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爺是京都大河上泛舟的老者。
他每天清晨都會劃着木筏穿過京都大河,來給老伴買一碗她最愛吃的豆腐腦,這種事吳大爺從年少便開始做了,一做便是幾十年如一日,從未間斷。
或是風和日麗,或是狂風大雨,那小小木筏都會出現在河面上。
淩洛偷偷問過阿婆,那豆腐腦真那麽好吃嗎?
阿婆笑笑,慈祥的眉目間是淩洛觸碰不到的幸福和向往。
“年輕的時候,豆腐腦很貴,他卻舍得給我買一碗。”
以前淩洛不懂。
後來她漸漸懂了。
那是他們的愛情啊。
淩洛看到過一句話,那時候車馬很慢,一生隻夠愛一人,阿公阿婆的愛情雖沒有這詩句浪漫,可他們的愛情卻也可遇不可求。
阿公從沒像如今這樣,幾天不來買豆腐腦。
所以淩洛手上的勺子停了下來:“牛大姐,阿公幾天沒來了?”
牛大姐細細一算,語氣頗爲訝然:“呦,有一個星期了。”
單她自己說完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淩洛垂下眼眸,将剩下的豆腐腦就着碗一口喝下了。
拿出手機掃了錢後,匆匆往外走着。
“宥枭,我去阿公家看看,你先回家。”
不讓遲宥枭跟着,一是近幾年京都大河街景忽然大紅,導緻這裏遊客衆多不說,許多人也打擾到了吳大爺的生活,吳大娘又是喜靜的性子,少去一個人便少一分叨擾。
二是因爲遲宥枭畢竟是賭王家的太子爺,她也不敢讓他陪自己出診啊,那不顯得她多大牌。
流言蜚語對她來說沒什麽,可對遲家影響可太大了。
遲宥枭很理解的點頭,兩人在巷子口分開了走。
不過他沒回家,而是去了一趟了公司。
慎天彙報着最近的工作,上次醫藥原材料漲價的事,對他們影響不大,對東來醫藥的沖擊更強,這也導緻了很多供應商因爲價格的原因選擇他們這裏。
這段時間,公司業績正在穩步上升,在供應鏈上有反超東來醫藥的趨勢。
“哥,下一步你看我們要不要和醫保系統談一談罕見病用藥入醫保的合作。”慎天問道。
其實醫藥公司都知道,罕見病用藥一旦入了醫保,其實并不賺錢,甚至還會遇到大砍價的情況,有可能連本金都要貼進去。
去和醫保系統談合作,更多的是名聲,爲他們後面去國外談合作赢得商機。
這也是爲什麽他們敢和東來醫藥去争非南國訂單的原因。
中成藥因爲質量、時效的原因争取不到醫保系統的支持,所以這也成了他們談下非南國的王牌。
“上市的事怎麽樣了?”遲宥枭沒回慎天的話,反問起了上市的事。
慎天說道:“都已經差不多了,下個月就可以上市。”
遲宥枭手指摩挲着下巴,慢條斯理道:“和醫保系統的談判那就可以再等等,不用操之過急。”
“好的!”慎天說道:“最近金融街那邊動作頻繁,又有幾隻基金有了異常。”
那幫家夥,聽說gene不在,已經按奈不住又要搞事情了。
遲宥枭手指敲了敲:“那就清了吧。”
他說的雲淡風輕,可清一支基金牽扯會有多大,常人根本無法想象。
也就gene有這本事……
遲宥枭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在港中給我置辦一套房産,該怎麽弄你應該知道。”
慎天沉穩道:“好的。”
“不用送我了。”遲宥枭叫住了他。
慎天果真就停住了。
遲宥枭似是又想到了什麽,停下來回頭打量了一下身姿挺拔,長相并不差的男人。
“容家那大小姐……别去招惹。”遲宥枭冷聲道。
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不像囑咐和提醒,更像是上傳下達的通知和吩咐。
慎天沒有半點情緒流露,很公事公辦的口吻:“好的,慎天明白。”
在男歡女愛上,他本就沒興趣。
遲宥枭知道他和古嵩不同,并沒過多言語,随後走進電梯離開。
……
這邊,淩洛趕到了河對岸的吳大爺家。
青藤爬滿了這裏的矮房,給破碎古老的房子平添了幾分生機。
淩洛從台階一路往裏走着,或是遇見洗着衣服的大娘,或是遇見打打鬧鬧的孩童們,或是遇見從小菜園裏歸來的人們……
這裏有着這座城市僅存的煙火氣息。
也不知誰家的菜香,飄滿了整條巷子,讓人忍不住咽下口水,腦海開始幻想着大餐。
淩洛沿着青苔布滿的台階來到一進院子的中式小院前。
平時開得正盛的花兒,在牆角焉哒哒的,等待着枯萎凋謝。
平時裏,阿婆是最喜這花兒了。
今日……
她擡頭望向門楣上醒目的白紙,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手指間下意識着攥着,不敢去推那虛掩的木門。
這被風霜腐蝕的木門,别人家早換上了鐵門或者不鏽鋼,唯獨吳大爺吳大娘似是念舊,任由兒孫如何勸,這門和這小矮房從沒換新過。
一磚一瓦都是那時候一手堆砌的,又怎麽能舍得呢。
可如今淩洛望着這搖搖欲墜的門和那歲月蹉跎下破舊不堪的矮房,她不由的鼻尖發酸。
那種說不上的悲涼不知從哪兒而起,慢慢蔓延全身。
淩洛蹙眉,敲了敲門。
很快,那虛掩的門從裏而開。
頭發蒼白的阿公清瘦幾許,眉角皺紋又深幾道,臉上盡顯頹廢之色。
“阿洛來了!”
“阿公!”淩洛語氣緩了許多,一起緩下的還有情緒:“門口的花焉了,我幫您澆點水。”
說着她走進院子,熟輕熟路的在門後拿了水壺,可她的手還沒碰到水壺,彎下的動作就重新站直了。
她望向了正往正堂裏縮的身影,小眼睛眯了眯:“師父。”
拄着拐杖健步如飛的老頭,頓了頓。
大意了,沒閃赢她的眼神。
他嘗試着掩耳盜鈴般繼續往側門走去,淩洛眉心一皺,語氣平淡的叙述:“我認錯誰都不會認錯師父您。”
是的,她可以記不住付慎,可以記不住gene那雙眼睛到底像誰,但絕不會記不住師父的每個身影。
他是陪她長大,教她救人本領的人。
這輩子她可以認不出任何人,絕不會認不出霍老先生,這是對她一生受益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