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來不僅僅爲了治療背疽,還帶來聖上口谕,調查裴時先,如果情況屬實,則帶他進京面聖。
因爲裴時先在琴川縣已經名聲鵲起,被人稱作裴天師。
傳言中,這位裴天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測算未來,辨看星運。
而且他還有個福運深厚的女兒,據說連欽天監都爲她測算過,她還曾救過代王的性命。
“無常兄,你好生清閑啊。”秦钊林背着手打量着眼前村莊:“此地風景秀麗,人傑地靈,難怪頻出異人。”
周無常斜他一眼:“你口中異人跟這小村有何幹系?”
秦钊林摸摸鼻子,笑道:“你信中提及的小徒弟難道不算異人?”
周無常不耐道:“我的徒弟不是異人,她不過比旁人聰慧一點罷了。”
說着示意大徒弟:“帶中丞大官人去洗澡,務必清洗幹淨,免得熏到人。”
秦钊林哼一聲,也不理會周無常,徑直跟周昊去了。
他确實不愛洗澡的,冬天裏飲酒多了,還跟幾個老友坐太陽底下脫棉衣捉過虱子,比賽誰捉的多,誰掐的響,以至于背後起了個背疽都沒怎麽在意。
等膿瘡越來越深,秦钊林這才着緊,可治來治去都沒治好。
最近兩年自己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連酒都不能喝,一喝後背膿瘡就發作,讓他苦不堪言。
前陣子自己打小一起長大的周無常忽然來信,讓他來小鄉村治病,秦钊林正愁找不到理由出京呢,可巧皇帝竟讓他巡視廬州,再尋訪一下能人異士。
洗完澡,秦钊林披着濕漉漉頭發站在姜家院牆上眺望四周,心裏感歎不已。
整個村子被一圈高大的皂角樹圍住,村内屋舍整齊,菜畦青綠,老人孩子穿着得體,神情喜樂融融。
村外還有個集市,已經頗具規模。
集市上不僅有油坊,竹器坊,豆腐坊,還有肉鋪布莊與車馬行。
“别看了,趕緊下去,我徒弟都準備好了。”周無常在他旁邊催促道:“回頭開刀你可得忍住,我小徒弟一般不給人喝麻沸散,你可得撐住,别給我丢臉。”
秦钊林瞪他一眼:“别人能撐住,我自然也能,不用你提醒。”
兩人來到病号間,就見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正在整理刀具。
她戴着口罩,對秦钊林道:“你把外衫脫了。”
秦钊林望一眼自己發小,見發小正面無表情看着他,不由一哆嗦。
周無常見他磨磨唧唧,吩咐徒弟:“将大官人的外衫脫了,四肢捆在竹床上,捆緊點兒。”
周昊與二徒弟依言,上前脫下秦钊林的外衫,還将他拖到竹床邊,直接放倒,不顧他掙紮,将他四肢結結實實捆在竹床上。
“你幹啥?”秦钊林急了:“爲啥要捆我?”
“這樣省事。”周無常坐在一旁椅子上,拿起一本醫經看起來。
秦钊林氣道:“我堂堂朝廷官員,你竟如此待我?成何體統?”
“别說話,影響到我徒弟動刀,吃虧的是你。”周無常翻開手中書冊。
秦钊林:“······”
病号房外,被禁止入内的幾名侍衛正津津有味觀看幾個小孩子騎鹿比賽,忽聽自家主子在屋裏發出慘烈嚎叫,不由面面相觑。
“怎麽回事?要不要進去看看?”一名侍衛問。
“不用,小神醫正在給郎君開刀,咱們進去要是影響到怎麽辦?”另一人比較相信周大師的爲人,他肯定不會害自家主子。
緊接着又傳來幾聲殺豬般慘叫,幾名侍衛有點待不住了,趕緊走出去老遠,耳不聽心不煩。
半個時辰後,病号間的門才打開,櫻寶拎着藥箱出來,先用單獨的罐子給刀具熬煮消毒,自己則将專用外套脫下,與口罩一起放在另一個大罐子裏熬煮。
罐子下用的是木炭,春娘看着火,讓閨女去休息。
櫻寶如今對治療背疽已經很有心得,用的也都是尋常草藥,像蒲公英大薊金銀花什麽的,在野地就能采到。
而且她現在遇到病情不重的病人,隻給他們用瞳孔泉熬煮的草藥就行,無需使用五鼎芝,病人也恢複良好。
這就大大節省自己的五鼎芝,也讓病人少花銀兩。
三天後,秦钊林終于能出門溜達,還與周無常去村裏的學堂轉了轉。
李胥見來人氣度不凡,立刻抱拳行禮:“晚生李胥見過先生。”
“不必多禮。”秦钊林擺擺手,與他攀談起來。
當得知李胥才二十來歲,明年要去赴考時,不由贊許地點頭,當場提問他幾個問題。
鄉試考的内容,不僅有四書五經論語策問中庸大學等,還要以當朝時事政務發表見解,若考生對這些沒什麽見地,估計都是落榜的料。
李胥認真回答,言辭中肯,年紀輕輕倒是很有自己的看法。
秦钊林忽然起了愛才之心,當即指點起他來。
周無常見狀,自己去學堂旁邊的練武場觀看小孩子們習武。
他的兩個小徒弟也在此練習搏擊,手裏各拿一柄木頭做的刀,互相攻擊對方。
周無常面無表情看着,隻覺得這刀法很是熟悉。
曾幾何時,也有人會使一手絕妙刀法,但他卻是被敵人用箭射死。
那個驚才絕豔的鍾家少年,永遠回不來了。
不過,據說他有一個兒子,隻是不知流落到何方。
周無常又仔細打量那個張猛。
這漢子他不認識,也不知是不是鍾将軍的部下。
偏自己又不能詢問。
因爲鍾老将軍家父子戰死後,另一個鍾家兒子起兵造反,後來被朝廷鎮壓,還誅殺了鍾家九族。
所以鍾家軍的很多部将逃離軍隊,不知去向。
櫻寶與二師兄舞了幾遍刀法,還練了幾次徒手搏擊,這才收起木刀回家。
張闵則依舊與姜武對練。
他不信邪,自己竟打不過一個七歲娃娃。
幾天後,秦钊林背部完全愈合,啓程去琴川縣,臨走還帶了幾瓶芝麻油與姜家曬的大醬。
周無常帶着大徒弟也跟着一起回去,卻沒帶上二徒弟與小徒弟櫻寶。
櫻寶樂得不走,但張闵就很郁悶,總覺得師父不想要他了。
進度快點,馬上讓櫻寶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