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自行車一路西行,來到一個軍區大院。
門口有小戰士站崗,門亭裏也有一位值班小戰士。
李璐回家是不用簽到的,戰士們都認識。
平日裏,幾号樓哪位首長家的老幾,幾姑娘……他們都門清兒。
别以爲小戰士們私底下就不八卦。
隻不過他們有紀律,隻在小範圍消化,對外口風嚴實。
“好了,就送到這兒吧。”
“那初三一大早我過去。”
“嗯……可能我跟小米初二晚上就回去……”
“行,我知道了。”
魏平安把小米從橫梁的座椅上放下來。
捆綁在這輛車子上的兒童座椅魏大寶還沒坐過,魏小米先試用了。
怎麽說呢,戀戀不舍。
“爸爸,過年好。拜拜。”
小丫頭眼淚汪汪的,剛剛跟爸爸在一起,還沒待夠呢,就又要分開。
“小米,過年好,三天以後,我們就又見啦,到時候爸爸給小米個非常棒的新年禮物。”
“嗯嗯。”
魏小米狠狠地點頭,眼淚就被甩了出來,她也強忍着不擦。
就好像她不去刻意的擦拭,眼淚就不存在,爸爸媽媽就看不到似的。
李璐也很心酸,但沒辦法。
畸形的愛情所組成的家庭,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很慶幸,很滿意了。
不奢求太多。
她這麽多年煎熬下來,實在太明白那種“期待越大失望越大”的打擊。
不敢再期待。
過年帶回家的“厚禮”,都綁在李璐車子後面。
魏平安把剩下的一個網兜挂到李璐自行車把上,魏小米跟在自行車後,一步一回頭的跟魏爸爸告别。
“媽媽,媛媛說過年就是團圓,老師說團圓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可我們家過年,剩下爸爸一個人,他會不會難受啊?”
不愧是爸爸的小棉襖,四歲的小蘿莉邏輯滿分,字裏行間都是對爸爸的愛。
“所以,等我們陪完姥姥和姥爺,我們就回去啦。回到我們自己的家,跟爸爸一起再過新年。”
“嗯,我知道啦。”
老李家的小别墅,老兩口翹首以盼。
隻不過一個在窗台裏面往外瞅,一個站在門口張望。
“哎吆,小米,快來,讓姥姥抱……小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咋還拿這麽多東西幹啥……”
田媽媽是特别希望他們父女重歸于好的。
雖然還不清楚爲什麽今年突然有這樣的轉變,但方向總歸是好的。
“姥姥,我見到爸爸了。”
田媽媽一怔:“小寶貝兒,你在哪裏見到的爸爸啊?”
“剛才爸爸送我和媽媽到門口,我們自己進來的。爸爸說等三天,就再回來跟我和媽媽一起過年……”
魏小米伸出短短嫩嫩的小手指,豎起三個指頭。
田媽媽扭頭看向女兒。
“嗯,魏大哥來家裏了,我們談過了。”
“進屋說,先進屋再說吧。”
老李早就又在沙發上坐了回去,看似一切如常,對女兒回家也沒有特别的期盼似的。
男人都這樣,當爸爸的對子女的愛都比較委婉,婉轉,隐晦,不像媽媽那般能說出口。
父親的愛,多數都體現在行動上,就像茶壺裏煮餃子,肚子裏明明有,但就是倒不出來。
“爸,我回來了。”
“姥爺,我見到爸爸了。”
魏小米跟除了媽媽外最親的姥姥分享了最重要的事,接着進屋,就跟姥爺也分享了這個讓她這兩天都很快樂的事情。
“小璐,魏平安去找你了?”
老李眉頭一皺,嚴肅的問道。
“對,昨天來找我了……還說以後我就是他的女人。”
李璐梗着脖子,理直氣壯的說。
老李又處在了暴怒的邊緣。
“行了,閨女和小米剛來,你又要發火把她們趕走嗎?”
“我……”
老李也梗着脖子,遠遠的看,當爹的和閨女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這小混蛋也不……算了算了,我就是生氣,難道娶我老李家的閨女,我還不能要個說法嗎?這他娘哪個天才才能想出來這種缺德的馊主意……”
警戒解除,李璐帶着小米先回了自己房間。
房間很幹淨,就跟自己走之前沒區别,小時候的玩具和頭繩也還在箱子裏,盒子裏放着。
現在這些,都由小米繼承。
老李鬓角花白的頭發數量又多了,過去是黑中摻白,現在是白中摻黑。
五年時間,在有的人看來,就是彈指一揮。
而對于某些人,人生還有幾個五年?
