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什麽情況?”
将證物袋丢回給他,伊森拍了拍手。
車廂裏取證的取證,維持秩序的維持秩序,都在忙忙碌碌中。
現場掉落的空彈殼将槍擊案和昨晚的案件挂上鈎,所以自然而然,事情就轉移到情報組頭上。
兩次槍擊案,都使用同一把武器。
勉強,也能算得上是連環。
所以昨天還興趣乏乏的幾個人,現在也認真幾分,安東尼奧和昨晚一樣,研究起現場的作案情況。
“槍手是在這裏開槍的。”
他坐在角落中的長椅上,雙手比了個開槍的姿勢:“從射擊角度可以判斷,是坐着開槍。”
“至于是不是有預謀?”
他搖了搖頭:“應該是臨時起意。”
“我也是這樣認爲。”奧林斯基撿起那把尖銳的小刀,在衆人面前示意一番:“大概率是這兩個人想要撈點外快,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
深夜,地鐵。
老黑們張牙舞爪,手持利刃。
想要搶劫,或者在那個短發女子身上沾點便宜。
誰知道,對方看起來柔柔弱弱,卻二話不說,拿起槍就啪啪亂轟,将他們的罪惡給徹底帶走。
伊森不用多猜,也知道是怎麽回事。
那個女人居然不把槍給扔掉,還敢拿出來到處晃蕩,這是莽,還是傻,又或者是。
“監控?”
他收起念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巡警。
剛才這個巡警一直在接受詢問,應該掌握了第一手資料。
“沒有。”巡警面對他的詢問,連忙搖頭說道:“發生槍擊後,這列地鐵就沒有繼續發車,我接到通報,第一個趕到現場。”
“剛才詢問過了,車廂内的監控是壞的。”
“在我抵達後,也沒見到任何可疑的人,我一直在這裏維持秩序。”
聽到這話,伊森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過,還是有隐患。
他拍了拍手掌,義正辭嚴地說道:“如果槍手是同一個人,我們必須要盡快将其找到,不能任由這個家夥在城市裏肆無忌憚地殺人。”
“就算這兩個人有罪。”
伊森雙手叉腰,正義凜然地說道:“也應該是由法律來制裁他們。”
聽到這話,周圍忙碌中的人,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将地鐵站台上還能正常使用的監控攝頭都找出來。”伊森大手一揮,對着情報組衆人說道:“把監控錄像都搜查一遍,找出可疑人物。”
“同時。”
他看了看手表,繼續說道:“和下面圍觀人群聊一聊,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
“接下來呢?”
奧林斯基将小刀丢進證物袋,脫掉一次性手套。
“回去睡覺啊!”
伊森看了看左右,小聲說道:“這都幾點了,難道你想通宵?”
“呲~”
情報組幾個人聽到他的話,先是愣住,緊接着輕笑起來。
好嘛,這确實是他的風格。
剛才那個樣子,嗯,隻是裝出來的假象。
伊森走出地鐵車廂,在站台點起香煙,現在最急迫的是自己,必須要在其他人之前,單獨将那個女人找到。
如果她不聽話,再不收手。
咬着香煙,他的眼裏閃過一道殺意。
“嘿。”
阿特沃特走到旁邊,拍了拍伊森:“下面圍起很多人,也有新聞媒體,小心點。”
他知道自己的警長不喜歡被媒體盯上,過來提醒一句。
“知道了。”
伊森伸手摸進外套口袋,掏出墨鏡戴上。
沿着樓梯向下走,他揉了揉太陽穴。
在公共交通工具發生槍擊案,自然會引起媒體的關注,如果熱度上去,警局高層自然也會跟着關注,這也是伊森着急的原因。
就那個菜鳥,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暴露。
到時候不指控自己還好,如果她想要拖自己下水,不大不小也是個麻煩。
地鐵站出入口外面,上來的時候就圍了不少人,現在甚至架起攝像頭,很多消息靈通的家夥都跑過來,想要了解第一手資料。
不過好在有巡警維持秩序,倒也不顯得淩亂。
伊森打定主意,随便找路人問上兩句話就打道回府,将事情應付過去就行。
腦袋轉動時,猛地停下。
人群後面站着一個身穿黑色裙子的金發女子,短發,看起來人畜無害。
兩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
伊森嘴角抽動,握了握拳頭,好嘛,兇手喜歡返回犯罪現場,也是一個很典型的心理問題。
隻不過這個女人一臉平靜的樣子,看來适應得很快。
隻是看到伊森時,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短發女子立馬想要離開現場,但她在伊森眼神的逼視中,不敢移動絲毫腳步,強行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伊森和其他人一樣撩開警戒帶,對着路人詢問線索。
“有人看到異常嗎?”
