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氏雙手叉腰,擺出了吵架的姿态來,“你們從哪裏打聽到我們在這裏的?是不是過來借錢的?走走走,沒錢給你們!”
爲首的是一年長的老婦人,因着手巧,名字裏還帶着個巧字,人家都喊她巧婆婆。
巧婆婆是村子裏最德高望重的人了。
巧婆婆罵道:“人要臉樹要皮,你們夫妻兩個是臉皮都不要了!我老婆子年紀大,知道些事情,隻是從前礙于雲嬌就沒有往外說,怕傷了她的心。現在你們夫妻二人打的是什麽小心思,别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們已經逼走了一個雲雪,現在是要把雲嬌往死裏逼嗎?”
莊氏怒道:“我平日裏敬着你,可你也不能仗着年紀大就胡亂說話吧!雲雪哪裏是我們逼走的,是她自個兒要走的。而我們住到這裏來,純粹是爲了雲嬌好。她一個姑娘家住着,稍不留神就被人騙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巧婆婆哼了一聲,“那些事人家親人該操心的事!當年雲嬌她娘到我們村子裏來的時候,就已有了身孕。雲嬌她娘生得貌美,知書達禮,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怎麽可能看得上沈二那麽個酒鬼?雲嬌她娘,肯定是被沈二用下作的法子騙來的!”
此言一出,連莊氏都震驚到了,隻結結巴巴地道:“你胡說。”
巧婆婆道:“我沒必要胡說,當時雲嬌她娘什麽樣,可不止我一個人看見了。沈二禍害了雲嬌她娘還不夠,如今還要來禍害雲嬌,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若是你不信,大可以滴血驗親驗一下!”
莊氏面色陰晴不定,因爲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什麽都怕錯。
于是她趕緊回去找沈二了。
她直接接了一盆水,往沈二身上潑去。
沈二一個激靈,怒道:“好好的你又發哪門子的瘋?”
莊氏便将巧婆婆的話和沈二說了一遍。
沈二聽完,徹底清醒了,他一骨碌地坐了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巧婆婆真的說了那些話?還要滴血驗親?”
莊氏嗔道:“我騙你做什麽啊,現在我們該怎麽辦?不如你就擠一點血去,叫他們無話可說。”
沈二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心虛地不敢說話。
莊氏心裏咯噔一聲,失聲道:“沈雲嬌真不是你親生的?”
見沈二不說話,她拼命地去搖他,“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肯和我說一句實話嗎?”
半晌,沈二才極小聲地道:“不是。”
莊氏震驚了。
若沈二真的不是沈雲嬌的親生父親,那沈二對沈雲嬌既沒有生恩也沒有養恩,那他們兩個待在這裏還真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夫妻二人一合計,決定當一回縮頭烏龜,躲在屋子裏不出去了。
他們不肯出去面對,沈雲嬌帶着巧婆婆等人過來了。
沈雲嬌站在門外,痛心疾首地道:“父親,你和我說一句實話,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不肯說也沒事,你出來,我們滴血驗親。”
巧婆婆道:“沈二,你若是良心還沒被狗吃了,就别再欺負人人家小姑娘了。”
沈二和莊氏打定了主意要當縮頭烏龜的,不過翠葉上去,一腳将門踢開了,讓他們不得不面對了。
沈二隻好攏着雙手出來了,“驗就驗呗。”
沈雲嬌挑眉道:“若是驗出來,我們是親父女,那我往後自然孝敬你。可若驗出來不是,就别怪我翻臉不認人了。聽婆婆說,當初我母親似乎是被你逼迫來的,那我母親的公道,我是一定要讨回來的。”
沈二耷拉着眼,氣呼呼地道:“你……你……”
沈雲嬌清澈的目光對上他氣急敗壞的眼,平靜地道:“你敢嗎?”
沈二當真是不敢的。
光一個沈雲嬌他是不怕的,可眼下又出了個巧婆婆。
事情就棘手了。
沈二佯裝惱羞成怒,“好啊好啊,你都敢威脅你親爹了!真是氣煞我也!今兒個我不和你計較,可不代表我不計較,往後走着瞧吧!”
說罷,沈二拉着莊氏氣沖沖地離開了。
速度之快,生怕被人拉着去滴血驗親一樣。
巧婆婆朝着沈氏夫妻的背影啐了一口,扭過頭來安慰沈雲嬌,“他定是心虛了!好孩子,你娘是個可憐的,你娘是真心疼你的。”
“婆婆,我娘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沈雲嬌發自肺腑的想知道。
巧婆婆的笑容更慈祥了,“你娘啊,是個很好的人。好了,我老婆子年紀大了,先回去了。”
“婆婆,用了膳再回去吧。”
“不必了。”
不管沈雲嬌怎麽留,巧婆婆等人都不肯留下來用膳食。
沈雲嬌便叫人雇了馬車,送他們回去了。
青玉忙帶着人打掃院子,将沈二和莊氏用過的東西全部拿去丢了。
這般孩子氣的行爲,沈雲嬌哭笑不得,不過也沒有去阻止。
巧婆婆等人坐着馬車回去的時候,發現沈家夫妻還沒回來。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夫妻二人都不曾回來,街坊四鄰都猜測他們是心虛了,不敢回來呢。
*
莊氏看着面前緊緊關上的門,還是從外面被上了鎖的,内心十分不安。
自打那一日她和沈二從沈雲嬌那兒逃走,半路就被幾個來路不明的人給劫到這裏來了。
夫妻二人是被分開關的。
一日三餐都有人自窗戶那邊送進來,莊氏不管怎麽問,外頭的人都不開口。
莊氏無可奈何,隻好等着被放出去。
眼下,沈二卻沒她這麽好運氣。
沈二被關在水牢裏,一雙腿被泡得發腫了,苦不堪言。
估摸着時辰,又到了送飯的時候了。
沈二嘴唇翕動着,念念有詞。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響起,借着一點昏暗的光,沈二瞧見了有人停在了他面前。
看到那人手裏端着的一盤熱乎乎的包子,沈二的眼睛冒出了綠光。
天知道,他有多久沒吃東西了。
端着包子的人問:“背了多少了?”
沈二忙道:“……是十五年前的上元燈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