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歌下起了一場雨。
淅淅瀝瀝的春雨如同細密的銀絲在空中跳躍舞動,輕輕地灑落在青石闆上,濺起微小的漣漪。古老的城牆在雨中顯得更加滄桑,石磚上的苔藓被雨水滋潤,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街道兩旁的古老建築,被雨水洗刷得更加古樸。青瓦紅牆,雨水滴落在屋檐上,發出悅耳的滴答聲。窗戶上的雨滴順着玻璃流下,模糊了室内的景色,給人一種朦胧的美感。
古城的街道上,行人匆匆。
或是撐着傘在雨中行進,或是躲到屋檐下,小心翼翼地避免弄濕了衣裳。
當然,朝歌城中也不乏一二閑人,三五雅客,乘興漫步在雨中。
煙雨朦胧,雨水滴落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青石闆上的水迹交錯,映襯着古老的磚牆,宛如一幅水墨畫。
“嘯天,咱們到朝歌了!”
不知何時,一個女孩來到朝歌。
她的出現爲這幅水墨畫增添了一抹鮮豔的紅色。
女孩的眼神清澈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步伐輕盈地在古城中穿梭,美妙動人的倩影如同一隻翩翩起舞的鳳凰。
靈動而優雅。
錦繡且天成。
隻不過在如今的朝歌,除卻少數幾位,無人能意識得到她的存在。
嗷嗚!!
一點墨色在畫卷中暈開。
繼而狂飙,彙聚成長長的線條,就像一支胡亂劃出的畫筆,将這副唯美的畫卷塗抹得不成樣子。
這讓女孩的畫風也産生了些許淩亂。
“嘯天!别亂跑!”
一絲急促又着帶怒火的呼喊忽然炸開,仿佛爲朝歌城按下了暫停鍵。
四周的圖景靜止不動。
城中神鬼妖魔在這一刻都縮了縮脖子,齊齊打了個寒顫。
“阿嚏!”
“阿嚏!”
“下雨了,天涼了。”
“大家回家收衣服吧!”
不止是誰先喊了一嗓子,然後滿城的行人步伐淩亂一陣,大都選擇了回家。
原本還有點人氣的大街瞬間就冷清了下來。
楊婵似有所感,她停下腳步,順着一道目光看去。
在街道的另一頭,有一個青年道人靜靜地站在那。
他用一把芭蕉狀的扇子擋雨,腰間還系了個紫金色的葫蘆。
見楊婵看過來,青年道人面帶微笑,向楊婵颔首緻意。
楊婵也連忙回禮。
然後青年道人朝着另一個方向緩步離去,很快就消失在重重雨幕當中。
“啊!!這誰家的狗!!”
一聲凄厲的慘叫隔着雨幕自遠方傳來。
楊婵愣神片刻。
“嘯天!”
她又急又惱。
一跺腳,追了過去。
在一條小巷裏,一個頭戴鬥笠的年輕漁人不斷往後退,很快就被惡犬逼到了牆角。
他一手拿着已經折斷的魚竿,一手将破破爛爛的魚簍護在懷裏,神情慌亂地咬緊牙關,與眼前的惡犬對峙。
“魚沒賣出去,還被狗欺負了。”
“姜尚啊姜尚,你怎麽倒黴到了這步田地!”
漁人的内心悲憤交加。
終于,退無可退的姜尚像是下定決心一樣,他把魚簍往前一推,以商量的語氣對嘯天說:“那啥,狗兄,咱倆初次見面,我也沒帶什麽禮物。”
“小小一簍漁獲,不成敬意。”
說着,姜尚小心翼翼地将魚簍放到了地上,眼神死死地盯着黑狗。
見對方不在再靠近,他的喉結緊張地滾動一下,然後用斷成半截的魚竿推了推魚簍。
“狗兄,我全身上下最值錢的都在這了。”
姜尚指了指魚簍。
嘯天瞥了一眼。
見其中都是小魚小蝦,它看向姜尚的目光又多了幾分鄙夷。
汪!
誰要這些爛貨?!
“不要?”
姜尚的神情一僵。
他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勾起的身軀一點點挺直,右手緊緊握住的半截魚竿微微向前,如同無鋒之劍蓄勢待發。
嘯天眼中閃着光,一臉戲谑地看着姜尚。
它也不向前,就這麽盯着。
姜尚亦是沉默執杆。
一人一狗又陷入了詭異的對峙。
轟隆隆!!
雷聲炸響,暴雨如注,模糊了視線。
“機會!”
姜尚眼神微眯,猛然刺出了手中的魚竿!
