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四年,以突厥降故,設豐州都督府,不領縣,唯領蕃戶。
十一年,廢豐州入靈州。
至二十三年,複置豐州下都督府,領九原(永徽四年置)、永豐(永徽元年置)二縣,戶二千八百一十三,口九千六百四十一,在京師北二千二百零六裏,特産爲野馬皮。
在唐朝曆史上,可還有一個豐州哦。
武德五年,于南安縣置豐州,貞觀元年廢豐州,以縣入泉州。
豐州都督元禮臣,就是斬了回纥藥羅葛·烏纥的燕然副都護。
知道大唐讓元禮臣任豐州都督,突厥人的面色都變了變。
這一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行事不講武德,可不是什麽謙謙君子啊!
故而,定襄都督府下轄四小州,往大唐販賣牛馬更頻繁了。
讓阿德州、蘇農州、拔延州嗤笑的是,執失州仿佛得了失心瘋,由俟斤執失蠻押着十車壓縮得跟石頭一樣硬實的白羊毛,趕着往長安城去了。
從長安城回來一轉,執失蠻成了草原上的香饽饽,總有俟利發、吐屯、俟斤、特勤想打探,這草原上的廢棄物,是怎麽換成錢的!
羊毛這東西,在草原上隻是累贅物,每年要剃兩次,自己也用不了多少。
織氈什麽的,味道重、編織工藝落後,最多也就能消化一成的羊毛。
多的羊毛,除了埋,就是燒,可那股子焦臭味實在讓人受不了。
最關鍵一點是,看執失部掙錢,比他們賠錢還難受!
執失蠻咧嘴大笑,顧左右而言他。
這個時候,執失蠻發現自己的漢話說得賊溜。
“我家大俟利發在長安城呢,這是他找的路子,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一名随從“無意中”洩漏了一些消息。
于是,請執失蠻兄弟飲馬奶酒、讓部落裏的青春少女爲他們展示繞指柔,終于從執失蠻嘴裏套出一點話。
采買白羊毛的,是長安城的貴人,身份連大俟利發執失思力都得顧忌的。
然後呢,貴人懶得到處采買,隻肯認執失州,開價三斤一文錢。
“我們阿史德部與你執失部數百年交情,你們可不能吃獨食啊!”
“沒錯,我拔延州也一樣!”
“蘇農州不會空口說白話,隻要執失州帶着走,願取四斤一文!”
執失蠻笑眯眯地飲着馬奶酒,微微颔首。
蘇農州說的才是人話,阿德州與拔延州是隻想坐享其成、一毛不拔?
别看執失蠻外表憨厚、魯莽,可他報出的三斤一文,已經大有賺頭了。
被蘇農州一擠兌,阿德州與拔延州隻能硬着頭皮跟進。
還好羊毛對他們來說,純粹是無本買賣,多寡都是意外之喜。
執失蠻狡黠一笑:“可是,長安隻要白羊毛。”
這一句話能讓人噎死。
四州之中,牛馬占比高,羊的數量還不是太多,白羊還就執失州多。
“執失蠻兄弟,匹馬換三隻白羊,無分大小!”
阿德州終于聰明了一次。
肯定是有點吃虧,但在長期利益面前,算得了什麽?
其他三州大量養白羊了,羖羊就成了淘汰的品種。
除了宰殺吃肉,它還能幹嘛?
甚至連牛馬的數量都在下降,畢竟這種掙錢的方式太舒坦了啊!
養羊的比例大增,對草原來說,負荷其實挺大的。
白羊喜食草葉,羖羊善食草根,但總體要控制一個量,才能保障野草的恢複生長。
羊這物種,看起來無害,可狠起來連人都吃——圈地運動。
當然,就定襄都督府這一點數量,還不足以形成山呼海嘯的效應,總需要時間慢慢醞釀。
——
太極宮,掖庭局。
貞觀天子乘小玉辇進入掖庭,太子在一側步行相随。
沒轍,大唐法制,太子有車駕而無辇。
範铮作爲第一個進入掖庭的外官,都被這壓抑的氣氛震懾了。
本來這日頭就赤而無光,掖庭裏還種了一些槐樹,真個讓人覺着陰森。
掖庭中寂靜得仿佛聊齋裏的蘭若寺,除了一臉谄媚的兩名從七品下内侍省掖庭令外,隻有宮人靜悄悄的勞作。
掖庭這個單位曆史悠久,《詩經》裏稱爲巷伯,到秦時稱永巷,至漢武帝始定名掖庭。
魏、晉時期的掖庭令、黃門令,是外官而非宦官,至隋納入内侍省。
養蠶、紡織、匠作都很正常,爲啥範铮會看到女先生在教書?
掖庭令賠笑道:“這是從九品下宮教博士,授書、算、衆藝。”
好嘛,這下明白平康坊北裏姑娘的才藝從何而來了,難怪衙門裏的官娃争不過人家呢。
讀書的妹娃子不多,相貌皆秀麗異常,小小年紀就看出是美人胚子。
别忘了掖庭是個什麽地方,犯官的女眷籍沒,便是在此處。
但範铮此行,并不是爲了欣賞美色。
貞觀天子挑眉,張阿難心領神會地擊掌,六名内侍省書令史推着一車白羊毛進了掖庭。
說是白羊毛,沒洗淨之前,同樣是污得快看不出原本顔色。
羊膻味依舊那麽濃,縱使貞觀天子亦難免掩鼻。
第一道工序自然是洗毛,其實在古代也有洗毛的技藝。
别的不說,毛筆就必須洗過的。
其實也沒多複雜,石灰水就能處理去上面的污漬、油脂。
有趣的是,從中世紀到二十世紀,北歐都有用發酵尿液洗羊毛的習慣。
别管膈應不膈應,有用就好。
洗過之後需要晾曬到自然蓬松狀态,範铮可沒那時間在這破地方呆着。
兩手分執一個範氏木器作坊制造、小臂長短的梳子,範铮比了一下動作,示範一手執固定梳、一手執活動梳,把羊毛梳直、分類的動作。
至于分類之後怎麽紡織,就不關範铮的事了,上輩子也沒進去進修過打毛衣啊!
範铮可是想好了,掖庭有大把的廉價勞動力,隻要收益分給内帑,你看哪個皇帝不心動!
連外官不準進入掖庭的規矩都有彈性了啊!
太子知道來龍去脈,倒是沒什麽好說的,貞觀天子卻好奇地打量着範铮。
“範卿打這白羊毛的主意,卻是爲何?”
終于等到捧哏了啊!
範铮笑道:“首要原因,是雍州出了窟窿,醫學、蠲符都不足,臣又想停了捉錢令史……”
李世民略顯急促:“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