“任何可疑的人都可以,會給我們提供很大的幫助,謝謝。”
随意向路人詢問,同時往那個短發女子靠近。
幾秒鍾後,站在她的面前。
“這位女士。”
伊森嘴角帶笑,冷冷地問道:“請問,你發現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短發女子搖了搖頭,強撐道:
“我是剛過來的。”
“很好。”
伊森手指閃動,一張名片出現在手中:“如果你想起了什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們晚點好好聊一聊。”
說到打電話的時候,語氣加重幾分。
看着遞到面前的名片,短發女子猶豫一番,将名片接住。
伊森沒有和她再交流,繼續向旁人詢問起案件的線索,兩人的言談舉止,和其他人沒什麽區别。
上面的屍體,很快被擡下來拉走。
熱鬧沒有了,人群也就漸漸散去,情報組幾個人各自回去休息,不是十萬火急的案件,不可能通宵達旦去處理,一切都要等上班再說。
他們工作雖然特殊,但說白了也隻是打份工而已。
一個月幾千塊錢,玩什麽命啊!
伊森甩動鑰匙向凱迪拉克走去,老遠就看到灰色道奇轟着油門離開,很快手機收到一條短信。
“我不行了,要回去睡覺。”
短信配上一張表情包,一隻小狗精疲力盡地喘着粗氣。
伊森笑着搖頭,剛想回複。
手機卻又震動起來,上面是一個陌生電話号碼,想了想,他随手按下接聽,幾秒鍾後又将電話給挂斷。
開上凱迪拉克,轉過街角。
在公交車站牌旁邊,一腳踩下刹車。
沒過一會,車門被人打開,那個短發女子抓着一個小挎包坐上來。
挎包的大小,裝不下一把槍。
嗯,還不算膽大包天。
她穿的黑色裙子也比較單薄,伊森目光落到她大腿上,這個女人應該沒那麽快進化到往裏面隐蔽式藏槍。
注意到伊森的視線,對方不自然地并起雙腿。
短發女子緊張地掃了伊森一眼,下意識伸出手,想要調整面前放下的遮陽闆。
“别動。”
伊森淡淡地說了一句,立馬發動車輛。
短發女子立馬意識到,這個東西是用來遮擋自己的,連忙把手放下。
半個小時後,凱迪拉克緩緩來到密歇根湖邊,驚起一片水鳥,短發女子看到窗外荒草叢長的樣子,緊張地咽下口水。
不過想到對方的身份,她又放松下來。
汽車大燈的光亮刺破黑暗,隐隐照亮湖面,目光所及之處,湖水蕩漾。
這裏不複當時一片冰淩的景象,夜風陣陣,吹到身上通體生涼,伊森點起香煙看向湖面,煙霧随風飄散。
腳步聲靠近,短發女子忐忑地從後面跟上來。
“剛才的事情。”伊森轉過頭,淡淡地問道:“是不是你做的?”
“沒錯。”短發女子裙擺飄揚。
“你以爲你是誰?”伊森又看向下面的湖水,悶聲說道:“你想當羅賓漢,蝙蝠俠?”
“芝加哥的惡棍,都需要你來清理?”
“知不知道你這是運氣好,如果遇到真正的道上分子,今天晚上躺在地鐵車廂裏的就是你了。”
短發女子呼吸變得沉重,她咬牙說道:
“你知不知道那兩個人做了什麽,車廂裏還有其他人,老人、孩子,他們把别人的錢都給搶走了,還拿刀來威脅我。”
“你的意思是,要我默默承受?”