李璐扭頭望着門,視線仿佛穿過了牆壁,看到了客廳裏正一起擺布茶幾上煙酒年貨的老兩口。
“唉。”
……
魏平安騎車返回四合院。
李璐和魏小米要回家陪姥姥和姥爺吃晚飯,所以魏平安騎得快點,到家的時候,跟艾沐棽趕了個前後腳。
“伱們倆回來的可真巧,飯上桌了,你們回來了。”
周聞應該心态挺好,都能主動開玩笑。
晚飯吃的很豐盛,老太太做了東北風味兒的紅燒肉,還有一道醋溜蓮花白。
就是醋溜白菜,放點泡開的黑木耳,盛在盤裏黑白相間,色香味兒俱全。
算是一道不錯的開胃菜。
所以艾沐棽吃了五個大饅頭。
比魏平安還多了一個。
飯後,老太太幫着燒水煮茶外加哄孩子,剩餘四人在棋盤上捉對厮殺。
兩軍對壘,魏平安和周聞兩口子自然是一隊,跟另外大姨和外甥的組合兩兩PK。
周聞對戰艾沐棽,在楚河漢界之間排兵布陣,兩個幾乎就是剛學會規則的棋藝水平的臭棋簍子酣戰,另一旁魏平安對戰周子墨,還未開始就已經收獲小徒弟一枚。
從對戰局,變成了教學局。
但甭管是對戰還是教學,都玩的很盡興。
魏大寶也很盡興,他就用他們吃出來的棋子自己玩過家家。
每次對弈結束,都得挨個扒拉着拼出一副來才能繼續。
魏大寶也會嚷嚷,我的鐵頭娃被你拿走了,你用這個吧……
哎呀,爸爸,你看,大姨搶我的玩具……
媽媽,你快點啊,我要那個,是那個啊……
嗯,其樂融融。
今晚要早睡,明早要晚起。
一年之中,也隻有除夕和初一初二這幾天才能睡個懶覺。
因爲除夕要“守歲辭歲”,所以早睡晚起,才能有精力堅持熬到第二天淩晨。
老太太攬着魏大寶,跟周子墨睡二樓,艾沐棽在一樓支了個闆床相當于打地鋪。
魏平安和周聞小夫妻睡正屋。
因爲有了李璐和魏小米這個小插曲,周聞今夜也發了狠。
人前的淡定和從容都是表現給身邊親人看的,是爲了不讓她們擔憂。
而實際上,一個女人平白多了另一個女人一起分擔自己的男人,又怎麽可能這麽快就過得去呢。
所以周聞今夜有點發狠,最後也分不清是睡過去的,還是昏過去的。
反正魏平安是打定了主意,今晚守夜不能太晚,實在不行就趕周聞和大寶先去睡。
一家出一個人守夜就可以。
老習俗是爲了趕跑“年獸”叼小孩,沒必要全家一個不落的一起守。
砰!
铛啷啷!
“小兔崽子,大過年的搗什麽亂,嗨,别跑,棒梗,你給我過來……”
一大早,魏平安就被一聲巨響的鞭炮聲驚醒。
距離自己院子很近,他能感受到紅妞和兩個孩子的躁動不安。
犬類鼻子靈,耳朵也靈。
在人類聽到是巨響,它們聽到的,可遠比人類聽到的更恐怖。
“這小屁孩,已經長歪了啊。”
魏平安睜眼,看着屋頂歎了口氣。
坐起來,把周聞的胳膊和腿從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周聞消耗太大,還沒有恢複,繼續酣睡着。
魏平安看了看表,還不到6點。
棒梗這孩子真就該教訓教訓,一大早天還沒大亮呢,就放鞭炮。
剛才聽那聲音,莫不是把何玉柱家的窗戶玻璃給崩碎了吧。
相愛相殺的兩家人,果然應了那句老話,不是冤家不對頭。
秦淮茹到底愛不愛傻柱,魏平安懶得揣測,但拉幫套的意圖是相當明顯的。
一個有想法,想要試試,旁邊還有個老家夥上趕着架夥子,另一個呢,對此也甘之若饴。
反正是不排斥,不表态,就這麽當風筝似的放着。
隻不過霧裏看花,身在山中不知處,何玉柱在這一片和廠子裏的名聲……
說句臭大街,都算輕巧的了。
偏偏他自己還沒察覺,整天以自己八大員之一的工作身份自傲。
心裏瞎想着,洗漱穿衣,拿着書台上早就準備好的對聯和門神,出了屋門。
紅妞湊過來,直立起來把爪子搭在魏平安肩膀上,嗚嗚了兩聲。
哪怕是當娘了,也是個孩子智商,這種行爲就像是跟家長告狀。
“過年放鞭炮,忍一忍吧。”
拍拍狗頭,把手裏的一小盆漿糊遞過去。
紅妞很自然的咬着盆沿兒,跟在魏平安屁股後面,幫着貼對聯。
貼對聯有講究,對門而立,右手爲上,左手未下,貼反了會鬧笑話。
