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安走出356所的大院,冬天正午的太陽也照樣耀眼。
今天淩晨下了火車,被一路接到了單位,進行了一系列的活動。
表彰大會,同時也有保密工作的再次宣講。
簽署了十幾份文件,終于在中午得以解脫。
現在是1963年12月21日。
單位很人性化的趕在冬至前一天,把這群功勳卓著的研究員和工程師們,接回了家。
雖然火車上熬了好幾天,從淩晨4點多到現在又是大半天的忙碌,可每個人還是精神奕奕。
因爲即将回到闊别已久的家。
即将見到自己惦念了無數日夜的親人,愛人,孩子……
魏平安同樣激動。
雙腳踩在京城土地上的一瞬間,他就有不顧一切趕回去的想法。
但是單位領導拉住了他。
當年跟他談心,送他上車的副主任,現在已經扶正了。
5年時間,356研究所的老所長退休,副所長走馬上任。
以點帶面,這就意味着京城裏很多的人和事,都已經變得陌生。
變得難以預料。
走在返回四合院的小巷子裏。
熟悉的環境,幾年前他天天騎車經過,有時候帶着周聞,有時候一個人。
最後那幾天的記憶,是他騎車,默默的跟在周聞身後。
也不知道現在周聞會不會原諒自己。
都說小别勝新婚,希望自家媳婦也是如此吧。
周六她應該還在上班,不知道她是否還在交道口派出所的檔案室,還是去做了街道片警兒,亦或者調職去了其他部門。
錯過了陪伴妻子五年,讓她獨自照顧孩子,對她的工作和生活沒有一丁點幫助……
魏平安每一步邁出,複雜心緒都萬般纏繞。
明天是休息日,今天這個點,家裏應該沒有人。
也不知道奶奶的身體怎樣了,子墨現在應該也放周末了吧。
這個年代,京城的小學生執行6年制。
4年初小,2年高小,入學年齡爲7周歲,可以放寬到6周歲。
偏遠地區和農村,因爲學費等原因,也有9歲10歲才開始上學的。
一邊想着心事,一邊來到了丁字口,右轉,看到了久未的四合院大門。
“喂,你找誰啊?”
魏平安扭頭,看到一個鍋蓋頭帶着倆鼻涕蟲仰着臉瞅着自己。
“我去中院,魏平安家。”
“我們院裏好像沒有這個人呀。”
稍大一點的小姑娘奶聲奶氣的道。
“哎呀,就是周子墨他們家。”
鍋蓋頭不耐煩的解釋了一句,又回過頭,小大人的說:“我奶說了,魏平安早死了,你是要去周寡婦家,找周寡婦嗎?”
魏平安捏了捏下巴,淡淡的道:“我又不去你家,找寡婦幹啥。小屁孩,一邊玩去。”
孩子的心思是最單純的。
他就像一面鏡子,可以映射出賈張氏在家裏是怎麽編排自己和周聞的。
魏平安不跟一個小屁孩計較,但賈張氏這張臭嘴,他是徹底記住了。
今時已不同往日。
魏平安自信自己表現出來的價值,不會因爲跟小市民争執而出現危機。
且等着吧。
邁步走進了院子。
西廂房一個年輕的小女人正在忙碌着。
是于莉。
幾年未見,從一個稚嫩的漂亮小媳婦,變得更加接地氣,跟時代女性的差距拉開了不少的距離。
于莉沒認出魏平安來。
5年時間,魏平安經曆了許多。
過去白淨的皮膚已經隐隐透着古銅色。
跟被太陽黑過的古校長有的一拼。
另外,5年多時間,月抽獎60多次,魏平安積累了太多太多的基礎技能和強化技能。
忘記了是哪一天,魏平安第一次獲得強化技能之後,整個人就在四個月内迅速消瘦了下去。
再也沒有外顯的倒三角,反倒是真的有點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人氣質了。
從壯男變成了柔弱男,再加上膚色的變化,于莉認不出也太正常不過了。
“伱找誰家啊?”
