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假包換，剛剛考核通過的。”
魏平安輕描淡寫的說道，想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當着一車間工友的面完成的考核，成績真實有效。”
“那這個零件，是你親手完成的？”
大胡子繼續拽着他獨特的口音追問。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旁邊有人劇烈的反駁。
對這一事實表達他絕不認可的态度。
楊鐵柱看了一眼，就又轉過頭。
“聲音大不代表說的就對，而且，抛開零件誰完成的，我想說，你們想我背黑鍋的原因，不也是因爲這個機器的零件？現在問題解決了，我想說，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後生，之前的事情我代表他們給你道歉，這件事很重要，你務必告訴我具體的數據。”
楊鐵柱開口了。
這個八級工果然不愧是德高望重，态度和語氣的誠懇一點都不攙假。
而且也不像那個外國專家大胡子，雖然态度一般，可問的都是什麽狗屁問題。
懷疑自己不是親手做的？
天上直接掉下來的，好後悔沒砸你腦袋上。
“有獎金嗎？”
魏平安看楊鐵柱的面子，告訴他也無妨。
不過考慮到自己缺個光明正大的借口，就想着讨個彩頭。
自行車就不錯。
就它了。
楊鐵柱搖搖頭。
“沒有獎金，後生，這都是爲了國家的……”
洋洋灑灑一通正心正念的積極心态。
“那有自行車票嗎？”
魏平安不爲所動，繼續問道。
旁邊邢磊往前邁了一步，就又要開口。
楊鐵柱制止住了他。
“後生，這些獎勵我都沒法答應你。我也實在做不來這個主。”
魏平安有些不耐。
剛才想要我背黑鍋，現在想讓我白打工還一毛不拔。
憑什麽？
早就過了二世爲人那種低調和猜忌階段。
現在的魏平安，看待這群人和這個時代，乃至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返場遊戲似的。
楊鐵柱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好懸沒發火，最終還是歎了一聲。
總歸是自己眼拙，剛才還差點違心的做了錯事。
差點把一生的信仰和底線都踐踏，失去畢生的堅持。
“我能做的，就是獎勵你一次考核。”
“考核？”
魏平安都要拒絕了，還準備說點狠一點的譏諷的話。
但聽楊鐵柱這麽說，反而愣住了。
“對。一年兩度的評級考核，你能獨立完成這台機器的精密零件加工，足以證明你的技藝程度，我可以申請給你特殊開一次等級考核。”
作爲軋鋼廠最優秀的八級工負責人，楊鐵柱承諾的，也隻是他管轄範圍内的職權。
“正式的？有證書嗎？漲工資嗎？”
魏平安三連問。
證明他動心了。
如果按部就班需要消耗時間精力的話。
一步到位嶄露頭角也不失爲一個機會。
或許就會被提前應招呢。
走老路，放倆大炮仗才脫身出來……
魏平安覺得是下下策，畢竟太耽誤功夫。
而且，走過一遍的地方，就失去了新鮮感了啊。
“邢磊，去跟楊廠長挂個電話，把考核地點設在……”
楊鐵柱看向魏平安。
“我是三車間的。”
“設在三車間，下午直接考核。”
“好的，師傅。”
邢磊扭頭就去了後面。
一牆之隔就是車間主任的辦公室，裏面有電話。
剛才安志勇也是在那邊接的。
楊鐵柱這意思讓魏平安立刻就明白了。
考核就是跟一年兩次的效果一樣。
不僅有證書，還有漲工資，加待遇。
當然了，八級工和二級工的工作内容也是不同的。
“那，我先走了？也不知道這會兒食堂還有沒有飯。”
事實證明，食堂是有飯的。
不僅有，還是小竈飯。
何雨柱再不樂意，但當着保衛科安副科長的面兒，也不敢往硬菜裏面吐口水。
崔大廚親自掌勺，做了倆硬菜，說實話，魏平安吃着味道一般。
比何雨柱是差一些的。
但魏平安不說。
另外兩道菜裏，土豆片魏平安一筷子沒夾。
“魏同志，挑食可不太好，能吃飽就不錯了。怎麽，不喜歡吃土豆？”
