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蕭家真是越來越不像話,竟找個這麽小的孩子來給殿下看診,若她能看好殿下,自己這幫老家夥就能去棺材裏躺着了。
櫻寶皺起眉,扭頭瞪向蕭陌:“蕭···大叔,既然不能用我的藥,幹嘛讓我前來?”
在場各位哪個不比她醫術高超?估計他們已經将所有藥方都試過一遍了。
若不用她的藥,何至于讓她一個小娃娃前來湊熱鬧。
蕭陌被小娃娃問的有點尴尬,于是對姚院正道:“姚院正,此女是奉了聖人口谕來給殿下看診,她帶的藥品自然…會好好檢驗一遍,若無妨礙,便給殿下試上一試。”
姚院正臉色有點不好看,冷冷道:“你們如此兒戲,把咱們這些人當成什麽了?”
他們的醫術難道不比一個幾歲娃娃?還是說蕭家已經病急亂投醫了?
罷罷罷,遲早他們都得被牽連,早一刻晚一刻也沒多大區别。
姚院正一揮手,過來一個醫生。
他指着櫻寶道:“把她手裏藥物拿去檢驗一下,看看是否有毒。”
沒毒的話随她試去,反正也已經這樣了,大家不過跟随代王一起熬日子罷了。
醫生應一聲,從櫻寶手中拿過瓷瓶,倒出來一些在盤子裏,拿來銀針檢驗是否有毒。
過了一會兒,這名醫生回禀:“師父,此物無毒。”
姚院正嗯一聲,示意他将瓷瓶還給女娃娃。
櫻寶接過瓷瓶,就要給病床上少年喂下,但他牙關緊咬,根本喂不進去。
“我來吧。”
蕭陌走過來,接過櫻寶手裏的瓷瓶問:“都喂進去嗎?”
櫻寶點點頭:“一滴不能剩。”
瓷瓶裏頭是五鼎芝、參片與山蜜熬制的藥水,養氣又養身,不知對代王有沒有用。
隻見蕭陌坐上大床,将瘦弱似骷髅的少年抱靠在懷裏,用手捏住他腮幫子,迫使他張開嘴,直接将香甜藥液倒進他嘴裏。
少年被迫咽了一口,但還有一半兒順着嘴角流下來,滴到脖頸與胸口處。
櫻寶擰着眉,湊到蕭陌跟前低聲道:“蕭大叔,這瓶藥的成本是一百兩銀子。”
蕭陌沒理她,又将剩下的一點兒倒進代王嘴裏。
喂完藥,放好代王,蕭陌從床上下來,叫來兩名宮人給代王擦拭,自己出了内殿。
一直圍觀的幾名太醫跟着出來,連連追問:“蕭郎君給代王喂了什麽?”
蕭陌回頭一指櫻寶:“你們去問她。”說完快步走出宮殿。
“喂!你去哪?”櫻寶鑽出人群攆過去:“帶上我呀!”
跑到大殿門外,結果被幾個太監攔住:“沒有聖旨所有人不得外出!”
櫻寶眼睜睜看着蕭陌步下台階,穿過院子,很快消失在影壁後頭,氣的直跺腳。
無論前世今生,這蕭陌都不是個好人,竟然把她一個幾歲小女娃留在龍潭虎穴,自己一個溜了,太不是東西!
怏怏回了大殿,見殿内所有椅子凳子都被人占了,自己隻好拖着藥箱來到大殿角落,朝地上一坐。
假模假樣從藥箱取出一隻香瓜,掐一圈印子,用拳頭一砸,香瓜裂開,自己就這麽掰一片啃着。
沒辦法,她又渴又餓又累又熱,加上心身俱疲,就顧不得許多。
很快她這舉動引來所有人的目光。
櫻寶瞧見好幾人的喉結都翻滾一下,接着他們又轉回腦袋,輕咳幾聲,假裝不在意。
隻有李郎中走了過來,将手裏藥箱朝櫻寶身邊一放,撩袍靠柱子坐下。
櫻寶随手遞一塊香瓜給他:“李爺爺,給你吃。”
李郎中也沒客氣,接過香瓜喀嚓喀嚓吃起來。
他與櫻寶一樣,自早上出來到現在滴水未進,簡直饑渴難耐,偏偏這宮裏的宮人對他們不理不睬,更沒有過問他們飲食的意思。
而李郎中又不認識那些太醫,不好意思讓人家幫他指使宮人。
或者說這些太醫全都拿鼻孔瞧人,根本不屑搭理他。
在找不到溫師兄的情況下,李郎中隻得跟櫻寶在一起,坐地上。
幸好這地面都是大理石鋪就,十分涼爽幹淨。
兩人默默吃完瓜,櫻寶從袖子裏抽出一條帕子擦嘴。
李郎中也取出帕子擦擦手與胡子,低聲問:“櫻寶,那代王有幾成希望?”
櫻寶:“五成吧。”生死各占一半。
李郎中聞言很是松了口氣,道:“能有五成把握也不錯了,但願咱們能安全出宮。”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我聽溫師兄說,這次代王兇險,是誤食了菌菇所緻。”
櫻寶好奇地問:“什麽菌菇?是金耳嗎?誰給他吃的?難道是溫老先生?”
畢竟韓妙娘的黴金耳,全賣給了溫家三夫人林氏的娘家兄弟。
李郎中四下望了望,見無人注意這邊,壓低聲音道:“不是,我師兄說,是一位林姓醫官私自進獻的。”
這人越過溫井言,估計就是想在代王面前露露臉,表現表現自己,獨占救主的功勞。
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作進監牢裏去了。
他進監牢不要緊,卻連累了溫師兄。
畢竟林家與溫家是姻親,而且也是溫井言先用金耳煮粥給代王吃的,吃了一段時日後,代王情況确實有所好轉。
可随着代王越來越健康,太醫院裏的很多人都認爲,溫井言爲了固寵賣好,故弄玄虛,将一個尋常金耳說成神藥一般。
因此,大家對于溫井言提供的金耳全都不以爲然。
姚院正甚至讓人去别處收購金耳,充進禦藥局。
院正這一舉動讓所有人覺得,他想把溫井言與他購來的金耳排斥在外。
溫井言也看出來了,于是便送信讓四兒媳回家,不再守着姜家那邊。
哪知代王吃了林姓醫官進獻的金耳後,上吐下瀉,幾天下來人都瘦脫了相。
帝後聞知震怒,連忙讓人徹查是怎麽回事。
結果就查到是林家人從一個小山村購買,并且是替溫家代購的。
當時林家一時貪心,就昧了兩三斤下來,送給在太醫院任職的族親,結果就出了這檔子事。
這下不僅姓林的被下了大獄,溫井言也因此被問責。
倘若代王就此不好,估計林家、溫家、乃至那個售賣金耳的鄉民都沒有好下場。
就連在場的這些太醫們,估計都難以自保。
“唉,真是無妄之災。”李郎中搖搖頭。
他本來不想來的,但架不住那蕭陌的軟硬兼施。
姓蕭的還說,這次代王病重牽涉甚廣,但凡與之有一絲牽扯的人家,一個都别想逃脫。
所以李郎中隻得跟随櫻寶一道來此。
在看到代王第一眼時,他已經麻了,隻覺自己可能要折在此處。
于是,他完完全全将希望都寄托在自己這個半路徒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