“住手!”
一襲紅衣擋在了姜尚前面。
啪!
姜尚手中的魚竿掉在了地上。
“你是誰?”
一臉錯愕的姜尚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心道今天真奇怪,一場意外接意外。
以他的眼力當然能看出這小姑娘的不同。
畢竟雨下這麽大,也不曾落在小女孩身上,頭發上沒有一滴雨,腳上的鞋也一點都沒濕。
“我替嘯天給你道歉。”
楊婵先是瞪了一眼嘯天,然後一臉歉意地看着姜尚。
“原來是伱的狗!”
姜尚的臉上帶着幾分氣憤:“這樣的惡犬,下回帶出門記得拴好!”
楊婵又是一番道歉。
她在袖子中翻找一陣,然後取出了一顆拳頭大小的明珠。
璀璨的光芒刺激得姜尚眯起了眼。
“此物權當賠禮,希望你能收下。”
楊婵将明珠遞給了發懵的姜尚。
入手微涼,緊接着是彌漫全身的暖意。
一道光幕撐開,隔絕了雨水。
姜尚被浸透的衣衫也幹了。
“奇物!”
姜尚心中一凜,他果斷将明珠還給楊婵:“尚并未有什麽損失,這等重寶是萬萬受不得!”
哪怕楊婵一再表示,姜尚還是堅決推辭。
楊婵隻好作罷,轉而問道:“你叫尚?”
姜尚點點頭:“我姓姜名尚,字子牙,來自東夷。”
“東夷?”楊婵歪着腦袋想了想,“那邊好像在打仗?”
“是的。所以尚來到了朝歌,欲謀條生路。”
姜尚彎腰撿起自己的魚簍和半截魚竿,走向了屋檐下。
“欸!那個誰,你站住!”
一聲稚嫩的呵斥叫住了姜尚。
雨幕中走出了一個少年。
他大緻八九歲的年紀,五尺高,圓滾滾的,是個小胖子。
“可是有什麽事?”
姜尚看着他,面帶不解。
他略微打量了少年幾眼,雨中不濕衣,氣粗體又闊,八成是個惹不起的。
黑衣小胖子繞着姜子牙走了好幾圈,然後下巴微擡,用鼻孔看人,裝作大人的模樣,擺出一副盤問的語氣:
“姜尚?”
“是!”
“東夷來的?”
“嗯!”
“出自呂地?”
姜尚瞳孔一縮,他剛才可沒提這點!
小胖子見他這反應,眼前一亮,當場就樂了。
“還真是!”
“來人,把他綁了!”
轟~~
小胖子一揮手,一隊甲士沖了過來,要抓姜尚。
“等等!”
“你們憑什麽抓人!”
楊婵秀眉微蹙,擡手将甲士定住。
“喲!”
“修士?”
小胖子盯着楊婵左看右看,他笑了。
“在朝歌城,還沒有修士能管到我的頭上!”
“你們可知家父是誰?”
小胖子把頭一仰,十分高傲。
“家父飛廉!”
楊婵無動于衷。
小胖子臉色一僵,他強調:“家父飛廉!”
“不認識。”楊婵撇撇嘴,她帶着姜子牙就往外走。
“家父飛廉!!”
小胖子攔住他們,大聲叫道:“家父飛廉!你居然不認識?”
楊婵見他如此執着,轉身問姜子牙:“飛廉是誰?很出名嗎?”
姜子牙搖搖頭:“我剛來朝歌,沒聽過這個名号。”
兩人的反應把小胖子氣炸了。
“家父你們都不認識,還想在朝歌混?”
他拍了拍手,又一隊甲士沖了出來。
這隊甲士個個氣血沖霄,一看就不是凡人。
“把他們一起綁了!”
小胖子雙手抱胸,退到一旁準備看好戲。
轟~
楊婵招來一道天雷,将甲士劈暈。
小胖子兩眼一突,圓滾的身軀比豹子還敏捷,竟然躲開了。
“竟然敢當街行兇!”
“你們很嚣張啊!”
小胖子将他們攔住,惡狠狠地瞪着楊婵,眼神比嘯天還兇。
“在朝歌城,絕不允許有人比我還嚣張!”
他低吼一聲,渾身上下血氣洶湧,如烽火狼煙,伴随金戈鐵馬之音。
戰天鬥地的武道異象在虛空演化。
“吾名:惡來!”
小胖子報上名号,如猛獸般的嘶吼聲震斷雨幕,剛猛的拳頭将空間抽得瞬間爆裂。
武道殺伐驚天動地。
楊婵翻了個白眼,一巴掌将惡來拍翻在地。
殺氣剛起,就散了一幹二淨。
“小孩子别鬧!”
