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澈已經咆哮着催促道具燈光快點布好外景——由不得他不心急,現在公司一切資源都緊着梁祝,他這種十三線的片子,所有資源全靠見縫插針,渾水摸魚!
誰知道梁祝那邊什麽時候過來拍外景!
不抓緊怎麽行!
正常來講,第一天拍攝,随随便便拍幾個鏡頭,意思意思就行了。
誰讓宋浣溪把劇本改了呢!
張澈原本一心一意拍一部純·武打片,什麽感情戲一點都不重要。
結果讓宋浣溪這麽一改,她演的又好,竟有了些愛恨情仇的味道!
就好像簡簡單單一碗素面中,加了醋,又加了辣椒,蒜末蔥姜,再用油一潑,那小味兒,絕了!
張澈甚至忍不住給齊佩這個女配一再加戲!
就比如現下正準備拍的這場月下表白,就是臨時加上去的。
宋浣溪一身紅裙,月色下,飄飄若仙——嗯,全是燈光效果。
晚上哪有那麽亮!
她盯着前方穿着藍色布衣的身影,俏臉上寫滿深情,聲音微顫地開了口:“師兄,竟厭我如斯麽?!”
“飯不與我同桌食,路不與我同向行,見我立刻轉頭,聽我開口馬上皺眉——”
湖邊數十人,鴉雀無聲,隻有女子幽幽的聲音在回蕩。
“都說長兄如父,師兄若覺得我哪裏不好,直說就是!我改!”
藍衣男子始終沒有回頭,卻聲音低沉地回了一句:“你很好——”
宋浣溪勉強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心碎的笑容:“卻處處不如師兄的意是嗎?”
她的聲音一轉,不複方才的凄凄慘慘,平靜中透着股剛烈:“師兄,你轉過身來,看着我說,師妹,以後莫要糾纏了!”
“我保證以後,再不出現在你面前!若是不巧碰到,我定掩面避開!”
“師兄!請你轉身!”
張澈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他的視線,也從眼前那小小的放映機,轉到了不遠處的少男少女身上。
萬衆矚目中,藍色身影終于慢慢地轉了過來——
下一秒,王宇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宋浣溪竟不知何時,悄然無聲地行到了他身後!
他一轉身,鼻尖甚至擦過了幾縷她的碎發!
宋浣溪仰起頭,癡癡地看着他,聲音再度變得嬌柔:“師兄,你說呀!”
王宇本就對宋浣溪極有好感,而現在,這張盛世美顔近在咫尺,美人的眼中,更是隻有他!
仿佛一個失寵許久的妃子,偶遇皇上,恨不能把一顆心都剖出來!
王宇脫口道:“好!”
所有人都是一愣,台詞不對啊!
宋浣溪已具備了一個優秀演員的素質,第一時間嘗試挽救:“師兄,什麽好?”
王宇似下定了決心,認真道:“我娶你!”
……
宋浣溪披着外套坐在椅上,和她一起的,還有劇組全體成員,大家都是一臉無奈地看着繞湖追逐而跑的師徒二人。
幾個演員訓練班的同學,尤其興緻勃勃,其中之一笑嘻嘻地問道:“跑了幾圈了?”
宋浣溪都麻木了:“八圈了。”
打從王宇說錯台詞,搞砸一場戲,張澈導演就暴走了,直接沖了上來,王宇嗷地一聲就跑——
終于,張澈氣喘籲籲地揪住了王宇的衣領:“你你小子,還還跑不跑了!”
王宇翻了翻白眼,同樣喘着粗氣:“你你不追,我當,當然就不跑了!”
不愧是師徒,這次輪到張澈翻了白眼:“你說,你爲什麽改台詞?!”
多完美的一場戲!
張澈已經準備喊卡鼓掌再表揚一番男女主角了!
王宇又翻了翻白眼,二話不說,奔到宋浣溪面前,一把将她拉起,牽着她到了張澈面前:“師傅!你來!對她說,你真讨厭,能不能别纏着我了!”
宋浣溪:“……”
張澈直接氣笑,扭頭就看向了宋浣溪:“這有什麽——”難的。
……說不出來。
少女的臉,白皙的仿佛透着光,像極皎皎明月,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像是什麽都懂,又像是什麽都不懂。
隻看一眼,張澈便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撞化了。
師徒二人面面相觑之際,宋浣溪哭笑不得地提議道:“要不幹脆别轉身了!也和方剛性格相符!”
張澈想了想,“可以,就這麽拍吧!”
這一次,背對宋浣溪的王宇,順順利利地說出了台詞:“師妹,以後不要纏着我了——”
“我很讨厭你。”
聽完上一句還算平靜,隻是有些悲傷的少女,瞬間臉色大變,連道:“好好好!”
她大笑出聲,笑聲中,帶着一往無回的決絕:“師兄!我祝你早日尋到心上人!”
“你一定要看好她!因爲我會挖去她的眼,叫她再不能看你!我會毒聾她的耳,叫她再不能聽你!我會割掉她的舌,叫她再不能喚你的名!”
王宇猛地轉身,雙目圓睜,怒發勃張,如下山猛虎:“你!毒婦!”
宋浣溪卻嫣然一笑,素手伸出,青蔥食指,卷起一縷碎發,斜觊王宇:“你以爲自己還是我師兄?毒不毒婦,也輪不到你說!”
話罷,她笑得越發肆意,就像是一朵大紅的罂粟花,搖曳多姿,燦爛綻放!
“卡!”
張澈終于有機會說出這句卡,他急奔男女主演面前,先看了眼徒弟,勉勉強強地表揚了句:“不錯,這次沒出錯。”
扭頭就看向了宋浣溪:“哎呀,阿浣演的真是太好了!”
“我真後悔沒把劇本改成獨臂女俠!”
宋浣溪好心提醒:“現在改也來得及。”
王宇:“??!!”
宋賊!老子和你拼了!
……
宋浣溪之前從沒想到,拍戲竟然如此辛苦。
在淩晨兩點,《梁祝》劇組收工以後,張澈導演竟然帶他們直奔六号攝影棚!
理由是隻有這裏有新式的手持攝影機!
一拍,就到了天蒙蒙亮。
宋浣溪打着呵欠上班車的時候,還把司機造愣了,他疑惑地看了看左右,沒錯,在片場,還沒出發呢!
宋浣溪之前作息太規律,熬了一晚上實在抗不住,半閉着眼解釋了句:“拍戲。”
司機了然,發動了車子,往日很追求速度,今天平穩許多。
待宋浣溪被他拍醒,還有些沒睡夠,完全是本能地往家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