味。
“這不會上頭吧?”淩洛有了上次喝醉過的先例, 不太敢嘗試自己沒有把握的酒。
“隻是普通的果酒。”遲宥枭好笑的看着她:“那你之前怎麽敢出去喝酒的?”
淩洛聲音很小很輕:“有王峥哥在。”
話說出來,難免有狡辯的嫌疑,但她說的也是實話。
如果王峥不在,她即使和容伊在一起,也是滴酒不沾。
“你這麽信任他?”
遲宥枭眸眼沉沉的看着她。
淩洛微垂下臉,聲如蚊聲的“嗯”了一聲:“他是警司的隊長,也是我們的大哥。”
遲宥枭的目光淡然的停留在她的臉上,他沒去追問這其中是否還有其他原由, 隻是擡手用酒杯和她手中的酒杯碰了碰。
“慶祝阿洛學師成功。”
“謝謝。”
酒香飄了一晚上,到最後,淩洛都分不清到底是困了還是醉了, 就這麽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思緒遊離。
遲宥枭站起身,将她抱了起來, 放在了床上,剛準備直起身給她蓋好被子, 淩洛手腕就勾住了他的脖子。
淩洛緩緩睜開眼, 醉眼朦胧的樣子溺在了他深邃的眸光裏。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閉上眼,仰起頭吻上了他有些微涼的嘴唇。
白如雪的手腕肌膚緊緊貼着他的頸側,有着難以言說的欲感。
遲宥枭回吻着她,就在他的手掌剛貼在她腹部肌膚上時,身下的人輕輕顫栗了一下。
察覺到她沒有做好準備,遲宥枭緩了緩,将人放開,随後掀起毯子蓋在她的身上:“乖乖睡覺吧。”
“宥枭。”淩洛拉住了他的手:“我剛剛是不是掃你興了。”
“沒有。”遲宥枭垂眼看着她,淡然的說道:“這種事講究你情我願,你沒做好準備,等你心裏沒事了再說。”
淩洛攏着毯子坐了起來,情緒很低:“原來你看出來了。”
遲宥枭眯眼問她:“有什麽事?”
“我……”淩洛爲難的抿了抿嘴,小聲嘟囔着:“如果我說跟你借錢,你會借嗎?”
遲宥枭擰起眉,擰緊又松開。
很難想象淩洛會開口跟自己借錢,也很難想象她會用這種方式來跟自己借錢。
實在有些超乎他的預料。
他做了個深呼吸,臉上神情舒緩開來:“你要多少錢?”
淩洛擡眸看向他,确認他沒跟自己開玩笑,才開口:“兩億。”
遲宥枭:“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兩個億足夠買下一家不小的上市公司了。
淩洛欲言又止:“如果我不想說,你還會借錢給我嗎?”
遲宥枭也看出她不想說,神情再次暗淡, 随即轉身離開了房間。
原來所有兩人如膠似漆的相處都是假象,她是爲了讨好他借錢。
遲宥枭很想不這麽去誤會她。
可今晚她的所作所爲卻不得不讓他這麽想,從不主動示好的她,今晚卻主動的親了他兩次,如果不是他自制力夠好,也許今晚就這麽順其自然的讓事态發展了下去。
就算如此,她也不願意說她爲什麽要借那麽多錢,要知道,就算容家也不可能一下能拿出兩億的現金,她卻不肯敞開心扉和他分享她的難處。
好像自始至終他都隻是一個外人,走不到她内心深處的外人。
——
淩洛知道自己剛剛說錯了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明明剛剛都困到眼皮都打架了。
大概過了幾分鍾,實在沒有睡意的她披了件真絲睡衣外套,打開門走出了房間。
今晚月色很好,将整個小院都照得明亮無比。
遲宥枭躺在躺椅上,手指間夾着一根香煙,沒有點燃,隻是皺巴巴的撚在兩根手指之間。
是因爲剛剛她說過的話,他困擾煩悶到想要抽煙澆愁嗎?
她沒見他抽過煙,這是第一次見他拿着煙。
月下,看見如此模樣的俊兒郎,淩洛心間竟有些心痛的感覺。
她走了過去,猶豫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這是除了在床上,她第一次這麽大膽的坐在他的腿上,内心中難免緊張,所以動作也顯得僵硬緊張。
遲宥枭睜開眼,瞳孔地震了一下,微微蹙着眉。
小姑娘好像真的以爲他不會拿她怎麽樣,越來越膽大放肆了。
“宥枭,對不起。”她低低的糯聲道歉。
遲宥枭真的很無奈,她好像把他說的話忘了,總想法設法的讨好他,也不管自己舒服還是難受。
他坐了起來,将她往上抱了抱,不至于在腿上坐得難受。
“不想說就不說吧,不用道歉。”他也在妥協。
無論怎麽樣,畢竟是借兩個億,淩洛覺得自己無論如何要都要給他一個解釋。
“也不是不想說,隻是覺得不知道怎麽開口。”淩洛低着頭擺弄了一下手指,再次開口說道:“這次陪師父去了霍家古宅,看到了他建的實驗室,條件十分簡陋,設備也十分落後,根本無法達到生産和實驗的标準,這樣的研究成果就算有朝一日能成功,也很難過質檢司的檢驗。”
師父不肯和她走出山谷,她隻能給他一筆錢,建一個正規的實驗室。
原本她是想從公司撥一筆錢,可公司現在狀态自身都難保,就更别說再拿出錢去給師父建實驗室了。
“師父這些年,所有收入都投在了實驗裏,并沒有餘下多少錢,所以我想幫幫他。”淩洛深呼吸,微笑道:“我知道跟你借這麽多錢有些突兀,可我想不到該去哪兒湊這筆錢,我媽留給我的嫁妝,還不夠添置一個高倍TEM的。”
而她媽向氏這些年貼補娘家,又給她一筆這麽大的嫁妝,就算能借,也就隻是個幾十或者百把萬的樣子,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也是迫不得已,她才跟遲宥枭開的這個口。
“你想沒想過,霍老會不會收你的錢?”