她的語氣加重,顫抖地說道:“承受那兩個惡棍的淩辱,然後到警局報案,再忍受日複一日的敷衍,永遠不變的案件正在調查中?”
這些話,伊森還真的說不出來。
換成自己也會做出和她同樣的選擇,隻是自身實力不足的情況下,她老是這樣幹,遲早會遇上鬼。
“你有沒有暴露自己?”
看着這個短發女子,伊森冷着臉問道。
“我不知道,但應該不會。”短發女子還是有些心慌,遲疑道:“我從上車到離開,一直都戴着帽兜,也避開可能存在攝像頭的地方。”
“嗯,一切都像你教的那樣。”
“沃特發。”
伊森扯動嘴角,咬牙說道:“我沒教過你任何東西。”
“哦。”
短發女子低下腦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給你添麻煩。”
“可是看到那些人我忍不住。”她擡起頭,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伊森:“我不能看着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也發生在别人身上。”
從昨晚,到現在。
這個短發女子話語間,一直透露着一個信息。
她,遭遇到了什麽事情。
但是施暴者并沒有得到懲罰,不管是那個分局受理了案件,事情卻一直沒能解決。
她也就一直徒勞奔波,陷入到怨氣無處宣洩的狀态下。
“你發生了什麽事?”
看着對方渴望的眼神,伊森也就很幹脆地配合她,問出一句爲什麽。
短發女子沒有說話,勾動裙子的肩帶。
在車燈中,在月光下。
裙子,悄然滑落。
身上滿是傷痕,看起來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很多地方都已經愈合了,但還是能判斷出來,她之前遭遇到極其慘烈的毆打。
“我和我的丈夫。”
短發女子不在乎伊森的目光,她胸口急劇起伏,聲音哆嗦道:“我們去公園遛狗,不知道什麽時候它從我們的身邊消失。”
“沿着聲音,我們找到一處橋洞。”
“它正在裏面,和三個黑人男子玩耍,我們上前,想要把狗帶回來。”
短發女子擡起手,在身上傷疤的位置,顫抖地刮拉着:
“錢包、手機。”
“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交出去,那些人還不滿足。”
“毆打、施暴,漫長到我以爲時間已經停止流逝,一直持續到我暈過去。”
她緩緩地将衣服穿好,看向伊森:
“醒來後,就是我丈夫的死訊,我在醫院裏面躺了差不多一個月,才能走下病床。”
“我去過很多次警局,每一次,都是叫我等待消息。”說到這裏,她轉過頭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你是警察,你開槍擊殺罪犯的時候,手會抖嗎?”
“我今天晚上,手一點也不抖。”
“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伊森咬着香煙,噴出一股煙霧,将眉毛皺起。
這個女人,陷入到複仇的情緒當中。
手刃那些人渣,讓她覺得自己是在做正義的事情,是在給這個社會清理殘渣。
目前爲止,她沒有遇到一點挫折。
所以這個女人,會覺得這種事情很簡單,也很痛快。
對與錯的邊界在她這裏已經模糊了,可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說,這不應該是模糊的,否則以後會很難抽離出去。
如果持續這樣做,用不了多久,她将會迎來唯一且必然的結局。
“這種事情,你不能再做了,收手吧。”
伊森彈掉煙頭,沉聲說道:“明天我檢查一遍案件,如果你今天晚上沒露出什麽破綻,明天你再找上二十一分局的接待警長。”
“将你剛才的舉動,再做一遍。”
聲音停頓一下,他繼續說道:“我會找借口,将案件接過來,幫你找到那三個兇手。”
“不管什麽樣,你需要過上正常的生活。”
看着該女子,伊森微笑道:“這些,我想也是你丈夫希望看到的。”
這也是個可憐人,值得救贖。
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自己可以拉她一把。
“如果,我拒絕呢?”
短發女子轉過頭,眼含淚水地問道。
“我會殺了你。”
伊森雙手插兜,冷冷地看向她:“根據我的判斷,這樣說不定你能死得痛快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