“中院,魏平安……家。”
魏平安淡淡的回應了一句。
閻埠貴作爲三大爺住在前院,有甄别和詢問來客的責任。
于莉是兒媳婦,看到陌生人問一句,魏平安覺得理該回應一句。
至于魏平安身材的狀态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大概就跟龍珠世界裏的龜仙人類似吧。
隻是沒有那麽誇張而已。
内息運作之下,魏平安是可以把衣服撐爆的。
這個曾有過實際操作。
當時就被科研組的人驚爲天人。
甚至于工程師還多次在聚會慶祝時,想慫恿大家夥讓魏平安把這種狀态當成表演……
真是一群,可愛的書呆子。
“啊,你是……”
于莉反應過來時,魏平安已經登上了穿堂的台階。
還認真的向着穿堂西屋裏面瞅了一眼。
是魏平安沒跑了。
張老太太和周子墨的屋,除了魏平安他們家,誰還會這麽明目張膽的刻意瞅兩眼。
失蹤了好幾年的魏平安重新回來了。
這可是大新聞,于莉放下手裏的活,忙不疊的跑進了屋裏。
八卦之心濃郁,于莉想着趕緊跟婆婆分享。
中院很安靜。
就是易中海北邊的那個小房間挂上了淡青色碎花的窗簾。
想來何雨水也成了大姑娘了,有了自己單獨的屋子。
賈家屋門緊閉。
鍋蓋頭帶着倆鼻涕蟲在外面玩,秦淮茹想來也順利接了賈東旭的班,不知道是否依舊是一級鉗工。
來到自家門前,魏平安心情很是激動。
院内有了動靜。
魏平安能感受到紅妞的激動和眷戀,來福和吉祥也躁動的想要撲上來。
眨眼間就彙聚在門的另一側。
院門上了鎖,幾年時間,那把鎖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有變。
周聞一直期待着魏平安的回家,深怕哪一天回家進不了門,這把鎖一直用着。
哪怕已經不是很好用了。
魏平安掏出鑰匙,打開了院門。
紅妞立刻就撲了上來,兩隻前爪搭在魏平安肩膀上,狗眼的兩個眼角,已經濕潤,還伴随着微微的抽泣。
吉祥和來福在旁邊繞圈子,急的嗚嗚嗚的叫喚。
走進了兩步,魏平安就呆住了。
任由腳下兩隻已經從狗崽變成成年大狗的來福和吉祥鬧騰,都一動不動。
他眼裏隻有屋門那個怯懦又可愛的奶娃子。
一身小老虎裝扮,虎頭鞋,虎頭帽,鮮豔的花棉襖和棉褲穿在他身上顯得又臃腫,又可愛。
這一身裝扮,顯然是老太太的傑作。
有着濃郁的地域風情。
這也說明雖然張老太太定居在了京城,但意識形态和生活作風上,還是東北那疙瘩的呈現方式。
魏平安早早的就惦念着自己的骨肉,掐着手指算過好多次。
按照十月懷胎計算,也已經四歲多了。
叫他什麽呢?
魏平安有些後悔,當初留下信沒有考慮名字的問題。
怎麽介紹自己呢?
魏平安看着明顯露出害怕神色的小寶寶,心都快化了,一句話都說不出。
這些年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罪,再艱苦的環境和困難都咬牙熬着,沒落一滴淚。
可一個萌寶站在門口,面露害怕的神色。
這場景,卻瞬間把魏平安給擊垮。
一個大男人繃不住的淚流滿面。
“姐……姐夫?”
身後傳來一聲驚喜的喊聲。
魏平安扭過頭,看到了已經長大的周子墨,身後還跟着花白頭發的張老太太。
“子墨,奶奶,我回來了。”
五年不見,當初的小孩子也成了壯小夥,人高馬大的。
而奶奶,确實看出老态了。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奶奶抹着淚,推搡着魏平安:“快進屋去,外面這老冷的,屋裏暖和……”
周子墨熟練的回身關門。
“太姥姥……”
稚嫩的小聲音從北屋門口傳來,雖然輕,但聽在魏平安耳朵裏,不若大鍾敲響,鳴聲在腦海裏回蕩不休。
屋内擺設一如魏平安的記憶。
幾年的使用痕迹讓一些家具變得陳舊和斑駁,卻更顯得與魏平安的記憶裏事物重疊。
這幾年,雖然魏平安沒在家,可心從未離開,伴随着時光和歲月,一同劃過。
奶奶讓大寶喊爸爸,萌寶怯怯的咬着手指頭。
一個勁兒的瞅着這個陌生的大人。
奶奶又催促了幾聲,萌寶立刻就掉了金豆子,哭着嚷着找媽媽。
魏平安一聽,嗓門還挺亮堂。
先遠觀吧,看樣子沒有他媽媽當介紹人,自己也很難“入手”。