安副科長或許是知道魏平安即将嶄露頭角似的，對他也和顔悅色了些。
不苟言笑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也或許是因爲之前事情的發生，有他一絲責任吧。
同樣是懷着這樣的心情。
魏平安看了看即将被三名跟着他的保衛科人員快吃完的那盤土豆片。
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沒，我隻是不想吃何雨柱吐的口水。”
“嘔……”
“我艹！”
“瑪德，何雨柱，出來！”
兩名幹事和安志勇都是一陣反胃。
安志勇還倒好一些，就是幹嘔了兩下。
兩名幹事就不行了。
拍桌子就蹦了起來。
前面何雨柱才被他們親手放出來。
都沒以爲何雨柱是在跟魏平安過不去，因爲這一次是他們點的小竈，也就以爲是沖着他們來的。
“你看到了？”
安志勇盯着魏平安，問道。
他心中懷疑，剛才從進來，就一直坐在這裏，屁股都沒擡，菜也是李幹事他們去打的招呼。
魏平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天生耳朵靈，聽到的。”
“真的，假的？”
安志勇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兩男一女，女的在最後，3，2，1……”
安志勇不明所以，就見魏平安看着後廚的方向。
于是，崔大廚在前，何雨柱在後，忙不疊的跑了出來。
安志勇剛要說話，就見門簾一撩，一個女的也竄了出來。
是剛來到軋鋼廠食堂後廚的雜工劉岚。
“你竟然有這本事。”
安志勇有些震驚。
“所以我才能從零件腔内的聲音充實程度，反推，判斷出正确數據……”
安志勇的神态正式了很多。
凝重的點了點頭。
種花家地大物博，人才濟濟，各種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也是不斷湧現。
安志勇兵人出身，見識要比一般人多。
接受度也足夠優秀。
何況前不久魏平安也才展現了自身的能力。
實驗車間那是什麽地方？
門衛戰士都是神槍手級别裏篩選出來的精英。
裏面的技術人員，也都不是普通車間能比的。
魏平安給裏面的人驚豔了一把。
足以證明魏平安的優秀了。
飯後。
在保衛科的成員‘護駕’之下，來到了三車間。
工友們起初還以爲魏平安是犯了事兒呢。
畢竟一大早被喊去了廠辦。
現在身邊寸步不離的都是保衛科的人員。
瞧熱鬧的眼神此起彼伏，嗡嗡的議論聲也随之而來。
後來逐漸演變到整個三車間内。
都是嘈雜的人低聲議論。
徐紅兵也不制止。
因爲魏平安沒什麽‘眼力勁兒’。
一副生人勿進的表情。
自己給他一點稍微超出一級鉗工的任務，連嘗試都不嘗試，直接退回。
簡直不給自己這個車間主任一點面子。
那麽自己何必維護他呢。
二級鉗工。
自己手底下不缺。
要是四五級的骨幹力量，徐紅兵或許就妥協了。
起碼魏平安還沒到他不敢得罪或者不舍得放棄的程度。
此時還沒有。
下午一點。
其實也就是魏平安回到三車間不到一刻鍾。
楊廠長和兩個副廠長，技術人員好幾個，工人們最熟悉的劉大壯師傅、楊鐵柱師傅，後面也跟着幾個工人，魏平安還從其中看到了易中海。
哦，差點忘記，他也是破格提拔的八級工呢。
徐紅兵得到了通知：魏平安同志加工了精密零件，挽救了廠裏的損失，特批準爲他單獨增加一次考核。
越級考核。
“徐主任，我也想參加越級考核。”
“我也是，沒準我就直接三級了呢。”
“是啊，憑什麽魏平安那小子可以，我也要考核。”
圍觀的，不僅有三車間的工友，還有外面過來看熱鬧的。
具體是誰起哄的，徐紅兵沒發現，因爲太意外了。
第一聲之後，四面八方都有各種議論和不斷響起的聲音。
足足有幾十個之多。
“不如就一起考核吧。”
“行，有想要參加的，去徐主任那邊報名。索性今天就破個例。”
說話的，是李副廠長。
魏平安瞳孔一縮。
剛才前幾聲吆五喝六唱反調的，都是後勤一系的。