十幾歲樣貌的女孩把小胖子數落一頓。
然後帶着姜子牙揚長而去。
“喂!你給我站住!”
小胖子非常皮實,挨了一掌居然沒事,他翻起身來就要去追。
迎頭卻撞上一個黑影。
“誰啊!”
“敢擋小爺的路?”
“知不知道家父是誰?”
“家父……”
惡來張口就要祭出殺招。
但當他待看清來人面貌,他頓時一個哆嗦,“……家父飛廉。”
飛廉面沉如水。
“逆子!”
他一擡手,惡來吓得臉色煞白。
“阿父,你不能打我!”
“我是帝子親口許諾的大将軍。”
“你打我的屁股,就是在打帝子的臉!”
飛廉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勃然變色,鼻子都氣歪了。
“你這個逆子在胡說些什麽?!”
“還不跟我回去?!”
他掃了一眼周遭。
一道道目光收了回去。
飛廉冷哼一聲,揮手将一衆甲士送走。
然後拎起自家傻兒子,轉身消失在大街上。
遠遠的,虛空中還傳了惡來的大叫。
“阿父,你不能打我!”
“你不能打我!”
“我找到了……”
“逆子,你給我閉嘴!”
飛廉氣炸了。
離開後的楊婵擔心小胖子會再找姜尚的麻煩。
于是,她把姜尚帶去了女娲神殿。
“你們是來進香的嗎?”
子受把兩人一狗帶到了明玉面前。
“先生!”
楊婵向明玉講述了來意。
“見過祭司大人。”
來到女娲神殿的姜尚心情頗爲忐忑。
他雖然知道楊婵不簡單,但沒想到她這麽不簡單啊!
神殿祭司的弟子,不比當今帝子差了!
而明玉也好奇地打量着姜子牙。
他知道姜子牙在朝歌,但并沒有刻意去找。
沒想到卻被楊婵帶到這來了。
明玉沉吟片刻,問道:“你想在朝歌謀出路?”
姜子牙苦笑:“現在怕是不成了。”
明玉點點頭,“現在确實是時候。”
二十歲出頭的姜子牙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去成長,去積累,去沉澱。
姜子牙隐約聽出了明玉話中的意思。
于是他躬身一禮,問道:“請祭司大人爲姜尚指條明路。”
明玉笑道:“出了朝歌,到處看看吧。”
“你的路,在天地之間。”
姜子牙聽了,也笑道:“天地間的路,大都不好走。”
“不知道祭司大人希望姜尚能走哪一條?”
明玉搖搖頭,指着姜子牙的心口:“怎麽走,走哪一條,在你自己而不在我。”
說罷,他揮了揮手,一道霞光閃過,姜子牙手中多了一根釣杆。
“嘯天讓你折了一根魚竿,那我就重新賠你一根吧。”
姜子牙看了看手中的魚竿,發現它平平無奇。
隻不過這杆好像有二十一節,而每一節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
而正是這平平無奇地一點,讓一旁的嘯天饞得直流口水。
“多謝祭司大人!”
姜子牙再一次展現出了自己的果斷。
他相信,有了神殿祭司送的魚竿,今後不愁釣不到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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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牙在神殿待了七天。
一直等到大雨停歇方才離去。
期間,明玉給子受傳經講法也沒避開他。
這七天時間,姜子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
明玉給他推開了一扇門。
至于門後的世界,需要他自己去探索。
所以姜子牙拿着釣竿,背着魚簍,離開了朝歌。
現在的朝歌,對他來說太大了。
這是人、神、鬼、妖、巫、魔彙聚的地方。
是一個彙聚了西遊宇宙大半精華的無上帝城。
今日狗能欺他,妖神之子能抓他,明日還會有各方勢力亮相來稱量他。
他一個小小的漁人在此地待得太久,非但釣不上一條魚,反而有可能成爲别人的魚,或者被魚吃掉。
因此他聽從了明玉的建議,離開朝歌。
去朝歌之外的世界看一看。
朝歌再大,也隻是一座城。
朝歌之外,才是廣闊的天地。
走入天地,見罷諸景,再回到這裏。
到時候,這座無上帝城也隻是姜太公的一座小小魚塘。
“垂釣江河裏,魚獲四海中。”
“去時一漁者,歸來是釣翁。”
明玉希望歸來的姜子牙能成爲一個合格的釣魚佬。
畢竟那時候的他才有資格去洪荒真界參與天地大封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