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胥在涼亭坐了片刻,又起身朝村子外走去。
等看不到李胥身影,櫻寶幾個才從樹上下來。
櫻寶對二妮與虎子姜武道:“剛才的事,不許跟别人講。”
三人點頭。
摘好果子,姜武與虎子将筐子擡回家去,二妮道:“這有啥,不過就是兩個人遇着說說話罷了,村裏姑娘與相好小郎君還相約一起去山裏砍柴呢,一去就是大半天。”
“溫姐姐與村裏人不一樣,她家家教甚嚴,萬一傳出不好聽的,以後說婆家都艱難。”櫻寶道。
二妮:“那正好,幹脆嫁給李夫子好了,李夫子還是秀才呢,以後可是要考舉的,說不定就成大官人了。”
櫻寶眨眨眼,竟覺得二妮姐說的很有道理。
但李胥若對溫姐姐有意,也不可能一直裝聾作啞吧,肯定會央求他母親給他提親。
不管兩家門第是否有懸殊,他必須有個擔當的才行。
櫻寶在心裏默默給李胥定個時間。
就一個月好了。
若一個月内,李胥依然沒有向溫家提親,卻又不回避溫姐姐的示好,那自己就要出手了,哼!
哪知還沒到一個月期限,就傳來李胥要與溫舒定親的消息。
由于溫姐姐的父親不在此地,主持此事的,便是溫夫人與兒子溫衡寅兩個。
當然,還有學堂夫子與吳老先生的見證。
兩家定親很突然,大家卻一點不意外。
溫夫人帶着兒女一直與李胥的母親安氏住一起,彼此了解對方的品性。
溫夫人欣賞安氏爲人,也看好李胥的前程,所以在安氏正式托媒人上門時,一口答應。
溫家雖是杏林世家,但家中卻并無一人參加科舉。
而李胥在吳老先生的教導下,學業飛速進步,也許明年再次下場,真能考個舉人回來。
考慮到李胥已經二十五,明年還得應試,而溫舒也已十七,溫夫人寫信給丈夫,将婚期定在今年的臘月十八,決定在東陳村舉辦婚儀。
至于溫家那邊會不會來人,溫夫人根本不管。
反正讓丈夫寫信知會一聲,他們願意來就來,不來也沒什麽,自己女兒幸福就行。
六月份,溫四郎帶着兩輛馬車急匆匆來到東陳村。
他對妻子的武斷很是不滿,但見過李胥母子後,稍稍消了點怒氣。
又加上女兒樂意,溫四郎隻得壓下火,張羅在此地蓋房子。
他女兒必須從自家出嫁,所以肯定先蓋一個宅院。
最後,姜三郎将自家一塊地賣給溫夫人,足夠她家蓋個六間屋的院子。
陳富族長也将自家一塊下等田賣給李胥,讓他蓋房娶妻。
就這麽,東陳村又熱鬧起來,運送木料與磚瓦的牛車驢車絡繹不絕。
而西村陳老栓家與楚嫚娘家卻鬧将起來。
楚嫚大哥見到瘋瘋癫癫的妹妹,頓時怒火中燒,爲了給妹妹出氣,拿着砍刀追着陳老栓與陳馮氏砍。
陳老栓的三兒子見狀,摸起一根扁擔就砸過去,将楚嫚大哥砸倒在地。
于是,陳家與楚家徹底鬧翻,楚家一紙訴狀将陳昌平一家告上縣衙,說他們虐待殘害兒媳。
但縣衙來人一查,發現并無此事,陳老栓一家反而被這女人搞的焦頭爛額。
至于楚嫚臉上的傷痕,誰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連楚嫚自己也說不清到底誰傷了她,隻一個勁怒罵,瘋瘋癫癫的言語,根本不足采信。
于是縣衙判陳老栓家補償楚家二十兩銀,此事到此爲止。
可如此一鬧,陳昌平便被縣學勸退,讓他另尋書院學習。
陳昌平哪有什麽心思再進書院,索性回家,偶爾溜達到李胥這裏,跟他談古論今。
轉眼到了臘月。
溫家與李胥家的宅子建好,全部粉刷一新,裏頭的家具物設一應俱全。
安氏這幾年也跟着種了菌耳,加上兒子教學賺的,共攢下數百兩銀子。
蓋房花去一小半,其餘全拿出來置辦了娶親物設與彩禮。
還有幾日就是兒子成親的正日子,安氏請來春娘與周氏,幫自家兒子縫制新被褥。
地上鋪着幹淨席子,三人坐席子上縫被子。
周氏感歎:“一晃孩子們都大了,一個個的全都成家,當初溫舒來咱們這裏,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娃娃呢。”
“可不是。”
春娘飛針走線,感慨道:“那會兒我家寶兒才丁點大,轉眼就成大姑娘了。”
再過幾月,閨女櫻寶就十二歲整,已經是個妥妥的美少女,十裏八鄉再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
可就是這樣的閨女,才不好找婆家。
自家門庭低,找的人家自然不會高到哪裏去。
但春娘怎麽甘心。要不等自家兒子考上舉人再給閨女說親,說不定還能讓她嫁入士族呢。
安氏看一眼春娘,沒插言。
姜家櫻寶年紀還小,自己不方便談論人家親事。
其實她很看好溫家與姜家做親,但這會兒不能說。
第二天,村裏忽然來了一隊馬車,浩浩蕩蕩,足有十幾輛。
他們問清溫夫人住處,便将所有馬車趕了過去。
溫四郎與妻子聞聲出來,就見從馬車上下來數人。
“娘,您怎麽來了?”溫四郎驚詫,趕緊給溫老夫人行禮。
溫老夫人快七十歲,滿頭白發、面頰消瘦,看向人的眼神極爲淩厲。
“怎麽?我不能來?”老夫人在仆婦的攙扶下了馬車,冷冷掃一遍兒媳。
溫四郎與妻子急忙上前,扶住老娘。
老夫人哼一聲,擡步往院子裏走。
從馬車上還下來幾人,分别是溫三夫人林氏,與她兩個女兒溫甜溫嬌。
另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少年,是溫衡川的長子,溫老夫人的曾孫。
走進堂屋,在主位坐下,随行仆婦連忙詢問四夫人,在哪裏燒茶。
肖珍娘讓嬷嬷帶老太太的仆人去竈房,自己朝婆婆行禮:“勞煩娘親自跑一趟。”
老夫人理都沒理她,自顧自與四兒子說話:“怎麽沒瞧見舒兒與衡寅?”
溫四郎:“舒兒去她小姐妹家了,衡寅随夫子念書,還未放學。”
老夫人哼一聲:“舒兒不是要出嫁了麽?爲何還竄門子?這是哪家的規矩?”
溫夫人立刻道:“舒兒的小姐妹家不遠,她家也沒外人。”
“放肆!”老夫人一拍桌子,怒斥道:“婆母說話,哪容你随便插嘴!”
溫夫人擡眼望向婆婆,面色沉下來。
婆婆剛到就發火,是要給自己這個兒媳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