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憔悴的女人轉眼變成了兇狠的母狼,拿起掃把罵罵咧咧,便知道,這一家,和之前的兩家一樣,她再難登門。
宋浣溪歎了口氣,蹲下去,把散落一地的糖果點心逐一揀起,又分給了旁邊偷看的小朋友,這才起身離開。
第八天,她甚至剛一露面,就被對方打殺了出來。
于是,她知道了,這十幾戶人家,彼此通風報信,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
副本直接從簡單升級成了地獄模式。
随後十天,她一次次登門,又一次次無功而返。
宋浣溪的心情,也漸漸低沉,拍完一場戲,就獨自坐到了角落裏,拿出紙筆,在十幾戶人家上勾勾畫畫,想自己還有什麽能做的。
郭雲琛也曾提出,直接重金收買這些人,宋浣溪想了想,卻否決了他的提議。
郭家确實有錢,可和勝和也家底渾厚,若非出于自願,這些人上了庭,一旦反口,就會讓陸興邦墜入無底深淵。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第十七天。
在宋浣溪越來越焦慮,已經失眠幾日後,她造訪了一戶新的人家。
這家看上去比之前的幾家,境況都要好些,不大的房子打掃的幹淨整潔,窗明幾淨,女主人白淨秀麗,男主人雖然卧床,卻沒有蓬頭垢面。
顯然,和之前幾家一樣,在宋浣溪抵達之前,男主人就已經得知了她的身份,卻沒有如之前幾家一樣,直接喊打喊殺要把她轟趕出去。
喚作阿衛的男主人對她搖了搖頭,“抱歉,宋小姐,我幫不了你,我不能出賣自己的兄弟。”
宋浣溪卻眼睛一亮,他說的是不能!而不是和之前幾位一樣,斷然否決!
宋浣溪深深吸了口氣,之前幾日做的功課預案,終于派上了用場,她環視着這小小的蝸居,微微一笑:
“阿衛哥,從出事到今日有多久了?快一個月了吧?家裏的積蓄還能撐多久?多了說,一年,還是兩年?”
阿衛笑了起來:“不勞宋小姐挂念,我雖然沒爲幫裏做什麽大事,十幾年下來,苦勞還是有一些的,幫裏不會讓我一家老小餓死的。”
宋浣溪已料到他的答案,聞言莞爾一笑:“衣食無憂,你的傷呢?你不想重新站起,重新——”
宋浣溪的視線,落在了最小的孩子上,那是個四歲左右的小女孩,口中含着自己的姆指,怯生生地看着她,乖巧地像個洋娃娃。
宋浣溪頓了一下,繼續道:“抱一抱你這麽可愛的小女兒?”
阿衛的呼吸,明顯變粗,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理智地搖了搖頭:“我的傷,治不好的。”
一抹隐藏極深地恨意,在他眼中一閃而過,阿衛苦笑道:“陸興邦,太狠了。”
宋浣溪沉默片刻,認真道:“就算港内治不了,國外呢?”
“現在治不了,以後呢?科技發展日新月異,說不定幾十年後,月亮也登得,看一看上面到底有沒有嫦娥月宮桂花樹!”
阿衛明顯心動了,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宋小姐,請回吧!”
宋浣溪兩手空空地出來,心情卻格外輕松,這是一個可以理智溝通的男人,今天他不同意,明天後天呢?
她的籌碼,還沒有全部放完呢!
第十八天,宋浣溪帶了滿滿一車糧油米面過來,當然,也沒有忘了給小孩子的零食點心。
她昨天就已看出這個表面尚算光鮮的家庭的窘狀——窗下的米桶已經見了底,油桶也輕飄飄地倒在了一旁。
女主人什麽都沒說,卻倒了杯熱水給她。
男主人阿衛依舊客氣且健談,他講自己一出生就沒有父親,七八歲就會讨錢,到了十三四,人高馬大,再讨錢已不會讓人憐憫,隻讓人警惕,便開始作了賊。
阿衛苦笑:“宋小姐,我也想向其他人一樣,每天什麽都不用想,背着書包開開心心地上學去,唯一的煩惱是作業不會寫。”
“可我下面還有弟妹,張口等着吃飯——”
阿衛搖了搖頭,一臉惆怅,棱角分明的臉上顯出幾分黯然。
宋浣溪皺了皺眉,總覺哪裏不對。
“你既然知道讀書才能改變生活,爲什麽不給孩子們一個好的起點呢?”
宋浣溪認真地看着他:“我并不是要你背叛誰,我隻求你說出真相。”
勸說依舊以失敗告終。
宋浣溪出了門後,回憶着二人對話,腳步一頓,都是要養活弟妹,她有手有腳,選擇了做工。
阿衛卻選擇了做賊!
宋浣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希望她的預感,是假的吧!
她扭頭看向了阿東:“阿東哥,能勞你打探一下,阿衛受傷前,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阿東點了點頭,言簡意赅:“包在我身上。”
話罷,這個寡言少語的保镖轉身就走。
第二天,關于阿衛的調查,就擺放到了宋浣溪的案頭。
宋浣溪隻看了兩眼,就氣笑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看上去陽剛俊朗的阿衛,竟然是個吃軟飯的!
憑借一張巧嘴,他很是讓幾個富婆傾心于他。
家裏的日子,自然也比旁人好過些。
隻是斷了手腳後,就被富婆們單方面斷了往來。
正愁沒米下鍋,就從同伴口中得知了宋浣溪這個送溫暖的小天使。
他本意是虛于委蛇一番,先把送上門的好處吃下。
結果宋浣溪太過和顔悅色,讓他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宋浣溪臉色異常難看,揚了揚手中的調查報告:“他把我當金主了?”
頓了下,宋浣溪又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阿東的神色變得古怪起來,原來阿衛嫂知道丈夫花心,原本看在家用份上,也就忍了。
結果人廢的躺在床上都起不來了,還想撚三拈四,兩個人便大吵了一架。
阿東一攤雙手:“就在窗下,随随便便就聽到喽!”
宋浣溪黑着臉,三兩下撕了報告,囑了一句:“不要讓郭先生知道。”
阿東老老實實地點頭答應下來,心中卻道,可是郭先生,已經知道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