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現在姜三郎是村正,給自家填寫好戶籍路引,再由裏正确認蓋戳就行。
因現在農事告一段落,村裏的大水溝也快完工,姜三郎索性帶妻子兒女一起去縣城逛逛,順便看看新家。
于是春娘拜托大嫂二嫂幫忙照看家裏雞狗與小鴨,這才坐上馬車。
櫻寶還摘了兩筐杏子與桃子,準備送給吳道子,順便跟他唠唠琴川縣特産的事。
馬車跑起來比騾車快些,天不亮啓程,中途休息兩次,喂了一點草料與水,到了午後便駛進縣城城門。
姜三郎駕車一路趕到新家門口,跳下車轅抱下三個兒女,再扶着妻子下車。
櫻寶仰頭打量面前宅院。
不大的院門前鋪了幾塊青石闆,門兩側有栓馬樁,斑駁破舊的大門還能看出曾經是黑漆刷面。
姜三郎栓好馬,取出鑰匙開了鎖,推開門讓妻子孩子進入。“這就是咱們新家。”
春娘提着裙角邁進門檻。
門内沒有隐壁,迎面便是一個大院子,院子中間有個荷花缸。
如今荷花缸裏沒水也沒荷花,隻餘幹涸的淤泥雜草。
姜傑姜武跟着阿娘姐姐跑進院子,歡快四處查看。
三間正房,正房門前有木柱廊檐,東面是兩間耳房,西側有一個花圃。
幾個房間内沒什麽家俱,隻有一些破爛的桌椅。
東側竈房的竈台上連鍋都沒有,靠牆一個碗櫥上全是老鼠啃咬的破洞,碗櫥裏全是老鼠屎。
牆角幾個壇壇罐罐也全都破損,還落滿灰塵,整個竈房就一口大水缸還能用。
看樣子,居住前是得好好拾掇拾掇,還要添置不少家式。
櫻寶巡視一圈,果然沒看見水井,不由歎氣。
也不知周圍有沒有公共水井,或者靠近河流也行。
縣城的主要街巷裏都會有一個到兩個水井,方便居民們吃水。
但偏僻的地方就沒有了,人們吃水都得去很遠的河裏挑,或者在很淺的土水井裏打水。
土水井裏的水肯定不如深井水潔淨,而且一旦天旱就枯竭。
“爹,咱家附近有河嗎?”櫻寶問。
姜三郎:“有一條河,我去看過,河水還算清澈。”
這裏的河水自然沒有川河水清,但洗衣洗菜什麽的都沒問題。
唯一缺憾就是吃水很麻煩,需得去共用水井裏打水。
“咱家不如打個井吧,以後吃水也方便。”櫻寶建議。
姜三郎點點頭,“過段日子再說。”
打個深水井要花費近百兩銀子,他手裏暫時沒錢,隻能等這批金耳賣出去再請人看看。
看完新家,姜三郎帶着櫻寶去縣衙拜見縣令吳轼,春娘則帶着姜傑姜武在家裏清掃。
縣衙門前還是那樣,一點兒沒變,連守門衙役都是曾經那兩人。
“呦,又帶杏子來瞧咱們大官人呐!”衙役還認得眼前這個小娃娃,笑着調侃。
櫻寶仰腦袋笑道:“是呀,還請伯伯給通傳一聲。”說着從馬車上拎下兩個籃子,籃子裏裝滿熟透的杏子與桃子:“這個是自家種的,特意帶給兩位伯伯嘗嘗鮮。”
兩衙役笑眯了眼,連忙接過:‘哎喲這怎麽好意思,多謝小櫻寶啦,伯伯我這就去給你傳話。’
一名衙役樂颠颠跑去衙門内院。
另一衙役笑眯眯跟櫻寶唠嗑:“你家這桃子生的可真早,這才幾月份啊,就都熟透了。”
櫻寶點頭:“對啊,咱家那邊的果樹熟的都早,等再過些日子,梨子與葡萄也長好了,我若是還來縣城,就帶點兒給伯伯嘗嘗。”
衙役呵呵笑的合不攏嘴,“那就多謝小櫻寶了,以後有用得着伯伯的地方,盡管開口,旁的不說,這縣城裏裏外外沒有不認識我金五的。”
櫻寶認真給金五行個禮,“有金伯伯這句話,我就不怕被壞人欺負啦。”
金五呵呵笑道:“對對,在縣城若遇到那些不長眼的,盡管來告訴我,你金伯伯旁的本事沒有,收拾幾個街痞盲流子不在話下。”
櫻寶等的就是這句話,連忙緻謝。
又拉過自己老爹介紹:“爹,這位是金五伯伯。金伯伯,這是我爹姜三郎,他是咱們村的村正。”
姜三郎與金五互相抱拳行禮,之後攀談起來。
這時,衙役程三帶着吳瑞從内院出來。
櫻寶一眼瞧見,立馬跑過去,“吳大叔!我來瞧瞧吳伯伯,不知方不方便?”
吳瑞笑道:“我正是來接你們進去的呢。”
姜三郎趕緊過來見禮。
于是,吳瑞與姜三郎各扛一筐桃子杏子往内院去。
櫻寶跟在兩人身後蹦蹦跳跳往裏走。
吳瑞将二人引到後院,就見院中紫藤架下坐着兩位穿着藍色長袍的人。
一位白發長須的老者,約莫六十多歲,另一位就是縣令吳轼。
“吳伯伯!”櫻寶歡快跑過去,一本正經朝吳轼行禮:“吳伯伯别來無恙?”
吳轼哈哈一笑,“你吳伯伯好的很,多謝小櫻寶記挂。”
轉身介紹身邊老者:“這位是我父親,今兒他也想見見爲我治病的小郎中。”
櫻寶趕緊又朝白發老者行禮:“吳爺爺好。”
吳老爺子摸着白須笑道:“好好,這孩子果然是個靈慧的。”
轉頭對站在外頭的姜三郎道:“這位就是姜村正了吧,快過來坐。”
姜三郎這才走進紫藤架下,朝明府與明府爹一抱拳,拘謹地在側面位置坐下。
吳瑞取來茶盞,爲姜三郎與櫻寶各倒一杯茶便退了下去。
吳道子問:“姜村正,你們村的棉花都種下去了嗎?”
姜三郎趕緊站起來回話:“回明府,都種下去了。”
“坐下說話吧。”吳轼端起茶盞喝一口,“上次匪患你們那裏可曾受到損害?”
姜三郎依言坐下,挺直腰背回話:“自然受到一些,咱們村的房屋被毀了大半,還傷了好幾人,好在沒有人死亡。”
吳道子點點頭:‘我也聽下面人說了,你們爲此還遷了村,搬去山坡上居住。’
“是。”姜三郎道:“村裏已經沒有幾間好屋,咱們再在原址翻蓋太不劃算,而南坡那邊的田地不出糧食,所以就…”
吳轼:“我明白。”
想了想,問:“那你們今年夏賦可有困難?”
“回明府,困難肯定是有的,隻是咱們又有什麽辦法。”姜三郎一臉凄苦道:“再窮再難也得過下去。”
吳轼端茶的手一頓。
鄉民在他面前訴苦,自己竟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