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铮領着田十、姚長松、姚思眼及八百餘屯副,浩浩蕩蕩地行走在玄武門外的麥田中。
到開元年間,又增設了百餘屯,巅峰時期屯田司下轄九百九十二屯。
竟然不能湊整,差評。
範铮與姚長松開着玩笑:“治中藏私,紅傘傘都不帶點來。”
姚長松苦笑:“上官莫要取笑,這東西,本地人不小心都要見小人兒,食手(廚子)都得格外小心。”
沒法,菌子好吃,非熟莫吃。
品種熟、烹制熟、入院的路要熟、吹唢呐的要熟。
範铮也就賣個嘴而已,真讓他去試菜,呵呵……
湯儀典滿帶嘚瑟勁,在八百來号人面前牛皮哄哄的。
“從前耕地,隻挖三寸深,少卿令增至四寸五分,土坷垃要盡量打碎。”
“色人們的力氣,未必跟得上這要求,所以少卿制出更輕省、可調節深淺的曲轅犁,比原先笨重的直轅犁省力得多,一頭牛就能拉得飛起,着急了兩個人就能拉着走。”
湯儀典說的事情,每一樣拎出來都沒說錯,可順序卻颠倒了,有點倒果爲因的感覺,更顯範铮的智慧。
英明、睿智之類的詞,私下可以用一用,大庭廣衆之下最好别說,有僭越之嫌。
睿智的“睿”字,一般是臣子對皇子、後妃所用的敬語。
一名蕃戶牽牛、一名蕃戶掌犁,将一塊長出齊膝深野草的部田犁開,犁铧至處,如刀切豆腐,輕輕松松就破開了土壤。
田十下蹲,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掌測了一下深度,爬滿皺紋的臉上現出滿滿的震撼。
什麽四寸五分,這都差不多五寸了好嗎?
“可以讓我們上手試試嗎?”
諸屯副眼睛一亮,紛紛請求道。
屯官、屯副雖說主要是管理,可不代表就沒上過手。
即便屯副是九品以上官員子嗣或勳官擔任,但與農事接觸久了,怎麽也得觸及一些。
範铮朝湯儀典點頭,湯儀典笑道:“既然如此,兩人一組,以耕一推爲限,可否?”
八百餘屯副覺得不過瘾,奈何京苑總監曲轅犁雖多,閑置的騾馬卻少得可憐,總共也才能安排五組。
當然,蕃戶每次都得跟着,防止出現什麽意外,真有意外得拿命抵上。
畢竟,牛瘋了、馬驚了的事情,并非沒有。
蕃戶這種色人,死傷都不會有人太在意,可比不得屯副金貴。
話難聽,可這就是現實。
一名名屯副掌犁,眉飛色舞地耕了一推,興奮地大叫:“太省力了!我覺得可以耕一天!莊戶真是太輕松了!”
覺得莊戶很輕松,大約就是這種人的感覺了。
隻耕了一推,跟持續不斷幹上半天,它能一樣?
說這些屁話,有“何不食肉糜”之嫌。
讓人無奈的是,官場盛産這種人,或蠢,或壞。
“哪有如此輕松?不間斷幹上半天,可以累趴一個身強力壯的蕃戶。”
湯儀典小聲嘟囔。
範铮淡定地擺手:“井底蛤蟆,見過多大一塊天?屯田司諸屯,大者五十頃,小者二十頃,跟你沒法比。”
湯儀典咧嘴,無聲地笑了。
也是,一群散官、流外官而已,犯不上和他們嘔氣。
田十在一旁,尴尬地笑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少卿在他面前臧否人物,根本不帶掩飾的。
問題麾下這幫貨色說話也不靠譜,這種不過腦子的話,你回工部再說行不行?
首批上犁試耕的姚長松、姚思眼交代之後,壯漢都仿佛成了青年,眼中按捺不住的激動,叉手道:“司農寺此番大德,我等代姚州三千七百戶父老謝過了!”
将作監制作曲轅犁幾年了,然而終是先滿足司農寺,再輪到輔州、雄州、望州,次第向外拓展,幾時才能輪到四千九百裏外的姚州?
所以,兩位姚姓本家才沒見識過。
不,是聽都沒聽過。
整個戎州都督府都茫然無知,至刺史有客自嶲州來,才得聞此事,倉促遣他二人入長安。
姚思眼來長安城是沒問題的,可品秩不夠,有些地方沒法溝通。
姚長松來長安,其實是違規的,上佐、錄事參軍、縣令不得充使出境。
對于這些遙遠的邊州,一些不是太緊要的規矩,還是允許彈一彈的。
畢竟,不合規矩的事多了去了。
姚州的戶數少得讓範铮驚訝,然而細細想想又不奇怪了。
畢竟,這個時候的耕作主要集中在平地,姚州那地形能養三千七百戶已經不錯了。
“不考慮在部分山區挖梯田?”
梯田不是什麽新鮮玩意兒,于後世仍存的最早梯田——紫鵲界梯田,可考曆史始于秦漢,現有八萬餘畝。
說隻雲南元陽有梯田的,孤陋寡聞不是你的錯,連搜索引擎都不用就是你不對了。
某官社的消息,全國十九點八億畝耕田,超過四分之一是梯田。
至于說想不開,要在雨季挖梯田——合着還是梯田的錯了?
你肚子餓時,别人告訴你米飯管飽,你非要炫一石生米,脹死了要去閻王爺處告那個人?
要點臉吧!
記住,梯田本身沒有錯。
梯田不是隻挖台地那麽簡單,埂、坎要壘得極結實,要能留住水,也要能順暢排水,更需要有活水源,還要注意周圍的水土保持,不是什麽條件都能硬上的。
除了種植水稻,種植橡膠的台地,也算梯田之一,還有茶樹梯田、果樹梯田、桑園梯田、旱作梯田。
别處能正常建造、使用的梯田,到你這裏就水土不服,還怪上梯田了?
梯田的修建,是需要通過詳細規劃、認真學習的,不是一拍腦門子就能幹的。
梯田表示,這口鍋,咱不背!
範铮大緻說了一下梯田的思路,姚思眼表示,回去就拿一個緩坡試手。
這才是真正做事的态度,不是一下就把全部家當投進去——賭徒式的思路要不得。
姚長松眉頭挑了挑:“上官,姚州還有不少土地比較破碎,雜草叢生,鋤頭都沒法挖啊!”
範铮招手,叫過夏竹,讓他去京苑東面監喚來沃壟,帶這二人去看看踏犁。
沃壟是從六品下,招呼從六品上的姚長松,不失禮。
(本章完)