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九年了。
九年國慶的氣氛在上個月中就已經點燃,各行各業乃至佛爺、街溜子,都爲了國慶在忙碌。
事業因此而開展的如火如荼。
全國各地的勞模、代表都紛紛來到京城。
表演隊伍,爲祖國喝彩的老百姓,這年代已經有了徒步跨越大半個國家,一路走來的鄉親們。
魏平安走在街上,感受到的除了朝陽似火的熱情外,還有偶爾洩露出來的絲絲江湖氣息。
什麽是江湖?
江湖不僅是打打殺殺……
所以,江湖必有打打殺殺。
誰還不是個天之驕子來着。
全國各地的精英雲集京城,外地的和本地的,有相見甚歡的,自然就有看不順眼的。
于是武鬥場面就會頻發。
再加上湊熱鬧的一些小團夥的三隻手……
空氣裏都彌散着江湖下九流的味兒。
魏平安遠遠地看到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被一個瘦麻杆施展的猴子偷桃成功掠地,跟個大蝦米似的。
趕緊繞路。
緊蹬了幾下,期望快點到交道口派出所。
真個是,媳婦在哪裏,趕緊湊一起。
外面好危險,咱抱在一起回家促生産……
今天周聞心情也不怎麽好。
初來乍到時,安排自己的副所長還說打算讓自己當國慶晚會的主持人呢。
結果因爲自己個頭太高,搭檔不好找,就給換了人。
這上哪兒說理去。
不過個頭惹得麻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周聞其實不在意的。
隻是國慶獻禮,能貢獻一份能力,能參與其中的機會,顯得太寶貴。
周聞不是能歌善舞的,除了普通話講的沒有家鄉味兒外,真沒有其他特長。
嗯,如果魏平安在,就會接話:媳婦,你腿,特長。
哪怕是此時此刻,周聞還沒察覺自己從中午食堂打飯就被一個人給盯上了。
女性的敏感在周聞這一刻恍若體現不出來似的。
或許她心情不好疏忽了。
或許也跟這個時代有一定關系。
有色膽還敢付之于行動的物種,數量太少,以至于女人也難得碰上那麽一兩個……
興許還都是歪瓜裂棗。
何況,周聞的工作單位是哪裏?
派出所。
在這裏還要惦記被色狼盯梢,那可真就醉了。
周聞防備之心有點松懈,所以不以爲一下午偶遇了三四回的那個小青年,看自己有什麽不對付。
而那個小青年,此刻就在後院樓下的過道口,跟他一個大院的發小蹲在樓梯口的台階上,抽煙。
“李青,我覺得你還是别鬧了,這事兒要真鬧大了,回頭你老頭又得削伱。”
“老王你就别勸我了,你不懂,我一看見她,就知道這就是我要找的女人。她一定就是我的。”
“人家剛結婚,那個詞叫啥來着,新婚燕爾懂不?拆散别人婚姻是要遭報應的,再鬧大一回,你老頭也扛不住。”
李青和王凱明是一個大院長大的孩子。
兩人都是部隊子弟,曾經兩人是大院他們同年齡段的孩子王,兩人配合,哪怕是大他們兩三歲的,也可以掰掰手腕。
隻不過王凱明家裏調職去了南方福建,全家都走了,王凱明在上學又即将畢業分配,就留在了京城。
自此家裏底氣沒那麽足,再加上年歲漸長,也就消停了許多。
而李青則不一樣,學習不太好,當兵又吃不了那個苦,就一直在京城裏混着。
手底下也有了些小弟兄,跟2号院、空軍大院那些家夥都各自劃分了地盤。
這年頭,混,也是一種講究。
階級自古就在,包括現在。
佛爺活動的範圍是固定的,因爲佛爺本身就依附頑主生存,同樣他們是頑主們的财富生産力。
頑主也就是老炮兒。
喜歡溜冰,是真的溜冰場那種溜冰,錢不湊手,還到不了被和諧的那種冰的地步。
喜歡在溜冰場拍婆子……
之前也說了,這年代娛樂匮乏,階級層次有,但娛樂項目紮了堆。
跟老炮兒們不對付的,是另一股勢力。
叫老兵。
也就是穿着将校呢,騎着自行車的一群大院子弟。
李青就是老兵中的一員。
而不同于别人的地方,在于他手底下有幾個老炮兒。
老炮兒這個物種其實是很複雜的一個群體。
一邊跟出身高貴的老兵掐架,争奪地盤,私下裏會借着酒勁高呼王侯将相甯有種乎……
而心底裏卻時刻想着能一頭紮進老兵的圈子裏去。
畢竟,矛盾的根源就是羨慕嫉妒恨。
老炮兒們出入的是烤肉季、砂鍋居。
而老兵這幾年已經轉戰了場所,去了新僑飯店、老莫……
檔次不一樣了啊。
老炮們進了炮局,輕者批評教育,重則大西北墾荒玩兒地球去,而老兵則不同。
家裏長輩的勤務兵一個電話,就跟進去參觀一樣,就放出來了。
老兵自認爲跟老炮兒有很大區别的,因爲他們都有一身高貴的紅色的血。
所以他們看不上平民出身的老炮兒。
但李青卻接納了幾個……
要不是他家老爺子和老頭都身在其位,指不定他就被當成老兵異類被徹底排擠在外了。
老兵内部都知道,這家夥是個另類,是個帶刺兒的。
李青的爺爺奶奶和爹媽兩代四個人,爲李青的婚事操碎了心。
隔三差五介紹,自家大院和周圍幾個大院的适齡子弟都尋了個遍,不是敷衍就是鬧掰。
就沒個他李青看得上的。
這次借着全國各地的青年才俊來京城爲國慶獻禮,也着實煞費苦心。
從齊魯軍區的文藝兵裏找了幾個給李青相,結果兩天看了仨,第三天就尥蹶子了。
李青也郁悶着呢。
他早就不是個雛兒了。
外面小媳婦、小寡婦,小丫頭也都劃拉着不少,要不是開支太大,也不用開後門接納那幾個老炮兒。
爺爺奶奶介紹的,李青能看的上眼的少之又少,畢竟老一輩人關注的點跟年輕人不同。
而父親和母親都是部隊幹部,他們介紹的都是門當戶對的,哪怕最差的,也是下屬的孩子。
兔子沒法吃窩邊草,李青不是看不上,而是……不敢下嘴。
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
用現在的詞彙描述,就是不敢爲了一棵樹,丢了整片森林。
因爲護林員,他娘的就是他自家老頭。
講規矩講原則的犟老竿。
如果換成是寵溺他的爺爺奶奶,也給推薦倆文藝女兵之類的,或許他早就從了。
昨天和前天相親了三個姑娘,個個水靈漂亮。
李青心癢癢的不行,每次相親之後都去小媳婦、小寡婦那裏走一遭。
第三天了,腎是真的快受不了了……
他是跑來找發小扯淡散散心的。
畢竟交道口這一片兒也是他的勢力範圍,老炮兒手下的佛爺但凡出了點事,他就來找王凱明放人。
即便是發小,關系也要維護。
直到食堂遇到了來打飯的周聞,那大高個兒突兀的出現在人群中,就像是唐伯虎在施舍的街頭看到了秋香……
李青又覺得自己行了。
當然,結局肯定不會好。
畢竟周聞不是秋香那樣待字閨中。
人家現在每天晚上最起碼也要用食指在魏平安胸口畫圓圈,幸福的不得了。
幸福那裏,好像用了個錯别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