“想過,所以我打算直接給他買好設備送過去,至于實驗室的構建,我可以讓師兄幫忙,隻不過,可能這錢,我要賺很久很久才能還給你。”
遲宥枭微微點頭,很官方正式的問話,仿佛一個投資商在了解項目:“霍老在做什麽實驗研究?”
淩洛:“罕見病特效藥的研究,一個很難很難的科研,也許兩個億砸下去連響都聽不到。”
她也很客觀的擺事實。
遲宥枭自己在做醫藥公司,自然明白罕見病特效藥的研究有多難得。
他雖不是科研人員,卻也有一個自己投資的實驗室,太知道淩洛說兩個億砸下去連響都聽不到的感受了。
“兩億恐怕不夠,我先給你三億,不夠再問我要。”遲宥枭手掌輕輕撫着她的後背,幫她放松下來。
淩洛原本微垂的眼眸忽然擡起:“真的?”
遲宥枭微笑的點頭。
“可是你才跟咱爸接觸生意,跟他借三個億會不會不太好。”
淩洛這個時候還在替他着想,雖然這種着想放在了她開口借錢以後顯得一分不值,可兩億總歸要比三億少些難度。
“放心,交給我。”
遲宥枭微微一笑。
他的這句“交給我”和她在科研人員面前保證實驗室不會倒閉一樣有着讓人無條件信任的威力。
——
第二天一大早。
遲宥枭第一次起的比淩洛要走。
昨晚她睡得很晚,又加上在霍老那沒睡上個安穩好覺,以至于淩洛今天睡得格外香。
他換上深藍色的西裝,俨然一副高級領導者的姿态,輕手輕腳的從房間内走出來。
這樣的他,立足在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顯得十分突兀。
古嵩見他出來,長松了一口氣,今天是遲家在京都置業的公司開業,他還以爲大哥會錯過開業的時辰……
“少爺,車已經備好,在巷子口等你了。”古嵩說道。
遲宥枭慵懶在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餐:“嗯,今天去公司給我開一張三億的支票過來。”
“好的。”古嵩應了下來。
遲宥枭:“用我個人名義,别用公司的。”
他不放心的叮囑。
古嵩不敢嬉皮笑臉,一一應下。
“對了,今天蘇瑾言又來找太太了,聽說你們還沒起,他也沒進來,就說太太醒了後,讓她去一趟政府辦。”古嵩想起這件事,便和遲宥枭提了一嘴。
“嗯。”吃完早餐的遲宥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随後說道:“你等會兒記得告訴太太,别耽誤了她的事。”
去政府辦,應該是正事。
古嵩:“好的。”
……
遲家新産業的開業儀式很是熱鬧,光是送過來的賀禮和大花盆都堆滿了公司大廳。
父子兩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坐在辦公室休息片刻。
遲生喝了口茶,随意問道:“淩洛還沒回來?”
遲宥枭不動聲色的喝着茶,沒回答。
遲生不悅的擰眉:“她走了也快三個月了吧?你就一點也不着急?”
“她能照顧好自己。”遲宥枭言簡意赅。
遲生不滿的說道:“你不好好管管她,以後有你後悔的。”
遲宥枭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他之所以這麽說,無非就是想讓他帶着淩洛回港中。
遲生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你不想回港中?”
遲宥枭默不作聲,可遲生還是從他的态度裏知曉了答案。
“是你的主意,還是淩洛的主意?”遲生氣不過。
遲宥枭慵懶的靠在沙發上,沒有猶豫的說道:“我的。”
“爲什麽?”
“你又不止我一個兒子。”遲宥枭很幹脆的說道:“港中那些家業你可以讓你那個兒子繼承。”
“你在怨我!”
“并沒有。”遲宥枭很平淡的說道:“你就當我是不務正業,不思進取吧。”
“荒唐。”遲生氣到吹胡瞪眼。
他終于明白,爲什麽自己因爲孫開國想要留下淩洛而斷了在京都投資置業的念頭時,遲宥枭會那麽極力支持這件事。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離開京都回港中。
遲生懊惱不已,他就知道他就不應該繼續在京都置業,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時他就應該态度強硬的把人帶回港中去。
“京都的生意你想都别想,我不是留給你的。”遲生生氣道。
遲宥枭說道:“我不需要。”
遲生:“……”
原本和氣的父子,最後不歡而散。
……
政府辦。
淩洛趕到大樓時,孫開國書記因爲臨時有人找他,所以淩洛則被安排在了隔壁的休息室。
休息室内,還坐着兩個戴眼鏡的儒雅男人。
一開始休息室安靜如斯,各人在刷各人的手機,直到其中一個男人,看了眼時間後,焦急的往門外看了看,随後打破了安靜的氣氛:“你說周教授這次能争取到政府的補貼款嗎?”
另一個男人歎息一聲:“怕是難了,孫書記爲了我們的實驗,做了太多的努力,光政府對我們實驗室的救濟和補貼就已經不到五次,這次的窟窿太大,恐怕孫書記也愛莫能助。”
“難道就要眼睜睜看着咱們的實驗室面臨破産清算嗎?”
“……”
淩洛大概也聽明白了,他們這次來,是求政府救濟的。
而且孫開國不止一次的救濟過他們,看得出來,孫開國很重視他們實驗室的研究。
難怪他們身上從内而外的散發着儒雅,原來也是飽讀詩書的科研人員。
大概又過了半小時,一個地中海發型的男人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
看清他的臉後,淩洛仿佛做夢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