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笙箫知道宋浣溪壓軸,社恐立刻緊張起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稿子舉的高高的,擋住了自己的視線的同時,也擋住了其他人的臉,這樣就不會那麽緊張了。
這是朱笙箫在前面幾次對稿的時候,總結出來的一點小經驗。
朱笙箫從小到大,都被姐姐朱笙笑壓了一頭,人前不愛說話,人後也隻愛獨處,漸漸倒是培養出了一點讀書的興趣。
她不愛枯燥的課本,獨愛看小說,又因爲生活之中樂趣乏乏,看小說,就隻喜歡大團圓結局的。
像是紅樓夢這種,朱笙箫慕名讀了半本,開始的時候如癡如醉,隻覺得書中的大觀園就是世外桃源。
包括諸多的丫鬟在内,這些漂亮的千金小姐們人人都無憂無慮,每天睜開眼,隻需要思考,天氣漸漸炎熱,是開一局賞荷吃藕宴,還是來一輪曲水流觞,也極是風雅。
結果在朱笙箫又一次偷偷地,在被子裏用手電筒看書的時候,因爲光線有透出來影響到了朱笙笑,她就笑眯眯地随口說了幾個紅樓裏的重要人物的結局:
“阿笙,你曉得不,林黛玉病死啦,史湘雲被賣了,迎春被打死了,探春遠嫁和親,惜春出家當了尼姑,哎呀,真是一個比一個慘呢!”
朱笙箫開始還不信,後來向同學求證,竟然全是真的!
她直接棄文了,就算這樣,朱笙箫依然一連幾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
朱笙笑真是個壞姐姐!
所以,朱笙箫事實上,隻看了半本紅樓夢。
而在這半本紅樓夢中,她最喜歡的人物就是平兒了。
她自己的個性比較内向,腼腆害羞,所以内心深處,是很羨慕那些長袖善舞左右逢源的人的。
初讀紅樓夢的時候,襲人,薛寶钗,先後成爲她喜歡的姑娘,越讀卻越覺得不舒服,襲人的大局觀,完全是站在王夫人的立場上,薛寶钗人若是真的那麽好,爲什麽又會有一個混世魔王般的哥哥?
就像是朱笙笑,人人都誇姐姐長得漂亮成績又好,看到她,就隻會歎息一聲,就好像她是父母抱錯了一樣!
如果不是朱笙笑,她又怎會變成這樣!
兄弟姐妹若是太完美,就隻會讓其他人感到壓力。
但是宋同學也很優秀,在她身邊,卻隻感到如沐春風,所以,一個優秀的人,其實很容易讓身邊的人感到舒服。
如果沒有,隻能說,你不在對方的重視之人的名單中。
這些想法,也是朱笙箫這幾日和宋浣溪日漸熟悉以後才有的,她原本走進了死胡同的心情,也漸漸好轉——
若沒有姐妹緣,那就不要強求了吧!
半本書看來看去,最後就隻剩下了一個平兒最讨人喜歡。
朱笙箫毫不猶豫的就把平兒當做了自己的女主角。
“平兒一早上替大奶奶去了趟王夫人院裏,把剛到的幾匹福字團綢子給王夫人送去了。
王夫人歲數并不算很大,卻偏愛一些老氣的顔色,梳起頭發也總是用一些老金首飾,分量重成色卻不夠新鮮了。
奶奶上次說,把這些老氣的钗子镯子都拿首飾鋪子裏炸一炸,王夫人卻不肯,說就要這些老舊的首飾,戴了才顯端莊。
幾個小丫鬟,私下裏嘀嘀咕咕,說王夫人打扮的端莊有什麽用,二老爺還不是喜歡往趙姨太那裏過夜!
被她聽到,狠狠訓了一通,又威脅幾個小丫鬟,再說這樣的話就扣她們的月錢,這才算吓住了?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平兒倒是有些知道王夫人的心思,她再打扮,二老爺也不會多看她一眼,不如打扮的端莊一點,有個正室的樣子。
既讨了婆母的歡心,也得了二老爺的敬重,禦使下人也順手。
自家的奶奶卻是另外一個情況,和琏二爺成親統共不過五六年,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每日裏打扮得花枝招展,卻也擋不住男人喜新厭舊的劣根性。
隻是奶奶旁的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一碰到琏二爺就變成漿糊腦子——一發現二爺偷吃,關起門來,整個院子都要鬧得雞犬不甯。
平兒沒辦法,也幫二爺打了幾次掩護。
隻是二爺越發的得寸進尺,平兒夾在男主子和女主子之間,隻恨不能原地消失,讓他們槍對槍炮對炮的幹上一場。
平兒剛進院子,就見幾個大小丫鬟立在檐下,一個個噤若寒蟬,屋子裏時不時的響起瓷器破裂的聲音,和奶奶有些歇斯底裏的哭喊聲:’那鮑二家的有什麽好!你真的是什麽香的臭的都往懷裏來!’
平兒歎了口氣,示意丫鬟們都走遠些,她正要推門進去,卻聽到奶奶又喊了一句:‘我連平兒都給你了!’
她的雙腳頓時像生了根一樣,一隻素手貼在門闆上久久未動。
直到裏面傳來了男主子不耐煩的聲音:‘好了好了,有完沒完!你自己也說了,不過是一個仆妻!我還能休了你娶了她不成!’
說着,男主人的聲音越來越***兒忙閃到了一旁,給男主子讓出路來。
下一秒,房門被推開,琏二爺一張玉面冰冷如霜,大步走了出來,經過她時,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再不是前幾日還摟着她喊心肝寶貝的那個男人!
平兒待男主子走遠,忙急急進了屋,小心地避開一地的瓷片,到了拔步床前,扶起了伏在床上抽泣的女主人,柔聲勸道:‘奶奶怎麽還是看不開,二爺就是這麽個喜新厭舊的性子,外面玩兩天也就膩了,最後不還是會回到奶奶身邊!’
一邊說,她一邊絞了帕子,給王熙鳳擦了頭臉,又給她梳理起一頭青絲,這本就是她的活計,熟能生巧,轉眼間,就挽了個墜馬髻出來。
平兒深知女主人的性子,雙眼哭得又紅又腫,好面子的女主人是萬萬不會再出去見人的。
墜馬髻正好,松松垮垮,斜靠在榻上,也不會亂了頭發,配上哭後梨花,又有一種我見猶憐的味道。
女人嘛,什麽時候,都是愛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