魏平安打開院門,一手拎着刷子,一手拿着對聯。
用刷子在狗嘴裏咬着的漿糊盆裏沾了沾,門框刷了一遍,對聯背面刷了一遍,貼上。
有空間異能,對稱平齊簡直不要太容易。
石榴開花花勝火,勞動造福福無邊。
内容是魏平安随口說的,字體是周子墨親筆寫的。
經過這幾年堅持的鍛煉,周子墨的毛筆字也勉強算是登堂入室。
反正比閻埠貴那兩筆可是好的多了。
這就好有一比,一個是登堂入室的國際認證會計師,一個呢,地主家從村裏找了個認字識數的當賬房先生。
但四合院裏,過的還是個人情。
閻埠貴家寫對聯不要錢,給抓把瓜子花生的習慣,早些年就養成了。
魏平安家周子墨寫的再好,也沒耽擱了三大爺家的“收益”。
算是兩不相關。
院門貼完對聯,還有倆門神。
過去貼對聯是很講究的,對門心、框對、春條、鬥方都有要求,如果貼的不對,會被人笑話。
但現在建國初期,不講究那些,講究一切化繁爲簡。
但俗話說“一年之計在于春”,老百姓自古就有個樂觀思維觀念,就是寄希望于未來,期望未來能帶給自己好運。
大家借助春聯,表達一種對新的一年的期盼與厚望。
而門神,家中有孩子的大都會貼。
老太太講究這個,這倆門神還是老太太專門去寺廟裏買來的。
老京城,除了廠甸廟會,很多地方也都有小廟會,譬如老太太專門去“請門神”的護國寺廟會……
何玉柱垂頭耷拉腦袋的走了回來,手裏還拎着一個紙殼子。
估計除夕這天,他是甭想舒坦着過了。
窗戶破了個洞,冷風呼呼的往家裏灌,一個紙殼子擋着,大過年的多膈應人。
何玉柱看到魏平安在貼對聯,就裝作看不到似的,扭過頭大邁了兩步,緊趕着進了屋。
魏平安頭都沒回,貼完了對聯和門神,就回到院裏。
紅妞乖巧的跟着,嘴裏叼着漿糊盆子,脖頸子直直的,還掌握着漿糊盆的平衡呢。
他沒在意前後四雙眼睛的注視。
後面是隔着玻璃窗的秦淮茹。
俏寡婦直勾勾的瞧着魏平安的背影,神色很是複雜。
賈東旭沒了,丢下了她們孤兒寡母。
每天忍受着賈張氏的各種吹毛求疵,和時不時犯渾的怪癖。
廠子裏她文化水平不高,難以勝任日常工作,别說二級鉗工,一級鉗工很大部分都是‘混’上去的。
日子過的緊巴巴的,過年也舍不得敞開了買。
三個孩子,隻有棒梗有新衣服,然後小當穿棒梗改的,槐花拾掇小當的……
半新不舊的衣裳也就這麽穿着。
賈張氏甯可給棒梗錢去供銷社買鞭炮,也不舍得花錢給小當槐花買塊糖。
如果不是自己也截留一點,倆閨女得長成啥樣……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秦淮茹就會默默的想到以前。
随着生活壓力越來越大,她就越貪念曾經那擺在她面前的選擇。
事實證明,她選擇錯了。
她過不上魏平安那種讓人嫉妒的好日子,現在甚至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可能。
魏平安前面,注視着他的是艾沐棽。
她從紅妞搭在魏平安肩膀上唔唔傾訴時就起來了。
身爲一名特種軍人,敏感度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
魏平安沒發覺,因爲實在不方便開了空間投射去看大姨子。
因爲衣服也能透啊。
魏平安害怕火大難受。
所以就沒發現被艾沐棽看。
她實在是喜歡家裏這三條狗。
也不知道爲什麽她總覺得魏平安家這三條狗的眼神都透着人情世故。
大多數時候她會推翻自己的想法,可今天,她又一次親眼目睹了紅妞跟魏平安的“默契”,讓她不由的再次正視這個問題。
紅妞,應該至少七八歲了吧……
“姐,醒了啊?早上好。”
魏平安來貼春聯,看到了站在窗邊的艾沐棽,笑着打招呼。
艾沐棽推門走出來。
哪怕是過年,也是一身軍裝穿在身。
“紅妞跟你是真默契啊,這麽乖……”
大姨子有目的的搭讪,這就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