奶奶抱着萌寶哄着,也跟孫女婿聊了起來。
“乳名叫大寶,上戶口的時候就直接寫了魏大寶,小聞說兒子的名字,必須當爹的起,要等你回來……”
“……小聞還是在檔案室,沒挪窩,這樣也好,照顧孩子比較方便……”
“奶奶,一會兒我去菜市場買菜,順便去接小聞下班。”
“哎,好,你去接她,她一定開心壞了。你不知道這幾年小聞有多想你,好幾回枕頭都打濕了……又沒有你的消息,連封信也沒有……”
“奶奶,我那邊有保密政策,寫了信也寄不出去……我這不回來了嘛,以後就不會了……”
“姐夫,你的自行車我每周都擦,現在還跟新的一樣。”
周子墨一直在幫姐夫擦自行車。
那輛二八大杠是當初賠給魏平安的,騎了沒幾回就去了上海,然後回來沒幾天也就再也沒動。
周子墨雖然不會騎車,但每周都會幫着擦洗。
不說點塵不染,至少鏈條還油汪汪的,看着還真不像是長期沒動過。
“謝謝你,子墨。”
……
魏平安騎上久違的二八大杠,先到了東單菜市場。
這個點還沒到下班時間,大冬天的也沒多少菜販,市場裏人流并不多。
魏平安來到肉鋪,看到了林東。
“老林,好久不見啊。”
“你是……老魏?嚯,你這是終于調回來了?”
這幾年周聞沒少過來買肉。
林東一來二去跟周聞也就熟了,問及她家男人魏平安時,周聞就說調職去外地當借口。
事實也差不許多。
“回來了,可不容易呢。今天才回來的,這不就立刻來你這裏了。”
林東給魏平安挑了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這幾年沒見,他還記得魏平安不愛吃肥肉。
“這幾個豬蹄送你了,算是給你接風,别給錢啊,小心跟你急……”
“行,謝了啊老林,今天趕着去接媳婦下班,改天再過來找你。”
市場門口不遠,有幾個人圍着一個老太太,老太太蹲在路邊,腳下有個筐子,還蓋着棉布搭。
其實早些年就有大棚蔬菜了,隻是量非常少。
魏平安回來第一天就碰到,這不用說,肯定要買一些。
到時候從系統空間裏再拿出一些來湊數,明天過冬至就更完美了。
魏平安緊趕慢趕來到交道口派出所門口。
可能是時間太久,魏平安又大變了模樣,好說歹說門衛大爺都讓魏平安進去。
非要去傳話把人叫出來領他進去才行。
魏平安無奈,就遞給了門衛大爺一根煙,在門口支下自行車,等着周聞下班。
“小夥子,你給我煙也沒用,指定不能放你進去,除非……”
“行,大爺,我就擱這兒等,待會兒你看到了,一定得記住喽,下次就放我進去。”
說着話呢,大院門裏就多了個推着車子出來的身影。
一個紮着馬尾辮的高個兒漂亮女人。
在魏平安眼中,那就是亭亭玉立,閉月羞花的代名詞。
“媳婦,我回來了。”
魏平安激動的大喊了一聲。
周聞聞言猛地愣住了。
有些僵硬的擡起頭,看到了魏平安,眼眸裏突然閃着光,一把甩開自行車,朝着魏平安就飛奔了過來。
有些時候,激動的心情無以複加,是顧忌不到外界環境的。
多少個日日夜夜的思念堆積如山,此時一瞬間猶如洩洪一般爆發。
周聞飛奔,直接撲進魏平安的懷裏。
魏平安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周聞,鼻息間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氣味,然後猛地用力,抱着周聞原地轉了好幾圈。
周聞開心地笑着,也哭着。
臉頰滿是淚水的笑。
狠狠地抱着魏平安,恨不得整個人都融入進他的身體裏。
“咳咳……咳咳。”
門衛老大爺嗓子都快咳啞了,也沒喚醒兩人在派出所門口秀甜蜜。
這種行爲其實是會引來紅袖章的,但被門口同樣下班走出來的領導給喊住了。
好幾年沒有消息,爲國家做出突出貢獻,公事結束,偶爾釋放一下“私情”,也是需要理解的嘛。
“媳婦,咱們回家。”
“嗯,老魏,我們回家。”
周聞喜極而泣。
遠處,一輛歪倒的自行車被默默的遺棄。
劉小丫沒打擾準備蹬車走人的小兩口,遠遠地跟周聞擺了擺手,幫着把可憐的自行車又重新推進了院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