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藥鬥有三格,裏面的藥片對應藥鬥外的藥名。
常用藥片放在鬥架的中上層,便于調劑時稱取。如當歸、白芍與川芎;黃芪、黨參與甘草等等。
質地較輕且用量較少的藥片放在鬥架的高層。如月季花、白梅花、佛手花等。
質地重的藥片,像礦石類、貝殼類,與易于造成污染的炭藥類放在鬥架的低層。如磁石、赭石與紫石英、龍骨、龍齒與牡蛎等。
松泡且用量大的藥放在鬥架最下層的大藥鬥内。
如燈心草、通草;蘆根、茅根;茵陳、金錢草;竹茹、薄荷與桑葉、荷葉等等。
櫻寶一個個查看藥名,李夕華拉開藥鬥,給她看裏面已經切好的藥片。
藥片大小形狀都不相同,乍一看很容易辯識,其實不然。
所以櫻寶還想看看沒切的整株藥材。
“有沒切的藥嗎?”她問。
李夕華點點頭:“有啊,都在藥庫裏呢,等明日帶你去看。”
第二天,櫻寶正式開始學徒生涯。
她從最底層的藥櫃開始辨藥,一個個聞氣味,辨認顔色與形狀,再與整株藥材作對比。
一天下來,她便熟悉了二十來種藥。
再與自己學過的藥方做個對應,心中已經有些明了。
但這裏的藥品實在太多,足有數百上千種,要想一個個認清記牢,還需反複接觸磨練。
因最近開始夏收農忙,來藥堂看病抓藥的并不多,李夕華與兩個哥哥都清閑下來。
隻有櫻寶還在用自制的小本本與炭筆記錄藥材名。
爲了加深印象,她還用炭筆畫了藥材的形狀,并在旁邊寫了幾個适配的藥方。
李郎中走過來,見小娃娃這般勤奮,不由捋須微笑。
師兄來信讓他多照拂這個孩子,讓他教她行醫辨藥,還說她天資聰穎,以後一定有大出息。
接到信第一時間,李郎中就去姜家接來這個娃娃,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如此自律,出乎自己的意料。
“櫻寶,過來。”李郎中在椅子上坐下,朝櫻寶招招手,問:“你都讀了哪些醫書典籍?”
櫻寶到李郎中跟前認真回答:“讀了内經,諸病源候論、神農本草經,還有脈經和千金藥方。”
師父說,這些都是學醫的基礎知識,必須會背會默寫。
她現在隻是将那些書都看過一遍,勉強背了幾冊,默寫也隻默了幾本藥方。
李郎中點頭:“不錯,那老夫現在考考你,故治病者,必明天道地理,此爲何解?”
櫻寶思索片刻,恍然。
這不就是讓她背誦素問之陰陽應象大論嘛,她會。
“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而人右耳目不如左明也。地不滿東南,故東南方陽也,而人左手足不如右強也……”
櫻寶脆生生背誦完,然後眼巴巴看着李郎中,問:“可對?”
李郎中笑了,點點頭:“不錯,老夫再考你一題……”
就這樣,櫻寶被迫背了好幾段素問内容。
直到有幾人跑進藥堂找李郎中看診,抽考才自動結束。
“郎中,我兒被割傷了手臂,您快給他瞧瞧吧。”
中年男人扶着一名少年,這少年的左手臂被鐮刀割傷一條口子,正流血不止。
李郎中趕緊出櫃台查看少年傷勢,從孫子搬來藥箱裏拿出藥酒與針線。
先用藥酒清洗了傷口,再将針在燭火上烤了烤,穿上羊腸線,李郎中親自給少年縫合傷口。
縫好後又給撒上一層藥粉,這才用藥箱裏的幹淨布條給他裹緊。
“老夫再開一副化腐生肌藥,你回去煎給他喝,明日再給胳膊換傷藥。”
李郎中伏案書寫藥方,然後遞給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抖抖索索接過藥方,問:“請藥共多少錢啊?”
李蔺道:“外傷與内服的藥,一共八十五文。”
“啊?這麽多…”中年男人爲難道:“郎中,我、我隻帶了三十文……”
李郎中擺擺手,對孫子道:“給他抓藥。”
随後望一眼中年男人:“五十五文等你收了麥子再還來也行。”
中年男人立刻給李郎中行禮,千恩萬謝道:“謝謝李郎中,我,我收了麥子一定把錢送來。”
櫻寶看看這中年人,又瞧瞧李郎中,悄悄問李夕華:“他真的會把錢送來嗎?”
李夕華也小聲道:“有時候會送來,有時候不一定。”
這種事每隔幾天就會上演一次,她都習以爲常了。
櫻寶若有所思。
看樣子,藥堂内挂的懸壺濟世匾額也非虛言。
日子在櫻寶的辨藥與看診中一天天過去。
很快夏收結束,鎮上開始熱鬧起來。
幾個大腹便便的糧商在鎮子街道兩側擺了秤與量鬥,開始收購夏糧。
許多鄉民挑着一筐筐的麥子排隊賣糧,不時與糧商發生争吵。
原因就是糧商認爲糧食沒曬幹,或者糧食裏摻了很多沙土,他們便要殺價。
而鄉民們認爲糧商無中生有故意壓價,于是兩下就開始争執起來。
吵着吵着就要開始動手,于是鄉秩過來拉架。
一時間街頭人群嘈亂,将道路都堵塞起來,幾輛馬車也被攔阻在一邊不好行走。
櫻寶趴櫃台上朝外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幾個熟悉的身影。
就見陳昌平與妻子韓氏從一輛馬車裏下來,那韓氏手裏還抱着一個小娃娃。
另一輛車裏也下來兩個少女,正是陳甜甜與陳招。
不僅如此,連陳老栓也回來了,還有他老妻馮氏。
陳甜甜與陳招扶着馮氏,幾人直朝藥堂而來。
“郎中!李郎中!”陳老栓三步并兩步跑進藥堂,沖李郎中叫道:“快給我家那口子瞧瞧,她她吐的厲害!”
李郎中站起身,朝外頭看一眼,說:“扶她到這邊坐下,我給她診診。”
陳招與陳甜甜扶着陳馮氏在櫃台外的凳子上坐下,撸起袖子給郎中把脈。
她倆一擡頭,就與櫻寶的目光對上。
“你……”陳招差點沒認出來,這個穿着一身藍色小袍子的小女孩竟然是櫻寶。
“你怎麽在這裏?”陳招忍不住問出聲。
櫻寶挑眉:“做學徒啊。”
這時,陳昌平與抱着娃娃的韓氏也走了進來。
櫻寶随意瞥一眼韓氏懷裏娃子。
看樣子有好幾個月了,那模樣兒,竟然跟上輩子的陳旭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