沒想到前腳主管後勤的副廠長剛被撸，這李副廠長就按耐不住要搞事情了。
隻是吧……
踩着我這個功臣，是不是吃相有點難看啊。
魏平安沒吭聲。
靜靜地等着。
“楊廠長，李副廠長，一共22個報名的工人同志，加上魏平安同志，一共23位。”
“領導，我有話說。”
突然，魏平安開口了。
“哦，魏同志有什麽想說的？”
楊廠長态度和藹了一點，李副廠長可能現在心情也是喜悅的吧，都一起看了過來。
“既然是臨時增加的考核，那麽就要體現風險和收益并存的概念。不能滋生我們工人階級隻貪圖便宜不承擔後果的不良風氣。我主動申請，這次臨時考核，如果不成功，三年之内，不允許再參加年度考核。”
哄！
一片嘩然。
李副廠長微笑的嘴角也突然僵住了。
完蛋。
本就是借機想要造勢，表達自己會給靠攏自己的人争取各種福利機會。
咋就被這小子心血來潮的一句話，變成了坑了？
“那倒不用。既然是獎勵，小魏同志你就受着就好了。”
李副廠長趕緊‘好言’勸慰。
楊廠長也是點頭稱是：“不能讓同志們爲廠子做出貢獻，還要承擔沒必要的風險。”
“楊廠長，李副廠長，這次臨時考核，好像就是我自己給廠子做出了貢獻吧？其他人考核，算是投機，還是也做出了貢獻呢？”
“呃，這……”
“工人階級是一家，你能考核，别人怎麽就不能考核了？”
魏平安扭頭看去。
“崔班長，莫非你也想考核鉗工？”
不等其他人開口附和。
魏平安直接揚聲喊了人名。
躲在後面的食堂廚師班長崔大廚一縮脖子。
但此時被魏平安當衆點名，其他周圍人看過來，臊的他臉紅脖子粗。
當即就引起了一陣哄堂大笑。
“我這次就申請越級考核八級，其餘工友的機會我也不幹涉，不過既然這次考核是因我而起，那所有申請的，都跟我一起申請考核八級，這總可以吧？”
“行。那就按你說的來。”
李副廠長還沒開口，楊廠長就拍闆了。
楊廠長是主管技術的，他拍闆就算是落地生根了。
而且，雖然楊廠長在管理層面略遜一籌，但廚師慫恿工人起哄，也多少給了他一點提醒。
這要是再琢磨不到一點味道，那這廠長也就白當了。
沒人是傻子。
“如果考核不過，也别三年不能晉升，就……1年吧。”
“我同意，如果我考核不通過，我也一年不準參加等級考核。”
魏平安不假思索的立刻回應。
“那，那我不考核了……”
“我也不考了。”
“還有我，我考不了八級……”
“領導，作爲一名光榮的工人階級的一員，遇到問題就退縮，連迎難而上的勇氣都沒有，這算什麽？帶壞軋鋼廠廣大工人的風氣嗎？”
後面還有幾個人想要附和着打退堂鼓呢。
被魏平安揚聲一句給憋了回去。
而那三個站出來的，剛才還昂着頭義正言辭要退出的。
脖子一縮。
這就坐蠟了。
八級工最後面的易中海眯着眼，神色有點複雜，臉色也略微有點白。
如果他身邊的人多少注意一下他，就能感覺到他心情的忐忑和不安。
自己這是得罪了個什麽玩意兒。
也隻有心髒的，才更能體會魏平安這一連串組合拳的陰狠之處。
他有點怵了。
關鍵，魏平安想要以一己之力，拖那些人下水。
這些人裏，好多都是當初給自己面子，帶頭一起排斥魏平安的人……
此時的易中海，倒也壓根沒想過魏平安能夠考核八級工通過。
笑話。
自己現在完成八級工的件，除了當年考核時降低标準的那個最簡單的零件外，還沒完成第二件呢。
他一個剛當了正式鉗工還沒一年的小家夥，就想着一躍登頂？
豈不是笑話。
絕無可能。
楊廠長點點頭，算是默許了魏平安的提議。
又很凝重的掃視了三車間裏所有的工人以及圍觀人一遍。
“同志們，迎難而上，威武不屈，吃苦耐勞，是我們一貫的傳統和精神，爲了建設國家，我們要積極貢獻力量……”
楊廠長發話了。
雖然即興演講一團遭，效果也一般。
但意思都表達清楚了。
如果這22個人，但凡打了退堂鼓，就一定會是消極分子。
以後的升職加薪就别想了。
或者參加考核，消停1年，或者直接斬斷一輩子的上升之路。
能怎麽選？
傻子也不敢這時候退出了。
楊廠長眼角餘光看了一眼李副廠長。
發現他臉上的笑，僵硬且虛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